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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卷一 权舆(五) ...

  •   “他就是王仲甫。近几年皇上越来越沉溺于求仙之事了,欲仙国师的势力趁机发展壮大了太多,王仲甫负有神医之名,对求仙问道之事多有批驳,欲仙帮自然想要除掉他。”老人家抢在素贞话落前解释道,欲盖弥彰之意不难被素贞发觉。
      “先是东方胜,后有欲仙帮,江公子以后的日子恐难平静了。”素贞仿佛已经习惯了老人家总是知道些什么而不说的态度,对她这么急于对王仲甫和欲仙帮的恩怨给出解释也并不觉得奇怪,若是有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大概也是为了自己好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都这般紧要关头,他们师徒二人还在闹别扭,我是怕他们再这样下去,会让欲仙帮有可乘之机,而且如今成逍有了家室,更需要他们自己小心防范才是啊。”
      老人家的话提醒了素贞,神医王仲甫重现江湖的时间同和光口中的江成逍出走的时间刚好吻合,看来王仲甫行踪的泄漏很可能是因为找寻江成逍的缘故,亦或干脆是王仲甫故意泄露自己的踪迹,用这种方式来引得江成逍回到漭青山的草庐。
      若是第一种情况,事情便要简单得多;但若是第二种情况下,显然江成逍并不是很买王仲甫这个师父的账,最后还是因伤病被自己和林汐背回去的。可素贞直觉上江成逍并不是那种置师父于危险而不顾的人,那这其中一定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隐情,问题的关键应该就在于江成逍和王仲甫之间到底因何事而产生的分歧。老人家看起来知道些什么,而且她的态度也多有顺其自然之意,如今有意告知自己王仲甫和欲仙帮之间的恩怨,应是到了需要自己帮助的时候了。
      “孩子,你此番进京,我想请你帮忙劝劝那老头子,孩子的命数要由他自己掌握,强求只会让所有的人都跟着痛苦。”
      “老人家放心,您的话我一定带到。再见到他们说不定还能喝上江公子的喜酒呢。”
      “呵呵,那就也帮我老婆子顺便带上一份祝福!还有,那欲仙帮的势力无处不在,你此番入朝也免不了和他们有一番纠缠,万事要多个警惕,提防他们暗箭伤人啊。”
      “嗯,老人家,多谢您几日来的照顾,素……绍民就此别过了!”
      “去吧,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去吧,你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成逍也是个好人,你们都会有好报的。”
      略微休息了几个时辰,素贞便收拾好行装再度前往京城,想尽量在天黑前赶到漭青山草庐,把老人家的话带到,顺便再借宿一晚,明早再进城。谁知路上竟遇上了东方胜一干人等,素贞恐怕他认出自己就是那个刚刚“死去”的冯素贞,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还不到和他直面的时候,于是只能选择弃官道而走小路,这样一来就耽搁了不少时间,未到京城,夜幕就已悄然降临。
      让素贞没想到的是,就因为这一耽搁,倒让她在京城外一座被弃置的龙王庙中又遇到了已经因伤昏迷的一剑飘红和那个闻臭“公子”。肋下三寸,本不足致命,但有伤必有寒,单以内力疗伤只能去伤而不去寒,一剑飘红竟拖到这时都不寻医治疗,实在是在素贞意料之外。
      素贞本无意杀他,况且他又是闻臭心系之人,即便是为报闻臭之恩,也要去救他。便也顾不得会被闻臭认出的风险,冒险现身相救。一番折腾下来,夜色已深,该尽快赶去漭青山了。
      山边一轮明月高挂天际,向素贞显示着它的清冷与高洁,半夜林间偶有蝉鸣,和着身边清风倒颇有几分诗意,昨日和林汐为救人而匆匆赶来,都未曾发觉这漭青山的景色是这般清丽可人。
      林间一抹大红色映入眼帘,红色衣衫包裹下的人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应有的喜气,只余下了黯然神伤。素贞慢慢向他走近,看清了那张俊朗的面容,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是他。忧郁之于他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人不自觉的想靠近他,安慰他。
      江成逍毫无优雅可言地席地坐于林中一座地窖旁,四周满是打翻的药罐和酒坛,如不是亲眼所见,素贞绝对很难想像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竟也会像草莽汉子一样用斗大的海碗饮酒。
      素贞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亦是席地而坐,随便在地上拾起一个酒碗,也给自己斟满一碗,“不开心娶林姑娘?”
