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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九章 林中训练&异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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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明媚,微风习习,花草繁盛,真称得上是一个适宜出游的美好周末。
歪歪斜斜挂着深色和服的身影趿拉着木屐从客厅出来,从某泳装女郎杂志中露出一张保持着色眯眯表情的大叔脸,“哟,少年,去约会吗?是哪家可爱的小姐?”
越前正在玄关处系鞋带,实在懒得在这种事情上搭理他,起身去拎鞋柜上的单肩包。
“哎呀呀,真是,年轻就是好啊……少年,要好好把握青春哦!”
不用看都想得出背后的人那副猥琐的嘴脸,越前直接往前拉开门,只听见对方还在那兴奋十足地喊着:“今天就在外面好好玩!我会让伦子别准备你的午饭……对女生要温柔一点,你可是继承了我的浪漫情怀啊,少年!”
什么都没说就被剥夺了在家吃饭的权利,越前看着紧闭的门,一顿无语。他明明穿着平时的运动服,怎么莫名其妙和约会挂上钩?再说,谁家约会是去滚一身泥巴树叶?
浓密的树荫挡去了大半刺目的阳光,少许光线穿过层层叠叠叶与叶间的缝隙,投落纯天然无人造化肥添加的泥土地。
年岁不轻的冬青树,枯萎了半边的枝叶遮一半阳露一半阳,他抬头看了看,把手贴上平滑的树皮,暗绿色手套和树皮贴合处泛起一圈浅绿光晕,绿光慢慢自中心往两侧扩散,直至覆盖整棵树。地面上的树荫从扇形呈放射状向外扩张,最后拢成几近规整的圆。
修复了无辜殃及的最后一棵,越前疲软地滑坐树下,慢慢呼了口气。
头顶上方成片的深绿色中出现几抹星星点点的暗红。他仰着脖子,以为是自己眼花,眨眨眼,几秒后才意识那是树的果子。
“催生过头了啊……”
黑不知何时到了树下,正抬头望着树上红红的果实串。随即她飘上去,伸手抓了一把红果子下来。鲜嫩的果子从她碰到开始就慢慢转成果实干尸,待到落地的时候她手里只剩一把死相凄惨的果实渣渣。
黑轻搓着残渣,让这堆自然肥料落进低矮的灌木丛里,发挥它们最后的价值。“虽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不过很可惜,这样是不合格的。”
“根本没有这一项,别擅自做主。”越前背靠树干,一手搭着曲起的膝盖,半是气半是无奈地揭破对方说拙劣都高攀太多的玩笑。适应身体素质的丛林对战、训练极限点精细控制的攀爬悬崖,除此之外,修复林中大面积受波及的植物完全是给对方收拾烂摊子。
“还能分得清,看来这点程度不够呢,要不我们继续?”各种名为训练实则很游戏的方式在脑子里转悠,黑兴致勃勃提议,“限制为训练吨位从悬崖上丢下去怎么样?”
越前的回答是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十几根藤蔓凶狠猛抽。
黑立刻雾化躲得远远的,哦不,这顿揍实了得在白银那躺多久!等到凶残的帮手消失了,黑雾才慢慢飘了回来。“不想再玩一次蹦极就直说嘛,这么重口的回绝方式我受不住呢。”
“会想到奇怪的东西上去,你才重口啊……”越前说得无力至极。
被她这么无厘头一闹,他感觉身体上的余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不知道黑是不是有意如此,很久不曾这么大强度使用力量,他的不适应很明显。
适应……又是适应。
越前闭上眼清空烦扰的心绪,然后扶着树站起来,环视四周辨认了一下大致方位,看见黑正蹲在灌丛中小心翼翼清除杂草。他对她时不时出现的奇怪执着一直没辙,丢下一句“我去换衣服”,便消失在林中。
杂草一根根碎成粉末状,只剩下嫩绿的一片。黑沾沾自喜她才不是只能搞破坏的,终于满足地站了起来。
回头见树下没人,才想起越前似乎说过去那边换衣服了……换衣服……等等,她是不是没说?
