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养成记录》洛杉姬

11、第十一章

　　周泽楷以为这样美好的生活可以一直下去，直到那一天。
　　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周泽楷照旧待在叶修家，偶然想起同学间偶尔的谈话中曾提及上林苑对面的购物街有家著名的茶餐厅泡芙和奶茶卖得特别好，正想去买点带回来给叶修当下午茶吃，家里的电话响了。
　　“喂。”
　　“喂，是小周啊。”电话那头传来苏沐橙的声音，声音中带有少见的急躁，“叶修在家吗？”
　　“叶老师不在家。”周泽楷回身环顾了一下空空荡荡的房间，“有什么事吗？”
　　“唉没事了没事了，”苏沐橙的声音弱了下去，似是嘀咕一般说道，“相个亲还迟到，搞什么幺蛾子啊……”
　　“……”周泽楷没有听见苏沐橙之后讲了什么，也没有在意自己连再见都没说就挂了电话。他的脑中只回想着一句话：叶老师去相亲了，叶老师去相亲了……
　　周泽楷放下手中一直握着的钱包，脱下了刚穿上的外套，木然地坐在沙发上。
　　对啊，叶老师也老大不小了，相亲对于他来说很正常。
　　周泽楷这么安慰着自己，可为什么心却莫名的很疼呢。
　　周泽楷说不上来心里的那种感觉，有点惶恐，有点害怕，总之全是负能量的情感。
　　是朋友间那种害怕失去挚友的感觉吗？不是，周泽楷在心底默默否认，仅仅是这种程度还不够。
　　是亲人间那种不舍失去至亲的感觉吗？有点像，但却比这更加深沉。
　　是害怕自己喜欢的人有了恋人那个人却不是自己吗？是了，周泽楷蓦然惊醒。
　　周泽楷喜欢叶修，一直喜欢，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很久很久以前，是什么时候呢？
　　是第一次叶修带自己回家，还是第一次那温柔的手覆上自己的发丝，亦或是第一次教会自己去放松自己？
　　不知道，只知道周泽楷很喜欢很喜欢叶修。
　　周泽楷知道，叶修是个很喜欢开嘲讽的人，从春游那次叶修和黄少天，还有办公室里和方锐、王杰希的相处模式中，周泽楷就知道了。然而叶修独独对自己温柔以待。
　　正是这种温柔令周泽楷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同的。
　　但是现在，自己就快要失去这种不同了。
　　叶修不会再只给自己一个人下厨，叶修不会再只牵自己的手……
　　想到这里，周泽楷焦躁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周泽楷站起身在厅里踱来踱去，牙齿轻咬嘴唇，蓦地灵光一闪。
　　“嘟——嘟——”周泽楷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再度焦躁，快接啊快接啊……
　　“喂？”电话接通，叶修微喘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周泽楷一联想便猜到对方正赶着去相亲地点，还好还好，还没见到相亲对象，想到这里，周泽楷焦躁的心稍稍冷静了些。
　　“叶老师，我、我——”显然没撒过谎的周泽楷此时结巴起来，脑袋快速运转，试图编造出一个合理的谎言。
　　“小周？怎么了？”电话那头叶修的脚步停了下来，“出什么事了吗？”
　　“我……我难受，”周泽楷将自己的声音放低，“好像有点发烧。”
　　“难受吗，”叶修顿了顿，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脚步声再度从电话那头响起，周泽楷的心嘭嘭地快速跳动，等待着叶修的反应，“小周你等等，哥这就打的回来，家里有药你先按医嘱吃一点，等哥回来我们上医院。”
　　“嗯。”周泽楷挂掉电话后露出胜利的微笑。
　　没有人会比我更重要。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叶修。
　　所以，没有人能从我这里夺走叶修的注意力，哪怕是那可笑的相亲对象。

