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利与南瓜车》斯歌

2、第 2 章

　　戴菲将那段语音信息又听了一遍，黎政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从手机音响里传出，响彻她狭小的卧室，带着钞票的质感。

　　戴菲在微信回复框里打字：“没事。”

　　很快黎政的文字信息过来：“那我六点半来接你，请你吃晚饭。”

　　戴菲回复：“好。”

　　放下手机，戴菲去浴室洗澡洗头，热水从花洒里出来浇满头脸，她应激性的闭上眼睛，眼前立即浮现出一片黢黑的幽深，她使劲揉了揉眼睛，从铺满水蒸气的镜面中看到自己一张模糊的脸，终于痛下决心，像个世故的赌徒一样跟自己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戴菲洗漱打扮完毕，黎政的电话也过来，说已经到了楼下。戴菲最后对着镜子涂上一层淡色口红，眼看嘴唇颜色变的自然润泽，她用拇指小心擦掉过界的部分，拿起包包穿起鞋子飞快下楼。

　　到了小区门口，看到黎政已经站在车前，穿着浅色休闲装，手插裤兜，岔开双腿站着，与昨天相比，又多了几分浪荡公子的意味。他身后是那辆慕尚，黑色车身在夕阳下泛着流光，衬得他整个人也发着光。戴菲想，给自己多一次机会是值得的。

　　两人去的是一家法式餐厅，偌大的空间只摆十数张台子，黄色水晶吊灯与深色大理石台面相互辉映，人坐在桌前，脸上像是被打了柔光，五官表情都格外生动起来。

　　黎政点完餐，微斜身体靠着椅子，一手转着桌面上的玻璃杯，轻描淡写的说：“昨天拍卖会上的那幅画是我妈画的。我好多年没见她了，本来想拍下来借此跟她见一面，后来一想，她这么多年都不来我见我，我干嘛要去见她。可是这么想着又挺难过的，所以后来就对着你做了蠢事，你不要介意。”

　　戴菲想这说辞也太像电影情节，于是睁大一双眼睛在黎政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探究，嘴角弯着笑了笑，口不对心的说了句：“没事。”

　　黎政对她满脸的怀疑丝毫不介意，继续说：“她昨天就坐在大厅前排，我没指给你看。她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过，我本来还以为再次见她，她会很老，然后我就会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扑上去叫妈妈。谁知道她居然还那么年轻漂亮，简直就像个电影明星，我要是扑上去，说不定别人会以为我是她养的小白脸。”

　　戴菲想说这人也真是有意思，从外表看起来应该是不会跟任何人多说话的那种，可是吐槽起自己父母来却是一套一套的，而且总是那么不留情面，话说的也带劲，她忍不住笑了，可是眼眶却意外的热起来，因为他话中蕴含的深厚感情谁都听得出来。她低垂眼睛，看到大理石台面里自己的脸，一点都不像她。她眨了眨眼睛，重又抬起头问黎政说：“你跟你妈长的像吗？”

　　黎政笑，“还是你脑子转的快，我的确像我妈。看来别人不会把我认成小白脸，最多也就是弟弟吧。”他说着话，眼光不自觉瞄向他们旁边的那一桌，戴菲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中年男人陪着白发的母亲吃饭，他送给她一个蓝色丝绒盒子，她打开脸上露出惊喜表情，当然人人看得出他们是母子，因为儿子完全继承母亲长相。

　　戴菲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母亲节。不知道她的妈妈有没有收到母亲节礼物。

　　吃饭的时候，黎政继续说起自己的母亲，说小时候被她逼着念书，非得门门都得一百分不可，读个小学像别人读高中，整天想着要是没人管就好了，可是后来她真的走了，他倒不觉得自由，反倒自己管自己比母亲还厉害。完了又问戴菲：“你妈管你吗？”

　　戴菲正低头切牛排，听他这么一问，只觉手腕一软，差点把刀子丢了；她放下刀子，想回答黎政的话，可到底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面色平常的摇了摇头。

　　黎政不再问，岔开话题说：“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

　　戴菲说：“好啊。”

　　这晚他们对话内容可算私密，黎政的感情更是真挚可信，戴菲都有些被感动了。她原本以为照着这气氛，黎政会带她去一个比较浪漫的地方，可是到了才发现，自己真的是见识少又单纯。

　　这明显是他们富二代一起鬼混的地方，里面装修豪华，空间开放，功能区齐全，有人喝酒打球，有人唱歌跳舞，室内混合着各种香水的味道。靠着室内最里面，还有一排靶子，离靶子几米远的地方是计分器，戴菲想不知道是射击还是射箭用的。另有许多戴菲没有见过的设施，看起来新奇而刺激。