记性被重口味玩坏了,黑的目光幽幽往某个方向飘了过去。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离开了一年,越前对这片森林的记忆却没有模糊过。一年以后再回到这种狼狈的状态,居然也习以为常,就像从未离开过。
越前在清澈的溪水边停下脚步,低着头去看水中摇摇晃晃的倒影。
除去泥土污尘,伤口已经全数愈合,只留干涸的血迹遍布全身。如果单纯是训练的结果他也认了,问题在于,这可怕的出血量大部分来自修复黑的力量造成的破坏。虽说这是使用政府名下场地的协议内容,可搞定这些后续比任何训练都痛苦。
一使用力量疼痛就会体现在身上,用多了后果就是血管爆开,每次都把自己弄得浑身血淋淋……呵,要是和棘手的人打起来,出现边打边爆血管的可笑场面,他真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黑就算装逼也装得挺恰如其分,称得上一针见血的形容,越前自嘲扯扯嘴角。
他脱下特制手套,扯下身上的破布条,简单清理了那些乱糟糟的痕迹,然后直接前往溪边最密集的灌木丛,最高的一棵白杨树,旁边那棵……不知名树的树洞。
这自然不是天然的树洞,而是黑和他力量叠加的产物。在森林实战训练的次数不多,每到这边训练,越前就会把装着食物和水的背包统统放在藤蔓遮掩的天然的巨大树洞里。几次衣衫褴褛的惨剧之后,他识相地带上置换的衣物,干脆就在里头把衣服换了。
以防……这种大眼瞪小眼的窘境出现。
四目相对,越前僵了几秒,习惯性抬手去压帽子,结果抓了个空。
雪特!他从来不带帽子滚泥撞树摔悬崖!
该庆幸他至少换了长衣长裤,并且把那堆血迹斑驳的破布装起来了么?
对面的视线越来越奇怪,他尴尬放下手干巴巴地开口,“部长,好巧。”
如果是在市区大街上偶遇,手冢可能点点头简单打个招呼就不多问了,如果是在某个网球场偶遇,没有急事他大概会默默在一旁驻足几分钟,看看自己予以重望的后辈进步了多少。但现在……他该如何面对,森林公园、未开发区、刚从树洞中钻出来、满头大汗、头发还七翘八翘的后辈?
隔着少说有三米高的高压电网,手冢的目光从被藤蔓遮掩的树洞调回来,落到那颗还沾着几片绿叶湿哒哒的脑袋上。
“越前,你是在……探险?”
越前的表情顿时精彩万分……部长,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他掩着嘴角,努力淡定地说道:“不,只是不小心有东西掉进去了。……部长怎么会在这?”
“和家人在这片湖钓鱼。”手冢十分认真严谨地回答了他,但是完全没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越前,你怎么能到危险区里去!”依旧是冷冰冰的面瘫脸,可这种音高对冷淡镇定成习惯的手冢而言已经是痛心疾首的体现了。
他一直十分欣赏这个小他两岁的后辈在网球上不断超越不服输的心态,但是,以自己的安全为代价,进行所谓的极限运动,这种事绝对不允许!
都说了才不是探险啊!在森林中探险这种事和在家里闲逛有任何区别么?
——好吧,越前知道此时他的关注重点不该是这个。
他默默地抬起头,看向电网上方警示牌。以他的认知,两年前,这个代表开发推进的围栏离这个区域至少有一公里远。
数据更新很有必要啊。
他沉痛地想着。
正在飞快思考如何解决这种麻烦的场面,背包里的终端机欢快地响了起来,越前顿时松了口气,从包里翻出终端,可等他打开邮件,他神色立时古怪起来。
“……部长,我还有事,先走了。”
“越前!……”手冢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身着黑色长衣长裤的少年已如离弦之箭,一跃隐入密林中,消失无踪。高压电网彻底阻断了手冢的脚步,他环视一番绝对没有任何豁口的电网,最后注视着少年消失的茂密灌木丛,深深锁紧了眉。
“鱼桶很难洗吗?去了很久啊。”
“……抱歉,爷爷,是我太慢了。”
坐在外延的粗壮结实的树枝上,黑眯着眼,透过簇拥的树叶间隙俯视下方湖岸专为钓鱼爱好者搭建的钓鱼区。
“呀咧……让严谨诚实的学长因你撒谎,挺有负罪感的吧?”
“搞清楚,那都是谁的错。”
和黑相对的树木枝干上,越前半倚着树干,愤愤地撕开塑料包装纸。训练从早上九点持续到下午三点,以他现在的体质和耗能状况,再不进食就得趴下了。
黑看他瞪着手中的干面包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阴森森的声音硬给她弄出了几分笑意。“诶诶,那可不怪我,明明是你自己走得太急。再说,我不是也帮了你?”