　　“咔哒”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周泽楷赶紧躺回床上。
　　“怎么样了，小周？”叶修走到周泽楷床边，用手摸了摸周泽楷额头，“额头倒是还好，量过体温了吗？”
　　周泽楷摇摇头，手捂着嘴巴咳嗽了几下。
　　“等着啊，哥去找体温计。”叶修背对着周泽楷在抽屉里翻找着体温计。
　　趁此机会，周泽楷悄悄地拿起床头柜的水杯，喝了口开水。
　　“啊，找到了，来量一下，现在是……14:15，到14:18把体温计拿出来，知道吗小周。”叶修揉了揉周泽楷的发丝。
　　周泽楷含着嘴里的体温计点了点头。
　　14:18
　　“稍微有点发烧啊……37.3.”叶修看了眼体温计，再度到抽屉里翻找退烧药。
　　周泽楷松了口气，还好热开水还有用。
　　“小周，想吃点什么？哥去买菜回来给你做。”叶修看着周泽楷吃了药，躺下，替对方掖了掖被角。
　　“红烧茄子、清炒青菜……”周泽楷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哥知道了，”叶修揉乱周泽楷的发丝，“小馋虫，好好休息。”
　　“嗯。”周泽楷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挑。
　　听见叶修出门时锁门的声音，周泽楷张开眼睛，坐起身，拿起叶修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翻至信息，看了一眼后周泽楷合上了手机，嘴角露出笑容。

