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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   陆小凤瞪起两只眼睛看著四周。

      他这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到和刚才霍红颜听到他说话时的神情差不多,而霍红颜此时的神情也会陆小凤刚才的神情差不多──笑,眼睛亮晶晶的笑,笑的像只叼到了一只鸡的小狐狸。

      这里是藏冰室,任何大户人家都有的藏冰室,陆小凤曾在花满楼的家里也见到那麽一个,用里面的冰在夏天做成的冰镇酸梅汤很好喝。

      可他现在一点也想不起冰镇酸梅汤带点甜带点算的滋味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里带点涩带点苦。

      【陆大侠,兵谱山庄的密室还入的了你的眼吧?】霍红颜显然是心情大好,居然主动开口说话。

      【嘿,兵谱山庄果然好大的气派,连密室也是匠心独具。】陆小凤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红。

      霍红颜的那声‘陆大侠’根本是故意的,无论是谁去胁迫了一个女子还强硬的要参观别人家的密室,这个人都只是一个混蛋。

      一个很大的混蛋。

      可最混蛋的是,陆小凤发现眼前的密室根本没有值钱到要让他去胁迫霍红颜,因为里面没有他原本预期会有的东西。

      这里虽然有兵器,却没有那三十七口铁箱,更没有三十七口铁箱里的兵器,连一个也没有。

      无论是谁都能看到,这个藏冰室里所有的兵器都是兵谱山庄的──这些兵器都被严严实实的封在一块块巨大的冰块中,就是用滚烫的沸水去淋,也得淋上几个时辰才化的开。

      兵谱山庄的‘藏冰室’同时也是‘藏兵室’。

      这样坚实巨大的冰块非一日可化开,自然也非一日可形成,从兵谱山庄丢失兵器的时间来看,根本不可能,何况虽然兵器被冰封著,但依然可见其形,在冰的包围下,这些兵器被掩去了些许嗜血般的尖锐,却多了一分卓绝的冰寒与沈稳。

      这里的兵器,似乎不再是被人握在手中任意操控的物体,它们拥有自己的意志,在冰的中心处沈默,冷漠的看著每一个进入这个冰室的人小心翼翼的靠近,用痴迷而贪婪的目光对它们膜拜。

      这样的兵器与三七口铁箱中的兵器不同,任何凡铁都不赔与之相提并论,若把那种兵器放在它们中间,一定突兀的好似一群凤凰中的一只鸡。

      所以尽管冰室很大,陆小凤也只用了一眼就知道,这里没有他所预期的东西。

      【这里……怎样?】霍红颜淡漠的环视了下四周,随即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一块巨冰前,冰里是一把戟,它的形状与戈略同,皆是横刃,但它与戈不同,它的援略微昂起,成斜出形,而内上也有刃。

      【倘若拿到江湖上,每一件兵器只怕都能引来一场纷争。】陆小凤说的一点也没夸张,兵谱山庄的名号响彻武林,只是兵谱山庄自持身份,所以江湖上近乎看不到兵谱山庄的兵器。这样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一旦出了江湖,怎会不引起纷争?

      霍红颜淡淡的一笑,居然也同意,道【不错,一定会是很大的纷争,所以兵谱山庄将它们在冰里,只有冰这样纯粹而洁净的东西,才能与它们相互辉映。】

      陆小凤哈哈一笑,道【有血腥气的东西,再怎麽光鲜也是不洁净的。】

      霍红颜一震,也不恼,淡淡道【不,它们不同,它们是洁净的!】

      陆小凤踱著步靠了过来,上下打量著这把上古的兵器,忽然笑道【不论它是外面的凡铁还是兵谱山庄的私藏,我都不会扛著这把东西到处走,一定活不长久。】

      【人为财死,懂得藏私未尝不是好事】芊芊细指沿著厚重的冰块缓缓滑下。

      陆小凤的眼睛微微一眯,似是也感到了一股细细的冷意滑过自己的手指,脸上却不显露,道【怕是等不到别人因它来寻我晦气,我也早已被它的重量累死。这等吃力不讨好的蠢事,我一向敬而远之。】

      霍红颜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轻笑道【不如我送你一个,你将它立在门外?】

      陆小凤定定的看了会她难得的笑颜,也笑道【充当门神的吗?】

      霍红颜的笑意加深了些,细细的看著冰里的戟,道【古时的显贵之家,都立戟於门口,以示官勋,所以戟除了兵器外也可做依仗用,倘若立在陆大侠的门口到也不委屈了它……】

      陆小凤一脸严肃的道【万万立不得,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债多,要是真立了,我那些债主还不将我的老巢端了?】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要常常笑的好,我怕自己一时不禁,把你从那人身边抢了过来,这样我又该再多一笔情债了。】