      江成逍抬起他那红通通的脸蛋冲素贞憨憨一笑,喝醉了的他眸中没有了那种能够看透一切的光芒,仿佛真的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惹人爱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请你喝喜酒,来,你听我讲故事,好吧?”
      素贞笑意更深,和自己那夜靠在老人家怀中痛哭一样,他终究也还是一个孩子,需要有人来倾诉自己内心的情感,“好,干!”
      “干!”两碗相撞后,同时仰首一饮而尽,酒不是很烈,却有一种别样的清洌。成逍用袖子胡乱抹了一下下巴,“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师父说他见到我时我就已经患有严重的心肺之疾,抱我来的人把我交给他,只希冀他能养活我。”散漫的语调,仿佛真的在讲一个无关自己的故事。
      “竟忘记你有疾在身,不要再喝了。”素贞按住成逍即将举起酒碗的右手,却被成逍挣脱,“让我喝吧,这是我第一次喝这东西……呃……不过如此。”
      成逍到底还是饮尽了手中的那碗酒,用自己尚算清醒的意识尽力忽略因酒精带来的身体上的不适,向素贞扬了扬手中的空碗,慵懒的声音继续讲述着属于他的故事,“我从小跟着师父长大,他叫说他叫成二,我的名字就叫成逍。他把我养大,教我读书,让我和他一起学医熬药,请他的朋友们教我读书习字、吟诗弹琴,在我心中,他就和我的父亲一样。”
      “儿时我也曾想过要好好研习医术,总有一天要治好自己的病,娶一个温柔娴静的妻子,和我一起照顾师父和他的朋友们。饿了,她会为我做饭,冷了,她会为我添衣,我吹箫时,她会抚琴相和,我吟诗时,她会为我添字酌韵……”成逍自顾自的说着,越说声音越小,越说显得越没有底气。素贞清楚,这些对他来说,大概只能是永远的梦了。
      “咳咳……咳咳……咳……后来,许是因为久病的缘故,我的医术竟能达到与师父比肩的地步,对自己的病情越清楚,人离梦想和爱情也就越来越远。”成逍鼻音越来越重,声音也再无慵懒,似在哭诉。
      素贞抬手想抚上他单薄的脊背,希冀这一举动能给他带来一点微薄的安慰,却想起他背上还有在牢狱中所受的刑伤,又连忙把手收回,“天下医道古籍浩如烟海,总会有希望的。”
      “没用的,心肺衰竭如同慢火焚柴,总有燃尽的一天。别的大夫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即便以我和师父之力,也顶多再撑个两三年……咳咳……”成逍再难抑制自己的咳嗽,有些气急败坏,左手紧捂胸口,右手竟趁素贞不备抬起又饮尽了一碗酒。
      看着他因病痛而痛苦扭曲的脸庞,如若不是醉酒,他绝不会把这样脆弱的一面示人吧。
      不知是不是为他的话所感动,素贞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阵阵抽痛,索性不去管他,自己也抬手饮尽一碗。
      “我本以为我会在这山林中读书弹琴,简单的度过这短暂的一生,可就在几个月前,辽东战事大败的消息传来,师父突然和我说他的真名叫王仲甫,他说他认识我的父亲,说他养我十八年就是要我去为父报仇,去为他们的家人报仇,去铲灭欲仙帮,然后匡正社稷。咳咳……我难以接受他这样的说法,难以相信他把我养大只是为了所谓的报仇,不想听到他一口一个称我为\'少主\',我和他大吵了一架,逃离了这里,开始一个人流浪。”
      素贞回想起初见他们师徒二人时气氛的诡异,原来那时他对王仲甫语气中的责备是为了他师父口中对他的称呼。这个和自己同样年纪的少年竟有着这样的身世与遭遇,也难怪他身上的气质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刚下山不久我就被玉蟾宫的人抓了回去,她们的尊主说她是我娘,要我和她一样姓江,我就叫江成逍,就成了玉蟾宫的少主。呵……咳咳……”成逍自嘲的笑,笑的无奈,笑的凄惶,“可我知道她不可能是我的母亲,终于寻个机会从玉蟾宫逃离,后来,后来就遇上了东方胜和林汐,再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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