一分钟回到出口处,否则兔子空降兵武装待命……越前咽下一口面包,捏着包装袋翻翻白眼,“是啊,帮了大忙。”他把几个音咬得尤其重。
“不要这么嫌弃嘛,不是很有效吗?完全是本色演出呢。”黑轻晃着双腿,慢悠悠地说道。
行行,怎么说都是对方有理,越前完全没话说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应付以严谨过头著称的前辈吧,当初第一个打电话询问的就是……诶,不对——!
“你哪来的终端机?”巨大鲜红的问号猛地跳到他脑袋上,对方动不动就雾化隐形,哪可能随身携带终端?
“这个嘛……”黑搭着下巴,眼睛斜斜往下瞥,“借了个路人的。”
路人?越前纳闷地往下看……差点没扑下去。
——你、你……欺负老人家眼睛不好你下限何在啊!
越前才不相信对方没有别的选择,堂堂第六王权者黑之王,居然恶趣味到去偷一个老人家的东西……他觉得头有点疼。
然而,消灭了面包咕噜咕噜灌完水,他最终决定忽略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对方伙恶劣无比的性格他早看明白了,身为最大受害者,他不得不学会一个应对方法——眼不见心为净。
越前一边把空瓶空袋装进背包里,一边问:“开发推进了一大片,这里不能再来了。”以前都是推到已开发区一两公里以外的区域,现在公园的开发程度大大提高,未开发区范围太小,也没有很好的屏障,太容易暴露了。这次碰上一个熟人,还能勉强混过去,下次要是撞上一群就麻烦了。
开发推进的事黑自然知道,和越前料想不一样的是,她没打算找别的地方。
“不能来就不来呗,你回来也不是想来森林训练的吧。”
越前知道她在说那件事,他回国的重要原因就是没办法在赛场上控制好力量。令他纳闷的是,原先他出国前那一年就是同时兼顾球场和森林的训练,有黄金的帮忙换个场地并不困难,为什么黑会突然放弃这个部分?
没等他问出口,越前忽然浑身寒毛直立,与此同时,一种极度不舒服的厌恶感不受控制自心底生起。他压制下蠢蠢欲动的力量,瞪大眼目光死死盯着触发源。
“——黑?!”
被他这么冷声一唤,黑恍然回神,立刻把手缩到身后,“没事……对了,我把情况告诉那孩子了。”
越前没有遗漏她眼中的错愕,顾不上她说了什么,一把抓住她试图背过去的手臂。
入手是生硬冷冰如死亡一般的感觉,作为象征生命的绿王,越前和黑的力量属性绝对相克,力量接触产生排斥十分正常,但相比曾经,他感觉黑周身的阴冷气息似乎浓重更甚了。
而且这种感觉,不对劲……越前心里又添了几分不安。
“这种破绽你自己都信不了——那究竟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
对上她毫不动摇的目光,越前暗咬牙关,手上随着内心的紧绷越发收紧,蓦地,手中抓空。浓重阴冷的黑雾大面积弥散在茂林间隙,最终在数米外凝成一个隐隐绰绰的黑色人影。
“别瞎想了,不关你事。我会处理好的,顾好你自己就行。”
越前恶狠狠的视线穿过枯败萎缩的树叶,几乎要戳穿黑雾消散一空的地方。
他气愤狠捶着树干,也亏得他增加了周身重力,才不会不小心做出把树干捅穿这等怂事。可火气没法发出来,又想到对方来无影去无踪、只在那个他不想去也不便前往的御柱塔里呆着,他心里更来气了。
这家伙……真把我当小孩子吗?反应这么大,没事就有鬼了!总是什么都不说,在国外跑的一年也这样,一月两三次的联络除了控制器尽讲无关紧要的小事,从来不提那个计划、也不提她自己或是其他王权者,非要回来才知道,赤王的状况已经糟到下一秒哐当掉剑都不足为奇的地步。现在连她都出状况,而且绝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就算他不愿插手这些事,可他……怎么可能装作没看见啊!
正满头暴躁着,视线不经意落到在河岸上安静垂钓的两人,突然意识到什么,一盆冷水往他发热过头的脑子浇了下来。
琥珀色的眼空茫地出神,耳畔有树叶沙沙作响的细微声音萦绕,掩不住心中一片沉寂。
良久,久到河岸上已经空无一人,才有声音在林间缓缓响起。
“我……想……”
他动了动唇,终究只发出几个简单而艰难、不完整的音节,想要表达的心情,就像她离开时的最后望过来的一眼,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