      霍红颜滑过冰面的手指忽然一紧,发出一短而尖锐的刺耳声,恢复了平时的神情道【那人?什麽人?】

      陆小凤放柔了眼光,道【心里若没有一个至重的人,也引不出霍小姐如此绝代的风情。霍小姐只怕不止是爱了,还爱的很辛苦……】其实从霍红颜当著所有的人与她出去时陆小凤就有所察觉,当时霍红颜的神情中带著一丝赌气。

      有时候一身的风情比一个女人天生的容颜更让人移不开眼,尤其是那些正经历著一场带点绝望的爱恋的女人,她们的风情更是有著花开一瞬的坚决与妖豔。

      陆小凤在花丛中游历已久,怎会不查,怎会不知?!

      霍红颜的脸色更白了三分,神情却和缓了一些,有些出神的道【苦……也是应该的,也是习惯了的……】

      陆小凤不忍心再逼她,看著冰块里的戟错开话题,道【我怎麽觉得这把戟的形状与我以前看过的有所不同?】

      霍红颜知道他的用心,心里有些感激,也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微微一惊,神色复杂的道【的确不同,现在戟的形状是经过变动的。】

      陆小凤好奇的摸摸胡子,笑道【怎麽说?】

      【现在被人所用的戟在援与柲之间架以横梁,而援成反装的新月状,横刃之内也变为而为直刃的枪尖,且有架横梁於柲上,两面各作一倒装之半月形,这就是现在的戟,通常称为方天画戟。它们的不同处还有一点,就是方天画戟在横梁之下,又装以铁制古钱或古锭,或许是为装饰用,我却不得而知了。】谈起兵器,霍红颜一扫刚才的彷徨与淡漠,眼里带著平时罕见的热情。

      陆小凤眨眨眼睛,笑道【如果我说我是鸭子听雷,你是否还愿接著说?】

      霍红颜的脸上闪过一个极快的笑容,却是真正的笑容,柔美而娇羞。

      陆小凤还是陆小凤,只是此时在霍红颜心底的陆小凤却与刚刚胁持她的小混蛋不同了,面对陆小凤这样言谈坦率,敏锐却懂得体贴的人,即使是霍红颜,也难以将他拒之千里。

      陆小凤也笑了,他很高兴能看到霍红颜的笑容,不是因为薛冰,只是因为一个年华正好的可爱姑娘,若总是带著淡漠而拒绝的神情,是很让人心疼的。

      陆小凤又四处转了转,道【这里所有的兵器你是否都了如指掌?】

      【不敢说全部,也就是八九分吧。】

      陆小凤咋舌,笑道【不愧是兵谱山庄的大小姐,你的父母兄长将你教的很好。】

      霍红颜一怔,慢慢的摇了摇头,随即自豪的笑道【铸炼之法传子不传女,可我知道的也不少。】

      陆小凤大笑,赞许道【不错,你这等冰雪聪明的姑娘定不会捧起古籍就头疼的。】

      霍红颜看来陆小凤好一会,才道【可我不明白你这样的聪明人为什麽总是做傻事?】

      见陆小凤一脸迷惑,解释道【即使刚才你不迫我,兵谱山庄也打算在晚膳过後招待诸位宾客来著密室的。】

      陆小凤直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冰块,忽然很想一头撞死。

      可他还是想不明白,那三十七口铁箱究竟跑哪去了?!

      自那三十七口铁箱丢了後,兵谱山庄就给人明里暗里的搜了个遍,花满楼刚才还笑著和他说,晚上从屋顶跑过去的人简直比地面上的还多。

      这样的兵谱山庄,不要说假山、竹林、湖底,即使是老庄主的厢房大概也有人光顾过,除了这个密室,究竟哪还能藏著三十七口铁箱却不被人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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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踏进花满楼的屋子,陆小凤就险些给崔道弥一剑削去了鼻子。

      看著崔道弥不好意思的还剑入鞘,陆小凤哭笑不得的说【干什麽连你也来劈我?莫非你也喜欢霍红颜,见不得我把她给虏了去?】

      【不是,不是。】崔道弥摇著头,很大声的道【我已经知道了,刚才你那麽做,其实是免了大厅里的一场血光之灾,若没有你胁迫霍小姐离去,那些江湖人也不会被吸引了注意而忘了打个你死我活。】顿了顿,又接著道【何况以你和霍大小姐的关系,就是虏了去也不打紧。】