　　里面男男女女一堆，男的气质跟黎政多多少少都有些像，一看就是富二代，可是女人们的脸就有些模糊了，个个都像是从韩国刚回来。

　　戴菲跟黎政进去时，许多人都在朝他们看，当然，主要是看黎政。戴菲察觉那些人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想过来跟黎政打招呼，可是后来跟黎政打招呼的也只有两三个男人，语气清淡从容，约好这边完了出去吃夜宵。

　　黎政拉着戴菲穿过一堆人往吧台走，那些人都自觉不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这情景让戴菲有些紧张，可黎政像是习以为常。戴菲小声问了句：“他们怕你？”

　　黎政说：“可能吧，我并不是跟谁都能聊的。”

　　戴菲有些猜出来为什么会这样，八成是因为今晚在这儿的人里，黎家实力最强，所以这些人都想巴结黎政。但是黎政这喜怒无常的性格，又让人不太敢主动来找他。想到这里，戴菲心里也忽然没底了，刚才那几个跟黎政打招呼的人，根本就没理她，这种不友好是否意味着她今晚身份暧昧，那些人不但没有当她是黎政女伴，可能连朋友都不觉得是。她忍不住问黎政：“我们来这儿干嘛？”

　　黎政说：“有好玩的，你一会儿就知道。”说着把戴菲带到吧台，问穿着西装马甲的酒保要了两杯香槟酒，举起杯子就要跟戴菲碰杯。戴菲跟他碰了，端起酒杯在面前停顿了一下，然后送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小口。

　　黎政笑说：“放心好了，这里可没有人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原来他也看出戴菲已经有了戒心。

　　戴菲却没有因为他的话放松下来，只是笑说：“我酒量不太好。”说着又望四周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只觉眼前一黑，昨晚上面对“悬崖”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服务生穿着的男人站到室中央一个台子上，大声说：“Please，attention！今晚游戏开始！按照上次抽签顺序，第一个是黎少。”

　　所有人看着黎政跟戴菲鼓掌。戴菲发现那一直令她不安的事情要来了，忍不住低声问黎政：“是什么游戏？”

　　黎政没有回答她，而是右手稍稍举起，这时有个人托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里是一条丝巾。

　　黎政搂住戴菲的腰，在她耳边说：“一会儿我会把你眼睛蒙住，你放心，就是一个很小的游戏，不会有任何伤害，懂了吗？ ”

　　戴菲心跳的很厉害，说：“你得跟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游戏？”

　　但是黎政已经拿起了丝巾，说：“你看，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总不能让我没面子。”

　　确实大家都在看着他们，眼里满是兴奋。戴菲直觉应该立即离开，想到离开，她才注意到，这大厅周围有几个高大的男人来回走，显然不是来宾，那就肯定是保安了。

　　戴菲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小声而急促的说：“黎政，到底是什么游戏？你只要跟我说清楚，我一定陪你玩，你不说清楚，让你没面子我也要走。”

　　黎政丝毫不在意的笑着在她耳边说：“我刚才已经说清楚了，我也承诺过了，不会对你有伤害，一会儿你要觉得不对，可以立即离开，这样行了吗？”

　　戴菲看着他的表情，异常疑惑，可是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答应又不行。她到底在忐忑不安中点了点头。

　　黎政用丝巾蒙上了她的眼睛，动作非常的轻柔，可不知为什么，戴菲只觉毛骨悚然。但是她又想，不要自己吓自己，朗朗乾坤，能出多可怕的事！

　　戴菲的眼睛被蒙上了，什么都看不到。黎政扶着她往一个地方走，一边走一边说：“放心，我保证不会伤害到你。”

　　如果晚饭的时候黎政这么说，她相信。可是此时此刻，戴菲一点都不相信他说的话，但是她知道已经骑虎难下了。

　　黎政说：“到了。”戴菲停住脚步，知道目前还在那间屋子里，她的心稍稍又定了一些。

　　黎政扳着她的身子，她有点僵硬，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顺从，她感觉到身后有点凉，不知道是什么。

　　黎政再次在她耳边说：“站在这里别动，记得，千万不要动！我保证你今天会收获掌声。 ”

　　戴菲已经说不出话来，黎政离开了她身边，她本能的想伸手去抓住他，可是却抬不起手来。大厅里也安静下来，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时间过的很慢，她在挣扎要不要现在扯下眼罩，立即离开。就在她脑中来回拉锯战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发出“噹”的一声，然后就是风声。

　　戴菲不知道这声音让她想到了什么，但是她已经吓坏了，她不管不顾的一把扯下了眼罩，接着就看到一只箭正向她的面门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