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七章 黑&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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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好了。”
现代化修饰的日式和屋里，墨绿发少年放下碗筷。
越前伦子担忧地看着他面前剩下大半的饭菜，“龙马，吃这么少可以吗？不是还有网球部的活动……”
“别管他。”咽了口饭，越前南次郎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头也不抬啃着碗中的饭。可等到拉门闭上、脚步声越行越远，他又停了碗筷，落在紧闭的门上的目光中满是若有所思。
推门的瞬间，迎面就是一团乌漆墨黑迅速放大的阴影。
对此越前无比淡定，头稍稍侧开，那团阴影就擦着飞扬的几缕发丝过去，即将撞上正对的白墙的前一刻，无声消散。
他回头看看毫无痕迹的白墙，返身锁上房门。不待他这个主人说什么，屋里的“入侵者”率先开了口。
森冷刺骨的声音，仿若从最阴冷的地狱中传出，即使在亮如白昼的房间中也弥散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可怖气息。可听了快两年，越前不得不习惯，尤其是他知道这只是对方固有属性外现的一种形式，和本人的截然相反的性格兼容起来……
“卡鲁宾~~耶？没来啊……唔，好可惜……那就拿你被子代替了。”一坨黑乎乎的影子就在越前的床上滚来滚去，和着被子整个滚成黑色蓝色相间的不明物。“夏天还没到真好，棉被都软乎乎的，嗯~……”
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内容，违和感爆棚了啊！
还敢念着卡鲁宾……也不想想自从被摸掉了一大把毛，哪次卡鲁宾不是躲得远远。得知对方对有生命物体的终极杀伤力，他更不可能让爱猫再次经历羊入虎口的惨剧。
越前一边回忆着纠结扶额，一边拖开书桌的椅子坐下，一点没打算去拯救正在被凄惨蹂|躏的被子。不是不想，是救不救结果都一样。那张乱七八糟的床已经没有碰的欲望了，晚上他肯定要重新换被子铺床。
“还要玩到什么时候啊你？刻意放出气息让我上来，就是看你折磨我的床？”
黑黑蓝蓝的一坨终于不翻来覆去滚动了，那声音阴测测地响起：“别那么猴急，待会就轮到你了。”
这家伙……越前额上红红的十字路口高高挂起，“认真点，别用这种无赖的语气说话。”
“哪有无赖啊……”黑雾从深蓝色棉被各处溢散，渐渐在床边凝成一个正襟危坐的人形。
通体黑衣罩身，齐肩的中长碎发是暗淡的铅灰色，长至耳际的刘海以及延伸至脖颈的面罩，使得面目被遮得严严实实——至少越前从没见过对方的真面目——只留下一双在刘海下半遮半掩的深紫色眼睛。
总的来说，怪异的打扮配着周身不言不语都外放着森寒森寒的气息，怎么都不像正常人，可一开口，言语内容和阴森诡异非人类的声线搭配立刻能让人无语万分。
黑影双手搁在膝盖的位置，看上去坐得叫那个身形端正挺拔，“我的声音明明是‘高贵冷没有艳’的最高境界。”伴着无声的哼气音，很装逼地仰了仰脖子。
这么有自知之明，越前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你都知道，只、有声音——！签了长期死合约就肆无忌惮掉形象，见过这么不敬业的配音演员吗？还敢提什么高贵冷没有艳，第一印象那就是个渣啊！
一番暴躁的心理活动如实反映在他脑门欢快蹦跳的几个十字上。
“嘿，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难怪现在都谈不了女朋友哟。”黑色的身影松了肩，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欢快地扑进被子里。隐约还有背景音飘过来，软乎乎、软乎乎……
越前一手啪地盖上阴霾笼罩的脸，再次深刻理解了对方的不自觉程度，哀叹了一阵后不得不主动发起话题，“喂——你是从那边来的吧……情况如何？”
深紫色的眼睛从被窝缝里露出来，流露几分似笑非笑，“哎呀，胃口这么大，小心吃撑。”
“别说你纯粹太无聊了。” 提到这个越前就闷气，说好了三年，竟然一年就把他强制召回来。虽然，他确实……即便这边不表态，他也清楚，是时候了。
少年的眼帘垂了下来，半阖在发丝下的琥珀色渐渐加深。“反正根本如你所愿吧……黑。”
慢慢念出这个几乎代表了他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的称呼，越前露出了不知是嘲讽对方还是嘲讽自身的神情。
