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闻香识得旧美人（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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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州城内很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市集热闹，花开热闹，鸟叫热闹。
她一路分花拂柳而来，她的裙裾牵起浮光掠影，她伸手接住碧水湖畔一瓣落花——沉郁而哀伤地笑起来。
热闹的红尘中，有个女子，孤单而落寞。
她是谁？她是很多年后仍然反复出现的一个梦，在夜里，他深情而感怀的梦。
“你怎么了？”顾天洛轻轻地问。
“噢，落红残舞，我心里很难受。”锦煞顿了顿，继续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不听？”还不等顾天洛发表意见，她已经开始了她的故事。
“有一个姑娘，她总是在落花中跳舞。她身后是一条江，江流涛涛，永不止步地向前奔流。江边种满了杨花树，那杨花树很奇妙，无论春夏秋冬，杨花花开不败。漫天的杨花，天空白茫茫的，大地也白茫茫的，而她，就像是一团雾，在白茫茫的天地中蹁跹舞蹈......她很多时候都在舞蹈，但有时候，她也会靠在江边最粗壮的杨花树上小小地休息一会儿——即使在这时候，她也是一团雾，朦胧美丽却哀伤。她似乎，永远都在为花开不败这样的永恒而舞蹈，可似乎，她又一直在为永恒的死亡而舞蹈......噢，她穿着漂亮的白裙子，像仙子......”
锦煞神情恍惚，有一滴眼泪，忽然落下，她没有知觉。
顾天洛糊涂了。
他迷惘地看着他，思考着她所说的莫名其妙不可思议的故事，有一滴泪在他眼前落下，他没有看见，却感到寒凉。
“那位姑娘是谁？”
锦煞眨了眨眼，“噢，她......她是......”她吞吞吐吐，使得他的好奇心膨胀，于是睁大了眼期盼地望着她。
“她是......哎，你不准笑，她是我......小心！”在她大声喝警之际，一抹寒芒闪现，而一个绿衣白纱蒙面的女子正向她们掠来。与此同时，顾天洛右手一抖，将捏在手中的一枚铜钱向那女子射去。锦煞还来不及眨一眨眼，那女子已经以一个向前冲的姿势定格在眼前，张着嘴却不能说话，杏眼圆睁，怒火熊熊燃烧。
“点穴？”锦煞惊呼，“真的有点穴？我一直以为那是传说！”
顾天洛得意地笑起来，“点穴的确接近于传说，它的讲究很多，会的人很少。”锦煞斜睨他一眼，并未如他所愿地夸奖他一句。
“你用的是铜钱？”
“是啊，可以多次重复使用，实用且简单的武器。”
“你身上也有铜钱？公子哥身上不是只有黄金白银吗？”
“噢，这是我捡的。”顾天洛将铜钱塞入袖中，看看那女子满面的怒火，以及她那淑女的面貌配着不淑女甚至有些不雅的动作，犹豫了一下，对锦煞道：“你帮她换个姿势，可好？”锦煞自以为是个善良有同情心且非常乐于助人的好孩子，当下便点头道：“好。”
给绿衣女子弄了一个原地立定着，“忧伤”地凝睇着远山如黛的姿势后，她道：“她的处境并不安全，况且她貌美如花，能招蜂引蝶。”
“诚然，但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吧？一个时辰便好了。”
锦煞做了一个“就知道你不靠谱，什么应该？”的表情抛给顾天洛，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她说：“我们来玩个游戏。”
“游戏？怎么玩？”顾天洛兴致勃勃地问。
“......就这样。”
“无聊麻烦，有用吗......那好，我们现在就开始！”
时间渐渐流逝了，好戏终于缓慢揭开帷幕。
绿衣女子身姿绰约，凝睇着远山沉思的场景引得众人围观。围观人群渐多，指着她的背影小声地猜测。正当大家疑惑不已且有大胆孟浪的少年准备上前搭话时，一阵喝骂声传来，百姓们低下头安静地让道在旁。
只见一个紫衣华服身形瘦削的男子在护卫的包围中阔步走向那一动不动的婀娜身影。男子眼袋颇大，眉毛浓黑，面色苍白浮肿，身上带着脂粉味与酒味，掩盖了他本有的几分英俊。他搓着手走向绿衣女子，在她的身畔止步。
他闭着眼将鼻子凑在绿衣女子的云鬓见，那淡而自然的馨香使得他从脂粉味中清醒片刻，接着，又是更深的沉沦。
他怔怔地望着她的眼——她瞪大了眼怒不可遏的模样，忽然轻轻一笑道：“你很害怕？还是很生气？”
他的手拆下她的白面纱。
绿衣女子的眼珠猛然瞪大到极致。
他的手就要摸上她的脸——却不期然地接到一滴沁凉。他叹了口气，将面纱重新戴在她的脸上，附到她的耳边温柔地道：“你不是秦楼楚馆的女子，放心，我会对美人很温柔的......”他又笑了笑，眼袋很突出，脸色很浮肿，他看起来无神而虚弱，“表妹总算做了件好事。”