　　<信息>
　　To苏沐橙：
　　帮哥打声招呼，相亲哥不去了。
　　From:叶修

　　然而一次失败的相亲就能阻止苏沐橙为叶修寻找终身大事吗？显然不能。
　　正所谓在哪里失败就在哪里站起来，苏沐橙不仅没有放弃，反而更加执着。叶修这都快奔三十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怎么让她放心？
　　于是，当周泽楷拎着泡芙和奶茶开门，看清屋内景象时，一瞬间怔愣在原地。
　　只见叶修，苏沐橙和一名年轻女性分坐三个沙发，呈三足鼎立之势。叶修不发一言地喝着手中的茶，倒是苏沐橙和女孩聊得热火朝天。听见开门声，三人齐齐回头，叶修放下手中的茶站起身，苏沐橙笑笑不说话，女孩有些莫名。
　　“哟，小周回来啦。”叶修接过周泽楷的袋子，将袋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嗯，这位是……”周泽楷坐到叶修旁边，看向女孩。
　　“叶修的相亲对象咯。”苏沐橙向叶修眨眨眼，叶修苦笑两声默认了。
　　一瞬间，四人相继无语。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小周买的什么啊？”叶修咳嗽两声打破寂静。
　　“泡芙，奶茶。”周泽楷打开袋子，拿出泡芙和奶茶递给叶修，“同学说好吃。”
　　“哦，”叶修打开外卖袋，袋里的泡芙看上去饱满香脆，“大家一起吃吧。”
　　“不要。”一向彬彬有礼的周泽楷竟夺过叶修手中的泡芙袋子，重新放进了环保袋里，“这是我买给叶修的。”在我和叶修上落了重音。
　　一直称呼叶修为叶老师的周泽楷破天荒地直呼其名。
　　气氛更加微妙了。
　　女孩有些尴尬，笑道：“没事没事，反正我也不饿，真要我吃还吃不下呢。”
　　“……”
　　“啊，也不早了，我晚上还有事，就先走了。”女孩站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那好，沐橙，你送一下吧。”叶修招呼着苏沐橙送客。
　　“那……下次再聊吧，沐橙。”女孩在门口换好鞋，微笑着告别，“叶修，拜拜。”
　　“拜拜。”叶修站在苏沐橙旁边，一手插裤袋，一手挥了挥。
　　“小朋友，拜拜。”女孩向周泽楷挥挥手。
　　“……”周泽楷站在叶修身后，沉默了一会，终究是多年养成的习惯，纵然多不喜欢，周泽楷还是回了一句，“再见。”
　　女孩笑了笑，关门走了。
　　“小周，你跟我进来。”叶修转身向书房走去，周泽楷垂着头跟着叶修进了书房，苏沐橙耸耸肩，走向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书房
　　“对不起。”周泽楷站在叶修背后率先开口。
　　“……”叶修站在落地窗前，双手环胸，看着窗外的夕阳，叼着烟，“哪儿错了。”
　　“不该没礼貌，”周泽楷拽着衣角，“不该……直呼老师名字。”
　　“……”叶修轻叹一口气，掐灭了烟，“直呼我名字这点我并不在意，只是，小周，你刚刚过分了，我真没想到你会那样对一个女孩说话。”
　　叶修这人，尽管平时各种开嘲讽，游戏里各种‘无耻’，但是在对于女性这方面，叶修无疑是位绅士。显然周泽楷今天的行为越过了叶修的底线。
　　清楚自己刚刚太过莽撞的周泽楷垂眸不语。
　　“小周，你太让我失望了。”叶修淡淡的话语却让周泽楷的委屈翻涌而来。
　　“我、我讨厌她。”周泽楷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喜欢叶老师。”
　　那种眼神，和自己看叶修的眼神，一模一样啊。
　　“……”叶修转身走到周泽楷面前，“为什么她不能喜欢我呢？”
　　“因为……”周泽楷的声音低了下去。
　　“小周，”叶修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老师从你五年级开始带你，暑假里当你家教，一直到高三，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老师不可能永远陪着你，老师也要成家，知道吗？”
　　“不知道！”周泽楷猛然抬头，在眼眶里打转许久的眼泪流了下来，“老师是我的！我喜欢老师，恋人的那种喜欢！”
　　叶修怔住了，周泽楷哭了。
　　这么多年从没见他哭过，但今天，哭了，哭得像个孩子，虽然在叶修眼里他就是个孩子。
　　周泽楷扣住叶修双手，将叶修按在落地窗前，俯身吻了下去。
　　先是试探性地让双唇相触，随后不满足的周泽楷张嘴轻咬叶修的下唇，舌头撬开对方紧闭的唇齿，吮吸对方口中的津液，舌尖划过对方的舌头，引起叶修一阵颤栗。眼泪流进两人相触的双唇，令这个吻带上一丝苦涩。
　　“我喜欢叶修，很喜欢很喜欢。”犹带哭泣后鼻音的声音传入叶修耳中，“别拒绝我，叶修。”
　　叶修怔在原地。
　　要说叶修不喜欢周泽楷那是不可能的，可你要说叶修喜欢周泽楷那也有点过了。叶修对周泽楷的感情是复杂的，超过师生情，恋人未满，可能还稍许带点父子情。叶修一直试图去分析这些情感到底哪种情感占据主体，可他自己看不清。看不清，那就不看了。
　　但周泽楷的告白令叶修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望进周泽楷小心翼翼的双眸，叶修想起了和周泽楷生活这么多年的一点一滴。
　　一起回家，一起睡觉，一起看电视，一起打荣耀，一起看烟火，一起……
　　自己看着周泽楷从12岁的小豆丁长成现在17岁的俊秀少年。周泽楷这三个字充斥了叶修六年多的时光，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中。
　　放不下，割舍不了，下意识地去担心他，罢了。叶修轻叹一声，将周泽楷揽到自己怀中，一如从前，只是昔日埋在自己胸口的豆丁如今已和自己等高甚至隐隐超过自己。
　　“你啊……”叶修顿了顿，语气轻松，“知道老师不会对你发脾气，所以这么直白？”
　　怀里的人一僵，蹭了蹭叶修的脖颈，默认了。
　　“小笨蛋。”
　　“？”
　　“呵。”
　　“老师……还相亲吗？”闷闷的声音从脖颈处传来。
　　叶修揉乱对方的头发，“你都这样了老师还敢相亲吗？”
　　“那……同意了？”一双手悄悄环上叶修的腰。
　　“呵，看你表现咯。”
　　“嗯。”周泽楷的眼神PIKAPIKA，叶修的眼神四处飘忽。
　　“咋了小周。”
　　周泽楷抱紧叶修，大力地在对方脸颊上亲了口，转身跑出门外，“我去拿泡芙奶茶给沐橙吃——”
　　“呵。”叶修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无奈地抚上自己的脸颊，这孩子。
　　不过，他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