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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长冬 ...

  •   “就是青云得知,况钱的女儿被王上恩准入宫,也并未多说。”封华道,“毕竟心知肚明,十七岁的姑娘家,按这里的习俗,是嫁不出去的年纪。”
      “我等在远沙一待十多年,并不看重年龄之差。”封云将马缰绳递给下属,直白道。
      的确如此,可远沙的事,不适合多提。
      封华话锋一转就道:“你不问朝中事,都知晓况钱这人,以扣门的名声闻名朝野。中原的嫁娶,聘礼抬妆这些杂事,其中门道和开销,猜猜就通透了。”
      “他自己不愿意养女儿,还想让王上帮着他养,这账都还没跟他算。”封云复述事实,“这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他如今还敢再生事端?”
      “况钱管着户部,扣的银子存下来,还不是都入到国库的账簿里?”封华并不觉得吃亏,至于养不养女儿,王宫这么大,怎会缺个宫女?

      “再说生出事端,倒不是他况钱的胆子。问题出在况钱的女儿,况且宜身上。”封华道,“据说他这女儿,从远沙穿过大漠来永阴,两个月前就一直没消息。接应的人等了七八天,去大漠里寻人,发现一堆烧焦的残骸,和被杀死随从侍卫的尸体。后经沙台郡的知县调查,应是半路遭遇了强盗,不幸遇难。”
      “况钱还有一个独子,名为况过,字长冬。怎的都不信家姐遇难,寻人去查。因不曾找到况且宜的贴身之物,一直认定况且宜没有死。”封华说着,然后指着城门旁的侧门,继续道:“关于况且宜,之后就再无任何消息,况钱不想费银钱查找女儿的下落,还防着儿子,不让其乱花钱。况长冬无法,就让自己的人避过耳目,想晚上偷溜出城门。”
      “偷溜?”封云偏头看着城墙门,墙高八尺,守卫重重。

      “你多半猜都猜不到,他的人手上,有城门巡逻的布防图,和城门构造图。出城门之际,手上更是拿着中书令的令牌,所以无人敢拦。”封华将令牌丢了过去,“就是碰巧,今晚在值班的门司与中书令的侍从,是为相识。所以知晓中书令,早在两天前就回江关郡祭祖,这才将人拦下来,禀告宫中。”
      封云结果令牌,查看的点头道:“这是中书令的令牌……”
      “的确和中书令的令牌,一模一样。我看就算是将中书令手中,真正的令牌拿过来,也不好说这枚是假的。”封华看着封云手上的令牌点头。
      “这人,有点能耐。”封云细细打量着令牌,却是从质地、做工到纹案都无可挑剔,“不过却将心思,放在这些旁门左道上。”

      “你可知晓他的布防图和构造图如何来的?”封华看着城墙道:“他竟只是白天看着兵官的换守人数,就推算了出来!城门构造图,更是花了重金买通了守门侍卫。”
      “况长冬身上有重金,你倒不用觉得奇怪,毕竟我当时也很好奇,况钱那般抠的人,他儿子身上竟有余钱来收买城门守卫?”

      “查问之下,才知晓那况长冬,给侍卫的黄金三锭,都是假的!”封华说着,竟有些赞赏之意,“况钱年轻之时,一夜暴富这等春秋大梦没少做。制成假金就有不少存货,本在他上任户部尚书之时就全部上缴。可他的儿子却尽得他的真传,那黄金以假乱真,能糊弄一阵子。等守卫发现不对,也不敢吱声。更不说中书令的令牌,况长冬看都没看过,仅凭着看过尚书令牌和几句旁人形容的话,就假造了出来!”

      “况长冬是况钱的儿子?”封云将手中的令牌递还给封华。
      “自是确然!你大概不知晓,况钱的一双儿女,原名为况且况过。只因其妻临终时,留下一句得过且过。”封华听罢,想起一件旧事,就道:“这般敷衍的,尚书令看不下去了。才在上户牒的时候,给长姐的名字加了个宜。且宜之意,恰好宜室宜家。又给其年幼的儿子,在成年礼时取字为长冬。”

      “况长冬如今不过十六,这样的心思和计划手段,就差天时一遭。”封华道:“再加上手段青涩,若是加以培养,假以时日,必是一把利剑。”
      “你可有,将他押到刑部去逼供?”听了这么详细的前因后果,封云难免有此一问,“十六岁是年幼,却也代表心气高傲。刑部酷刑,他记在心里,难以驯服。”

      这时,封华的声音,突然变得轻飘飘的诡异起来,“况长冬怎么都是户部尚书的独子,我怎能就这样将人押到刑部呢?”
      “师青云?”封云瞬间,就听了出来。
      封华应声笑道,“不然你以为,有谁会这么轻易放过这等作奸犯科之人?也就对了师青云的口味,才没到刑部挨鞭子,而是去御史台喝茶。”
      “御史台的茶,恐怕不那么容易喝。”封云轻笑,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与封华并肩走回了王宫。

