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吻》凤舞九霄

9、（九）

　　我比较欣赏英国人的守时，所以我从来不会让朋友多等我一分钟，我等朋友也不会超过十分钟，除非有非要求他帮忙不可的事。
　　我已经站了十分钟，像个呆瓜似的左顾右盼。不过呆瓜好像不只我一个，在校门的另一边有位腰很细的妹妹也一直在盯着人看。腰细的女人，看起来总是特别苗条，特别动人。可这个妹妹动人的地方不止是细腰。她的腿很长，很直，胸膛丰满而高耸。该瘦的地方她绝不胖，该胖的地方她也绝不瘦……她的容颜虽非绝美，却无疑有着可以诱人犯罪的魅力。正因为有她，我才打破了惯例，决定多等五分钟。
　　我再次努力地将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正好看见九眼桥那边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上身是白色汗衫，下面是蓝色牛仔裤配休闲鞋。他果然是土匪脸，而且还染了发，带了耳环，一副流氓相。我知道他当然不会是混帮派的，否则怎么进得了西南交大！不过他这个造型，连我也产生了一种不安全的感觉，难怪无妹妹问津！
　　“你是一碗清汤吗？”
　　“连我都不认识，你还敢在这一带混？”胖子说着就要打人。
　　“哎呀，不好意思！我这是第一次见网友，他叫我在这儿等，说我见到的最英俊、潇洒，最有英雄气概的就是他。他妈的居然敢骗我！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他妈的，真不是东西！胖子怒气还很旺。这我能理解，用生物学的观点来解释：胖子嘛，脂肪层比较厚，热量不容易散失。
　　“大哥，您等一下，我去找个相机来……日后见了那个网友，我叫他惭愧得把脸朝他娘的屁股里塞……您一定等我一下哈！“
　　“算了，算了！老子还有事！“
　　自然界就是这么公平，四肢发达的动物头脑就必定简单。目送胖子离去后我才发现那靓妹正用那纤纤细手捂着嘴笑。我不能看到自己的脸，但还能感觉到它的温度，用来煮鸡蛋吃应该没有问题。在美女面前翻船，这个面子丢大了……都是那一碗清汤干的好事！放我的鸽子，老子不跟你进黑名单老子就不是人。
　　我刚走过她面前，就听见她叫了一声“师兄”。标准的普通话，甜得足以令清晨的啭鸣黯然失色。我能想象得出一个衣着体面的小白脸正站在我的身后……
　　“喂，你是凤舞九霄吗？”她跑到我的前面，我只有“刹车”。
　　“你认得我？”我正打算绕过去，却发现她上身是白色T恤，下面是蓝色短裙，还有休闲鞋，“你……你……”

　　对，她就是一碗清汤。
　　“你为什么要隐瞒性别？”
　　问得很没有水平，她的出现太出乎我的意料，太令我震惊了；毕竟我已经暴露得太多，根本无形象可言了。
　　“隐瞒？你有问过我吗？没有！我说过我是男生吗？也没有吧？我们之间不存在欺骗，也根本没有你所谓的‘隐瞒’。”
　　“你忘了我们昨天是怎么说的？”
　　“好像是‘风吹、雨打、刀砍、炮轰不变’。可是你教过我，要换一个角度思考，那就应是‘风不吹、雨不打、刀不砍、炮不轰时是可以变的’。我说得对吗？”
　　是的，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跟她说对女人可以毫不吝啬地说“海枯石烂，我的心永不变”，并解释“海不枯，石不烂时是可以变的”。
　　“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会出丑？”
　　“你好小气哦，我又没有笑你！”她终于发觉了我的窘态，“说真的，刚才你表现得很出色！临危不乱，谈笑拒敌，尽显英雄本色……”
　　“过奖，过奖！”没想到丢了一匹马，真的可以赚回两匹。更可喜的是我没有儿子，不会有骑马摔断腿的后文，更不必担心兵役。我真希望再杀出两个小流氓，让我再表现一下。但最好是我三拳两腿就能摆平的那种，万一动起手来也不至于太狼狈。
　　若不是舍友们心血来潮要求举行棋赛，若不是隔壁寝室笑我们人少，室长要求壮声势，我又怎么会约一个“男”网友出来呢？可是如果我把她带回去，情况可能会更糟，因为她完全有能力造成我们的棋赛变成party。为了集体，我得牺牲自己，“祸水东引”。千万不要夸我伟大，我会脸红的。因为这种牺牲，正是我日思夜盼而不可得的。