终归要了解的事，与其被迫消化不良，还不如一开始就尽可能掌控局势。这是这么几年除了力量的控制，他在这人手中学得的最重要的能力了。
掀开被子，被称为“黑”的存在慢慢坐起来，低低的笑声从面罩之下传出来，“别这么说嘛，一点都不可爱了，还是当年那副一玩就炸毛的模样有趣点~”
越前登时黑了脸，那些黑历史你敢不敢不提？——敢不敢？！！
什么睡梦中的鬼压床袭击、饭桌上偷天换日的诡异流体大餐、球场狂魔乱舞的飞走网球……天天面对那种事，正常人都不可能保持淡定的。最恶劣的是，他挂着控制器被折腾得半死的时候，始作俑者居然还没心没肺地说，“你还得感谢我咧，至少在正常条件下也有抵抗力了。”激将法用成这样不拉满仇恨值不科学！
黑有滋有味地看着他青黑变幻的脸色，在发现对方马上要冷静下来转移炮火的时候，立马正色道：“好吧我们谈正事。”
越前：“……”
堵回对方所有话，黑满意地讲了起来。“像我之前和你说的，这一年白银的研究稳步进行，根据从现存几位王权者身上采集的数据，计划的模型雏形已现。目前就卡在最重要的瓶颈期，因为还缺失了一个环节。”
“讲了一通根本什么都没说。”知道对方就是扯了引子出来，越前认命般道：“重点是这个环节，有线索了？”
“嗯，就是下一位王。”黑认真道。“没错的话这是整个计划的突破口，所以不管怎么要先把人找到。”
“下一位王……知道什么吗？”越前撑着下颌，思索道：“或者需要他直接参与？像你一样？——！”话语蓦地卡在喉间，他瞪大眼。“喂、你说清楚，‘下一位王’是怎么回事？！”
“才注意到啊。”黑偏偏头，漫不经心回答他，“就是无色之王，有印象吧？御柱塔的快捷情报，新的无色之王刚刚诞生。”
“无色之王？可三轮一言……”越前张着嘴，语塞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王权更替的结果往往只有一个。
“嗯，你离开后不久，三轮一言因病逝世了。”注[1]
越前愣愣道：“他力量再弱好歹是个王，哪至于被普通疾病拖垮……”
“有什么不可接受的，王力量再怎么强大，终归还是人类之躯，何况他的力量在七王中本就不强。”相较越前的激烈反应，黑口吻平淡多了。“你知道我曾邀请他参加，而他只参与了一次白银的检查就离开了。不过，你大概不知道这一点——他离开的原因是他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王权者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人类本身的能力是有限的，他窥视未来的能力……还是那么多王权者的未来，足以透支他的生命。”黑顿了顿，低声道：“称自己的死亡是必不可少，他从一开始就有了觉悟。”
此时，越前面上已经恢复了镇定，抿着唇一声不吭听着。黑知道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可黑更没有探究的意愿。既然走了这条路，将来要承担的，会远比这沉重得多。
没有给太多缓冲时间，黑简略讲明了现下的形势。
新任无色的立场不明，成王之后立刻没了踪迹。黄金氏族就差没掘地三尺了，还是探查不到。再结合石盘的反应来看，除了某种特例之外，新的无色不是和前任一样抱有自扫门前雪不涉世事的想法，或是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定位，就很有可能有自己的主意。
特例总没有那么多，往最糟的方向想是最明智的。
身为俯瞰世人的七王之一，不出意外，能图谋的无非就是几样东西。力量，石盘，甚至那个实践证明的，中二病患者的最高目标——称霸世界。终归说来，绕不开王权者。
“总之，是成是败，就要看这位‘无色之王’了。”
黑最后这么总结道，然后在某人沉思中越发凝重复杂的面孔上冷不丁用黑雾糊了一把，把某人气得抡起背包猛砸后拍拍屁股隐遁了。
越前拨开水面成片的泡沫，仰身一滑缓缓沉进水中，墨绿色的发丝在水面凌乱飘散，随着一串串鼓动上升的气泡摇晃不定。
睁眼所见的世界看不见界限，模糊得仿若他辗转在第五王权者与普通网球少年之间的人生——熬过了被过强的力量重复撕裂治愈身体的痛楚，又抵挡了横空而来的强大力量的诱惑，最终得以掩藏身份继续作为普通人活着。
哪怕只是暂时。
恍了恍神，记忆如同细流一般流淌四散，脑海中隐约浮现那个男人温和包容的笑容。唯一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明明是个王，却甘于隐居深山，过着清贫隔世的日子。一堆难以理解的句子时刻挂在嘴边，似乎无论预见了什么都不会为之所困。身为最弱的王，又十分奇怪地比大多数王都活得滋润享受。
「挥之不去，汝心所向往，梦想之路。」注[2]
他自然听懂了这话的意思。可当时，他才成王，接受石盘强制灌输的记忆，又不由分说被黑以“认清自己的位置”为由困在那，加上不甘被同级别的人说教的心理，那段时间他几乎没给男人好脸色看。可事实上，随离开后王权侵蚀的日益加剧，他终于领悟了这话的本意。