      陆小凤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只是让她带我去密室罢了,其它的什麽也没有。】

      【密室?】崔道弥奇怪的看著他【刚才霍津舟说晚膳後大家都可以去密室看看,你又为什麽要捉了霍大小姐带你去?】

      【因为我蠢。】陆小凤看了看笑的靠在了桌子上的花满楼,也笑了,懒得和崔道弥斗气,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许多东西。

      竹子做的袖里剑,竹子做的长针,竹子做的母子弩,甚至还有一把竹子做的三叉枪……这一大堆全都削的尖锐无比的竹器都是陆小凤刚才回来时别人用来‘招待’他的。

      花满楼轻轻的顶了顶被削尖部分,无奈的摇摇头【他们下手还真是不轻。】

      【可不是,这样的东西若是被冠以内力,照样能在人身上扎出个窟窿!】陆小凤也跟著无奈的摇摇头,嘀咕道【我说兵谱山庄的竹林怎麽东秃一块西秃一片的,原来全往我身上招呼了。】

      花满楼浅笑著给陆小凤倒了杯水,递给他喝了,陆小凤正好渴了,一边咕咚咕咚的灌下一边又拿眼睛去斜崔道弥,看著崔道弥的手始终按在腰畔的剑上,奇怪的道【你那麽紧张做什麽?】

      崔道弥将花满楼本已丢去的竹片不知从哪找了回来,交到陆小凤手里。

      陆小凤一眼看到‘毒君子’三个子,嘴一张,半口没喝完的茶水全漏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没时间去管崔道弥正偷偷的用不可思议的看光瞄他,陆小凤铁青著脸问花满楼【你知道这个‘毒君子’吗?】

      【知道。】花满楼端起茶喝了一口,云淡风轻的笑道。

      花满楼当然知道毒君子,也知道这个毒君子的特性,不然他刚才岂会倒茶给陆小凤喝?

      时辰未到,现在担心为时过早,何况就算担心也没什麽用,毒君子找的是他一个人。

      【那你可知毒君子向来行踪无影,而且使毒的功夫更是出神入化?】

      【知道。】花满楼神色不变,浅笑著道【我还知道他行走江湖二十年,从没有误伤旁人,但从他手里躲过一劫的人不超出四个。】

      【不】陆小凤摇头【是三个。】

      其中一个因他自己在时间上的计算错误,死在约定时辰内的最後一刻。

      【哦。】花满楼点点头,笑道【我会小心的。】

      陆小凤头疼的抓抓胡子,唯一庆幸的是毒君子向来以君子自诩,说好是明日卯时就一定是明日卯时,说好三天完结就一定三天完结,只要花满楼能躲过这三天,那毒君子一辈子也不会再来找他了。

      【花满楼】陆小凤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道【你从明日卯时起不能吃不能喝不能一个人单独行走也不能一个人去茅房,还有,你不能和人说话,不能接过别人给你的东西,也不能去碰那些花花草草。】

      陆小凤按在花满楼肩上的手指不知不觉的扣紧了,脸上的神色除了担心外还有愤怒与痛苦。

      花满楼身有眼疾,他热爱生活,也用自己的全部去感觉生活,这样的限定对花满楼而言委实苛刻,但陆小凤不想失去花满楼,花满楼是陆小凤无可替代的重要朋友,就算对手是毒君子,就算让花满楼为难了,陆小凤也不会让花满楼受到伤害!

      只要三天!

      花满楼拍了拍陆小凤因情绪波动而冰冷的手,浅浅笑道【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

      【什麽事?】

      【你是否打算连我的呼吸也一块不准了?】

      看著花满楼平和的笑脸,陆小凤终於冷静下来,跟著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

      恶煞临门,躲是躲不过的,如果不从容面对,恐惧就会影响判断力及对周遭的感应,到时不用毒君子动手八成也完了。

      陆小凤也不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这样的道理当然懂,刚才是太过担心花满楼所以乱了阵脚,现在被花满楼一提醒,立刻就冷静下来。

      翘起右腿摇了摇,陆小凤忽然笑道【崔道弥,你知不知道西门吹雪来过?】

      花满楼一怔,轻轻喝了口水。

      崔道弥早已眼睛发亮的跳了起来,抓著陆小凤的领子问【什……什麽……西门吹雪来过?那个西门吹雪?什麽时候?究竟是什麽时候?为……为什麽?】

      【反正不是为你】陆小凤差点被他勒死,拍开了他的手道【就是你早早睡下的那一晚,天没亮就走了。】

      崔道弥怔住,他只有一晚早睡,就是兵谱山庄的人丢了兵器那晚,为什麽偏偏是那一晚啊……

      看看抱著脑袋躲到角落去自我嫌恶的崔道弥,陆小凤好笑的走过去拍拍他脑袋,道【如果你想知道西门吹雪那晚穿什麽衣服吃的什麽菜,你可以去问司空摘星,他对西门吹雪可了解的很。】