　　欧洲人说：“天气是情侣们开始谈话的前奏。”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天气一年四季都不变，男女间是如何开始谈话的。因为在东去望江楼公园的路上我只说了一句话——“今天天气真不错！”
　　“师兄，你在网上的‘健谈’到哪儿去了？”
　　说起上网，我的头脑中马上闪现出她的头像——可爱的绿色恐龙。如果她也算是恐龙的话，我倒愿意去侏罗纪公园当差。我强烈要求她更改。
　　“我不！”看她的样子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在认识你之前，我的头像不是这样的，昵称也……”
　　“哦，原来还是为了对付我才专门修改的？”我搞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师兄，别打岔！”她娇嗔道，“暑假我把它改过来了，你却不理人家……”
　　“什么？”我望着蓝天白云，努力地回忆，“你是心悴吗？不，是冰山……还是夜鸟……”
　　她低呤道：“有一种美丽的蝴蝶，叫‘天使之吻’。它喜欢落在人的头顶，轻吻一下立即离开，然后向天空飞去……”
　　“你……”我的脸顿时变得冷静而严肃。我真的很难将她与那个贱人联系起来。
　　“我只是将你教我对付异性的手段用到实际中去！没有令你失望吧？”
　　这下我放心多了：“好，简直太好了！弄得我都变成了惊弓之鸟，只要见到天啊使啊之啊吻啊，手指便僵硬起来，再也打不出字了……我还从来没被人害得这么惨过！”
　　“知道害人不好了吧？”
　　看着她嘴角泛起的笑意以及眼神中的狡黠，我终于明白了她的一片苦心。惭愧啊，我的心中除了惭愧还剩惭愧！
　　“有姑娘亲自点化，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呵……呵……”她调皮地笑起来，让人意乱情迷。

　　本来一开始我就想问她一个问题，却一直没有开口的机会，直到我们吃稀饭的时候。
　　为什么要吃稀饭？我是深思熟虑过的：麻辣烫太热了，肯德鸡、德克士太贵了，中餐太没有情趣了……只有隔壁那家稀饭馆最投我的胃口。稀饭一块钱一碗，随便她吃；再要几个凉菜，总共不会超过十块钱。
　　“兄弟，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在望江楼的时候她要求我继续叫她“兄弟”。其实我很想叫她“小妹”，可惜她美丽的大眼睛令我言不由衷。
　　“问来干什么？”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充满了迷惑。
　　“我们也是在网上认识的。而且同样你在文学院，我在工学院；你是天使之吻，漂亮蝴蝶的一种；我是凤舞九霄。陆小凤者，何也？痞子大侠也！我的生日又刚好和那姓蔡的同一天……我担心你是第二个轻舞飞扬。我不希望你在我的头顶盘旋一下就悄然飞去……”
　　她没有反应，这时我才知道美人发愣是多么可爱。她很仔细地打量着我，抿嘴一笑：“如果这是你的遗愿，那么你可以安息了。”
　　“靠！”这明显是在诅咒我，“如果这是为了安慰我，我想就大可不必了。”
　　“你不用激我，我招了！是五月初八。”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过生日记农历。

　　饭后，我们去网吧呆了一会儿，然后就送她回去了。她可能玩得太累了，居然靠在我的肩上睡起来了。这家伙连睡觉都这么可爱！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睡姿，害得我一点都不敢动，怕稍微一动就会把她惊醒。
　　真是天赐良机，我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好好欣赏一下我肩上这位诱人的睡美人：她的眼睛长而媚，嘴却很小，嘴唇很薄；她的皮肤是古铜色的，光滑细嫩不必说，而且头发很浓……
　　在今天以前她不过是网络上一个游魂而已，只有ID没有血肉。而如今她就在我的身边。我不仅可以看见她美丽的弧线脸，听到她轻轻的鼾声，嗅到她发梢散发出的那惹得我心猿意马的淡淡的清香，还能感觉到她的体温，令我在这个冷漠的都市中感到一丝暖意……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房突然忍不住剧烈地跳动起来。我似乎已置身于一片银海，明光溢着清亮的光辉，使得宇宙大地都变成了一块透明的水晶；而水晶中的她，竟已变成了一具女神的塑像……
　　尽管我小心翼翼，她还是醒了。是被刹车惊醒的，我来不及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她很严肃地问道：“你在想什么？”这也不失为摆脱窘态的一个好办法。
　　“我想的东西很多！我想做皇帝，却怕寂寞；我想宰相，又怕事多；我想发财，又怕人偷；我想娶老婆，又怕罗嗦；我想炒肉吃，又怕洗锅；其实我最想的是亲你一口，却又怕惹祸！”
　　她杏目圆瞪，一拳正中我的胸口。不知道是她没有用劲还是她收拳时如出水芙蓉一般的笑容太吸引我了，反正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痛。
　　我将她送到交大校门口，她很认真地说：“师兄！虽然你看起来很肤浅很好色，但是也正如你所说的——你很可爱！”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我只知道我此时的心情之好，比三年前接到通知书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来，还送上甜甜的一笑。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当初我高中的阿sir劝我多记一些古诗词，我没当回事。试问哪个老师不说他教的那一科重要！如今我背了短短四句，这只蝴蝶就回头四次。我为之震惊，这才明白阿sir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