被看重的未必是梦想本身，而是追逐的这条路。一旦被放弃，这条路就走到尽头。
琥珀色的眼瞳被朦胧不清的水雾隔绝，映不出世界清晰的影子，只有一丝丝莹亮的光芒闪动着，看似微弱不堪，却从未止息。
“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
“……”
隔着水幕，琥珀色的眼瞳与正上方突然出现幽暗的深紫色沉默对视。
两秒不到。
“哗啦——”
“你——！……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吗你？！”
一把推开上头身形诡异的家伙，越前气急败坏地咆哮，刷拉扯上帘子抓过盥洗台上的浴巾，匆匆忙忙围了一圈。
就算这家伙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一点女性的样子，他也不可能忘记，白银在把某人推出检验室的时候，对打着赤膊满脸奇怪的他，满脸尴尬地说出的、铁板钉钉的性别判定。
被夹杂水花的唾沫星子喷了一身，面对半遮半掩的帘子后头越前的几欲抓狂，黑显得十分淡定，淡定地瞥了眼某人的某个部位，然后淡定地回答：“那么紧张干嘛，这点上我们完全没有区别的必要。”
……这是鄙视吧这绝对是鄙视吧？
越前胸口腾腾烧起了一团火，任谁被看光后又被这般嘲笑都不可能受得住吧。
越前不知道的是，严格来说她的话并没有错。不过谁让她一个重要的乐趣就是逗弄这只偶尔会炸毛的猫，所以她心安理得不作解释。
似是不明材质黑色布料包裹的右手摊开，两个银色的圆环绕过帘子慢慢浮到越前眼前。
黑突然折回肯定还有事，越前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面前构架眼熟又有些区别的物体上。“这是新的控制器？好像不太一样。”
“加强版重力控制器，原先的规格一周两副的报废量太大了，白银抗议严重浪费资源，把手环改成臂环。希望这样寿命能长些，不然我得被念叨死。”
越前不在御柱塔，每次白银制作新的控制器做得烦了就只能找她碎碎念，而她作为帮凶之一完全不能拒绝，否则一状告到御前那，她就成爹不疼娘不爱的小黄瓜菜了……开玩笑的，白银才不会干这种没品的事。报废频率太高更新麻烦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个现象本身，已经足够令人担忧。
黑盯着那对臂环，心思少见地飘忽到另一个处境相似的人身上……
越前接住手环，入手的丝丝冰凉让他立时清醒了几分，终于从这种窘态中恢复正常的冷静思维。他看着神游中的黑，抿了抿嘴，“……谢谢。”黑看起来举止随意，事实上却是很有原则的人，正事上绝不会马虎任性。从一开始，就是黑努力支持着他的决定，他才能有机会走他自己的路。
黑陡然回神，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整个气息都有点乱了。“不、你……突然这么客气，我不习惯，还是继续拽了吧唧的吧。”
越前满腔感动啪叽啪叽碎了一地。
“……债见！”
于是黑很果断迅速地从通风口债见了。
伴随圣域的撤离，砰砰作响的敲门声霎时间如雷贯耳。以前泡澡泡个一个小时都不会有人打扰，他到底是在里头呆了多久！
越前来不及多想，立刻提高声音应着门外，跨出浴缸动作迅速地把自己清理干净。
应付完脑补过度满心担忧的伦子，待越前身心俱疲地回到卧室里时，又过了大半个小时。
毛巾下顶着湿哒哒的头，他围着房间找了一圈，果不其然在书柜后找到了目标物。
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
外表和他最常用的FILA别无二样，实则内置高强减压器，和重力控制环匹配，为使他能压制王权者的身体素质而由白银专门制造的特殊工具。通俗说，就是尖端技术制造、有钱也买不到、全球绝对限量版的辅助工具。
越前坐上椅子，把袖子挽起来，两个臂环一左一右扣在上臂。质地坚硬的圆环卡在手臂和胸侧之间，感觉相当不舒服，但久了必然会习惯，甚至习惯到摘下来反而会无所适从。
就像两年来护腕下，不断重复碎裂、更换的手环。从一开始的不适，到每场比赛结束，无论手上的手环完好与否，都能面不改色地整理网球包，从容走出球场。
手中最后一副工具在澳网的晋级赛结束之后报废。电话里一直不着调的熟悉声音，突然带来了速回且不容反驳的指令。他看着手里碎成齑粉的抑制器，眼底深藏的，是意料之中的波澜不惊。
一如他此时此刻的琥珀色眼眸，冷静无声地燃着火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七章 黑&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