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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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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斗室,一盏孤灯,凡离醒来的时候发现室内空无一人,夜幕早已落下,身上不断传来的疼痛感昭示着他仍旧活着这个事实。低下头一看,胸口被刀砍中的地方早已被处理好,那件自己穿了好久的破烂衣袍此刻被洗干净放在了一旁。嗓子却仍旧嘶哑,想要出声却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阻隔一样。
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葬身异地,只因一时慈悲为怀,却不想因祸得福遭人救治,想来上苍终究有眼,未让他好心招来恶报,平白冷了心。
一念善便般若生,一念恶便般若绝。
既种因,便得果,一切命中注定。
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凡离又陷入了昏睡。
下了很多天的雨,今日却总算有了点阳光,却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好一派无情生有晴。
阳光没有照进这间屋子,凡离的眼睛挣扎了几下,终于慢慢睁开了。模模糊糊好像听见了很多人说话的声音,热闹的好像集市一般。只看见窗边站了两条人影,一人浑身清冷如雪,一人满身如火红艳,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分外和谐。
凡离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两人,直到那女子率先转过头看见了他。
女子很快便来到他床边,眼睛明亮,声音清脆,“呀,主人,这和尚醒了。”
男子听闻也离开了窗边,走过来拿起凡离的手细细诊断了一番之后说道,“已经没什么事了,僧人可以放心。”
凡离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两人。
男子继续道,“我等并无恶意,僧人不必如此戒备。”
凡离却仍旧不开口,眼神无波无澜看着男子。
男人眉头皱了皱,再次拿起凡离的手细细诊断了一番,“僧人已经没事了,若是想离开也可以的。”
凡离慢慢坐了起来,对着男子做了个写字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男子惊讶了一下,便让红衣女子照做了。
“小僧好像不能说话了,施主莫见怪。”凡离在纸上写道,笔酣墨饱,鸾飘凤泊,一派潇洒,毫无拘束。
男子略一思考,想来这将近一个月凡离未曾开口,现下让他突然说话是有些困难,便点了点头道,“无事,僧人太久未曾开口,过几日便好。”
凡离对着男子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写道,“多谢施主救命之恩,小僧无以为报,愿为施主点起长明灯,日日诵经。”
男子笑了笑,道“我就不用了,僧人若是愿意,把我的名字换成陆天放吧。”
凡离皱了皱眉,然后点了点头。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小厮,而且像是已站了很久,但一直未曾开口,此时见两人都不再说话,便上前道,“陆公子,家主有请,请随小的走一趟。”
男子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红衣女子,离开了这房间。
男子走后,红衣女子马上跳上凡离的床上,眼睛亮亮地看着凡离,然后大声笑道,“你这和尚长的真不错啊。”然后动作轻佻的摸了摸凡离的脸。
凡离却只是闭上了眼睛,把脸转向一边,只当眼前没人似的,对女子的调戏毫不搭理。
“没意思,果然出家人都没意思,像你这样的最没意思。”女子看凡离不理她,没趣的坐回了椅子上,“和尚,你说明天的大会会不会很精彩啊?”说完看了一眼早已闭上眼睛的凡离。然后又说道,“这聚贤大会据说邀请了所有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武林中人,应该不会无聊到哪儿去吧?”