      话刚说完,崔道弥已经大吵大嚷的往隔壁厢房跑去了。

      花满楼了解的笑了,那晚见到西门吹雪的只有陆小凤和花满楼,西门吹雪最多不过是喝了几杯酒,根本没有吃菜,陆小凤那麽对崔道弥说,不过是想将他引开罢了。

      只是可怜了司空摘星,他哪是对西门吹雪了解呀,他根本是恨不得从来都不知道有那麽一个人。

      【真是小鬼】陆小凤看了看花满楼俊雅的脸上闪过的一抹薄红,重新坐回他身旁道【为了那个人,你也不能让毒君子得逞。】

      花满楼低头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我知道。】

      陆小凤却还是不放心,道【不告诉西门吹雪好吗?】

      【不用。】花满楼肯定的摇摇头,笑道【同样是三天,他那边结束的时候我这儿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何况……毒君子找的是我。】

      【嗯。】陆小凤点点头,花满楼的语气仍是那麽轻柔平和,但花满楼决定的事也从来没有更改。

      随手拈起一个竹子做的袖里剑,陆小凤笑嘻嘻的道【扬州的虫子都是雌的,见著我比见了公虫子还亲,花满楼,晚上你可得收留我。】

      卯时差不多是凌晨时分,与其半睡不醒的跑过来,不如一开始就睡这。

      花满楼想了想,终於笑著点点头。

      他知道陆小凤是好意,而且就算他拒绝陆小凤也不会听,与其让陆小凤在这乍暖还寒的三月天里守在外面,不如答应了他。何况,陆小凤自己还没察觉,今晚他自己的麻烦也不会小──他当著那麽多人的面胁持了霍红颜,让众人丢了脸,那些江湖中人不将他捉起来打上一顿怎对得起‘有仇必报’这条江湖规矩?

      花满楼可不想看到陆小凤的身上当真多出几个窟窿,所以他在这里到也方便照应。

      见花满楼点了头,陆小凤放心不少,忽然想起什麽,一脸坏笑的靠近花满楼道【花满楼,你放心,你也算有家室的人,我们在床上时一头一尾的睡,不会让你为难的。】

      花满楼一怔,随即想起什麽似的忽的闹了个大红脸,红的简直能滴出血似的,连连咳了好几声,才道【胡说什麽,我又哪来的家室了。】又转过头去好一会,待脸上的潮红好不容易退去後,才恢复平时的笑容,道【刚才崔道弥也说今夜说什麽也要留在这屋,三个大男人,床上怕是挤不下了。】

      【他也要?】陆小凤瞪起眼睛想是否该告诉花满楼,既然别人交给他个活的崔道弥,那还是不要还别人一个死的才好,笑道【他的良心到好,脾气也倔,最难得的是他……‘勇气可嘉’!】

      花满楼拿陆小凤没办法,径自由得他去说,却听到外面有人通知说可以用晚膳了。

      来到大厅,陆小凤一眼就看到把司空摘星缠的不堪其扰的崔道弥,老实和尚见到他们过来,笑著说【阿弥陀佛,陆小凤放心,你以後定能前往西方净土。】

      【哦?】陆小凤挑高了眉毛道【和尚如何得知?】

      老实和尚回头看了看一脸激动的崔道弥和连连跳脚的司空摘星,感叹的道【陆小凤为祸人间的本领连阎王也自愧不如,为了地狱的安宁,还是不为收留的好。】

      陆小凤大笑出声,装作没看见司空摘星对著他的咬牙切齿样,道【和尚错了,我这是日行一善,有人牵线总是有助於化干戈为玉帛的。】

      事实上想让司空摘星和西门吹雪和平共处简直比想在老实和尚头顶藏虱子更加不可思议!

      奇怪的摸摸下巴,陆小凤忽然道【奇怪呀和尚,那猴精只要说西门吹雪穿的一身白衣不就结了,为何会缠到现在?】

      【阿弥陀佛】对著司空摘星投去同情的一瞥,老实和尚正色道【白衣自然是白衣,但那两位施主已经从衣著争论到西门施主的八代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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