他淡淡地扫视着绿衣女子怔怔地脸庞，低咳了几声道：“你随我走罢。”说罢，他再也不看绿衣女子一眼，径自向前走去，只是步伐比来时要慢许多。绿衣女子随后便被几个随同而来的丫鬟抬到轿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此地。
一个时辰后，绿衣女子的穴道自行解开，她仗着自己的武功正准备旁若无人地离开时，却被一个武艺高强神龙首尾都不见的灰影拦截，接着是他出现在她的面前。
此时他已换成一身白色常服，刚刚沐浴过，身上的脂粉味、酒味、颓废全然不见，原来他看起来是这么的瘦，还有些虚弱。他浓眉一挑，笑道：“你若逃，我便追，纵使天涯海角。你可以试试。”
绿衣女子被那灰影再次点了穴道，便只得僵硬地站立在这空空荡荡的庭院中。风吹得她衣抉飘飘欲飞，而她芊细的身子岿然不动。她倔强地瞪着他：“我可是玉苇宫的绿绮大人，你敢拦我吗？”
“玉苇宫？那便好办了，玉苇还欠我一个人情，这些年叫她吃不好睡不香的，今日便给她解脱吧，长尾！”他对着突然闪现男子交代几句后，便挥挥手让其退下。庭院中复又只剩他和她。
他缓步走向她，最终站立在她面前，距离很近，呼吸都宛若可以让对方察觉。“绿绮，绿绮......我是梅九，梅九，你还记得吗？”他笑着拂去她鬓发间的落花，低声笑道：“现在你知道了吧？我对你，会很温柔的......不要瞪我，美人美人，闻香识美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梅九？你、你混蛋......你怎么可以......”绿绮呜呜地哭起来，她恨恨地道：“你怎么还不死？”
梅九抱住了她，在她耳边道：“我怎么舍得抛下你？绿绮......”
绿绮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她由他肆意的抱着，再也不说一句话了。泪水打湿衣襟，模糊了视线，湮没眼前的，繁花似锦。
那边是凄苦别情，这边不知原委，嘻嘻哈哈地笑谈这桩趣事。
“他是你表哥？”
“是啊，看起来是个花花公子吧？他的确是个花花公子，把秦楼楚馆当成家。自他离开我家后，我爹甚至不想认他，他败家而浮夸。我与他关系不好，可到底从小一起长大，有时候瞧他这样放纵自己，我还是心疼的，但更多的是想狠狠地抽他一顿，他就不能对自己好些吗？”锦煞叹了一口气，又斜眼笑问顾天洛：“你是担心那女子吗？”
顾天洛点点头。
锦煞有点鄙视地道：“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我表哥他虽然是花花公子，但对良家美女向来是极好的，彬彬有礼且有求必应——别看他整日流连花丛中，浪荡不羁的。”
“麻烦无聊不好玩啊，唉——”顾天洛佯装失望地边摇头叹气边沿着湖边缓步而行。锦煞看着他的背影——在金色阳光下发出灿烂光芒的背影，忽然吃吃地笑起来：“你懂什么？”
紫暖装在袖中，亲密无间地贴着她的肌肤，将她的肌肤焐得暖暖的，而她的心，似乎也暖洋洋的了。
这是她耍的小手段，她在告诉玉苇：你的门人不但没有抢回紫暖，还把她自己也弄丢了。且她弄丢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梅九。像这样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玉苇宫亏大了吧？
锦煞追上顾天洛，两人并肩而行。忽然，顾天洛似是想起什么，眼睛晶亮亮地瞪着她：“她是谁？”
“什么什么谁？”
“你说的什么奇奇怪怪的落红残舞呢？”
“噢，她啊......她是我做的一个梦......”
“梦？那你说得煞有其事，令人信以为真。不会，是你自己信以为真了吧？”
“你信吗？我做这个梦的时候很难过，就仿佛心口剜下一块肉一样。我怕这个梦，却又期待这个梦——毕竟仙子不可多得嘛！”锦煞换了一副欢愉地语调，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忽然又嘻嘻笑起来：“弄不好，这是我的前世，我是那个仙子呢？”锦煞摆出陶醉的模样。顾天洛的心突然突突跳起来：她弯弯的眼，眼里盈盈的光彩，仿佛他捧在手心的白月光......他心念一动，耳根微微泛红，却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嗤笑道：“现在还是白天呢，别做梦了。”
“你什么意思？说我做白日梦吗？”锦煞凶神恶煞地挥了挥拳头。
“哪里敢哪里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闻香识得旧美人（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