只听女子一直自言自语,也没期待凡离给她个回应。
凡离却在听到聚贤大会的时候眉头皱了皱,却又像只激起了些许涟漪的六月湖面,很快又归于平静。
这世间所有相遇都是萍水相逢罢了。
“不过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都是一群糙汉子,长的又不好看,还喜欢满嘴仁义道德,实在是有趣不起来啊。”女子有些恹恹道,“就跟你这和尚似的,无聊死了。偏偏主人还让我看着你,太无聊了。”
“不管了不管了,跟你一起太无聊。你不要离开这房间就是了,我要去看看这群雄里面有没有帅哥。”说完竟是兴冲冲从窗户边上跃了出去。
凡离慢慢睁开了眼,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门口。
两条人影,像是风一样吹了进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黑色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雨笠,两人身长所差无几,倒是很明显后面那人对前面那人有明显的敬畏。
虽然看不到他们的真面目,但凡离已经可以猜出这两人的身份了。
只见这两人缓缓摘下雨笠,露出了两张英气而又年轻的脸,像是在战场上沐过血的战士一样,浑身肃杀,满眼锐利,像是响尾蛇的眼睛。
“东西呢?”其中一人开口道,声音竟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沙哑苍老,毫无生气。
凡离静静看着这两人,然后在床头那叠洗净的衣服里,果然摸到了那枚玉佩,他把玉佩伸了出去,看着眼前这两个人面上仍旧一片淡定。
接过玉佩,那人再次开口道,“你要什么?王爷都可以满足。”
凡离却是早已闭上了眼睛,对这人的话权当听不见。
那人见凡离这态度,也没再说什么,便跟另外一人跟来时一样离去。
活于尘世,遇见些什么人,遇到些什么事都不重要,当你施予时,被铭记或被遗忘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对别人要求太多,那是对自己的失望。
凡离想到这里,便不再想那两个人。
此番从相国寺出来,皆因住持方丈说有样东西须得他亲自交到一个人手中,这东西关乎元晟的兴衰存亡。
这么重要的东西却交给他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凡离皱了皱眉,然后换上自己那身破破烂烂的长袍。
大概躺了太久的缘故,只是换这一身衣裳,凡离便觉得腰酸背痛,浑身乏力。
想来那人已经在这云隐山庄了罢。
凡离心中淡淡说了一句。
云隐山地处蜀中一带,山势艰险,终日云烟缭绕,远观似天上人间,最让人惊叹的便是建立在群山之间的云隐山庄,此山庄地处云隐山盆地之中,四周皆由山峦围绕,密密麻麻甚难找出一条通道,人们惊叹的便也是云隐山庄据说没有路,凡想进入云隐山庄者,须得武功高强,轻功厉害,内力颇深,如此便能从云隐山山峰进入云隐山庄。
世人皆如此传道,却不知云隐山庄里面聚集的皆为这天下最厉害的能工巧匠,专攻各种暗道秘术,机关制造,也因此云隐山庄链接外面的通道便也别出一格,正是隐藏在地下,寻常人如何能找的入口?便是武林中人也需得庄主邀请,由庄中人前往引路才能毫发无伤进入这云隐山庄。
而这样一座光凭一群不懂功夫只懂机关的匠人建立的云隐山庄如何能在武林中占据一席之地,便是武林中人都心知肚明,这云隐山庄最大的庄主便是这当今天子。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普天之下,莫非皇臣?
一个武林,何以撼动这天下最大的主人?
便是如此,云隐山庄成为皇室联系武林的媒介。
武林之所以存在,却也是因为皇室允许其存在罢了。
古语言民不与官斗,难道还能与天子斗?
此次聚贤大会,便是皇家需要武林中人为其出力罢了。
虽然已是正午,回廊里却不见有多少人。
凡离不疾不徐的走着,就如宇文丞第一次见他时一模样,还是那么坚定的身影,还是那么融合无情与慈悲的眼神。
宇文丞就站在回廊的尽头,看凡离慢慢朝他走来。
那时凡离还是个尚未张开的孩童,容貌虽然稚气,神色却和今日这般早已无波无澜,尘悟领着他来,他也不说话,只静静用一双眼看着他,澄澈的眼眸让人徒生一种无地自容的自惭形秽,灵魂里所有不堪和肮脏都被看透了似的。
宇文丞即便身为当朝太傅也受不了这种过于明净的眼神,便点了点头,敷衍般说了句前途无量。
尘悟却了然似的,淡笑着对凡离说了句,“凡离,这样却是失礼了。”
于是那小孩便低下头去,双手微合,嘴里轻轻念叨着些宇文丞听不懂的经文。
宇文丞更是惭愧,竟被一个孩子弄到如此境地,“大师,是我失礼了。”
尘悟笑了笑,“礼无定礼,何需以礼定礼。此番前来,施主辛苦了,是贫僧招呼不周了。”然后笑着把低着头的凡离往宇文丞那边轻轻推了推,“这是贫僧的爱徒,以后烦请施主多多照料了。”
宇文丞此刻终于找回了点为人太傅的姿态,“大师所言极是,礼无定礼,人自缚之。想必大师的徒儿定是天赋极高之人,我必倾尽全力,大师莫要担心就是。”
凡离却是仍旧静静看着宇文丞,也不说话,脸色淡淡,眼神却是坚定。
此后,宇文丞便留在了相国寺,日日授予凡离治国之策,用兵之法,上至天文,下到民生,世间百态,凡此种种。
对于宇文丞所教之物,凡离接受的很快,吸收的也很快,却是从头到尾都很少说话,一副大巧若拙的模样。那双眼睛似能包容天地万象似的,只静静看着你便有被看透的感觉。
雨雪风霜,阴晴雷电,冬去春来,三年后宇文丞离开相国寺,凡离也成为让宇文丞最为骄傲的弟子,其聪慧,甚至比之宇文丞更为厉害。
其实陆天炙现在真的是个好人,或许比凡离更慈悲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