      第二日辰时,御史台的人才到况府。说是御史大人,请府上的长冬公子叙旧。
      整个御史台,占据王宫前朝①东向右十四所。封华来探的时候,果然发现师青云坐在主位上饮茶。
      师青云见了封华,也没让人服侍奉茶,直截了当道:“过来凑热闹?”
      “想见见你欣赏的人,这头一回,好奇罢了。”封华坦然,师青云看似缓和一笑,“我欣赏的人,早下去同阎王报道了。”
      就在此时,门外的侍从高声道,“大人,况长冬带到。”
      “带进来。”师青云这才将手中的茶,搁在一旁的檀香木桌上。

      慢慢吞吞的身影,从门外踏进来,像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场景,还有些不适应。
      这个少年,是户部尚书的独子。整个人却像是从饥民里头挑出来的,十六岁的年纪,弱小的同十二三岁的孩童般瘦骨嶙峋。
      相貌看着并不出众,眸中却透着几分清秀。虽是畏畏缩缩的样子,却让人厌烦不起来。
      “况钱养自家的孩子…还真是……”封华看着孩童身上蓝色的衣裳,都被洗白了的模样,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昨晚,有一群自称是况府公子的下属。半夜之际,欲要偷跑出城。”师青云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表情,“是你的人?”
      “我…我只是……”况长冬听着师青云的话,甚是激动。但又像是清楚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不敢造次,却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担心长姐,她虽比我年长一岁,但大漠里炎热无比,若是没人去接应,我怕长姐真得丧命。”

      “沙台郡知县查询此案,随从的侍卫都死的一个不剩,你为何就觉得你长姐到如今还活着?”封华问着,看着少年一脸苍白的模样。
      “我长姐她……”少年激动半响,却又找不出什么确凿的理由,全部都化作忍耐,只是倔强道着,“我长姐她,就是没死!”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侍卫,在封华耳边细语了几句。封华意味深长的看了况长冬一眼,看着师青云笑了笑,离去。
      封华离去后,房中瞬间静了下来。阳光透过窗柩,铺照在牡丹地毯上,都抵不住从地上蹿上来的丝丝凉意。
      场面就这样僵持着,少年的身体轻颤了一下,低下头,像是在等着最后的判决。
      “本官平生所见之人上万,御人上千,你在本官面前,还这幅模样?”师青云放下手中的文书,看着时辰,也过了两刻钟。
      师青云看着况长冬,微微挑眉。这人倒是能忍耐,遂然又夸了句,“不错。”
      “大人……”少年不曾抬头,依旧是软绵绵的声音。

      “你的人在半夜出城,所为何事?”师青云又问了一遍,已有不耐,“本官向来不喜欢一件事情说两次,如今是第二次问你。”
      场面寂静半响,张弓拔弩之势尽显。
      “不知道是长冬,哪里处理的不妥当了?”少年再抬起头,青涩褪去,清眸透着一股镇定自若的气息。
      师青云看着变化了的人,轻笑道:“况钱是怎么被远沙逐出,来到夏国的?你以为时间久远,这些事就没有人知晓了?”
      “长冬不明白,御史大人的意思。”况长冬的长睫不曾颤动过,直视师青云。

      “你随着况钱来中原才六岁,与其长姐也有快十年没见了。”师青云似笑非笑,“姐弟情深?你觉得本官会信?”
      “再说况钱,是个怎样为钱薄凉寡性的人?物极必反,你身为他的儿子,如果没沾染上这样的薄凉,就必定是你现在这样,担忧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激动的不能自已。懦弱软声,仿佛很容易就能被控制。”
      这样重情义的人,好利用,却难掌控,用不久。

      “可惜你天赋极高,是前者。”师青云道,“况钱入朝为官已有两年,你这两年来默默无闻,绝对是个懂得明哲保身的人。所以本官,甚是感兴趣,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蛰伏两年之久,如今竟能出现在御史台?”
      见况长冬不说话,师青云漫不经心道:“城中护卫的防布图,城门构造图和中书令令牌,每一处都精细无比。一旦你的人成功出城,就无从查知。”
      “只是你的人被俘的时候,交代的太详细了。详细的仿佛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子是怎么想的。”师青云看着况长冬,突然一笑,“若本官再年轻个五年,说不定也会被你糊弄过去。”
      这样的语气,仿佛在轻叹眼前人的阅历不足。

      “你来御史台之前,有没有想过最坏的情况?”师青云问,悠悠道:“就算你是户部尚书的嫡子,本官也不能姑息你违反禁令,伪造中书令令牌等罪状。远沙这个地方不错,你不是要去找长姐么?本官便送你一程,如何?”
      “多谢御史大人,宽宏大量。”少年双手并拢至谢礼,那从容的身形,依稀能看出再过两年,少年风度翩翩的模样,“长冬会谨记,自己输在太过年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长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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