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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九十七回 ...

  •   九十七 [錯登岸誤走白鹿庵除二邪救人知真路]

      流金河的水面雖然比不上陷空島邊的松江寬闊,卻絕對不是能靠輕功過得去的。幾十丈的水面,霧起之時便看不到對岸。現在夜已深,加上月輪上罩了一層風暈,除了周遭水面微微泛起的光鱗,再遠處便衹能靠船家的感覺和經驗了。
      別看撐船的依舊醉眼朦朧,這手下的勁兒卻沒少分毫。一竿子撐出,船身就向河中移了過去。
      船離岸越遠,展昭的心就比剛剛更加沒底。眼睛盯著船身及水面,頭一次打心眼兒裡後悔自己的決定。不答應這老鼠出來就好了!即便出來不上這船也成啊!可悔也沒用,就衹能希望這醉鬼不會中途誤事。那可就不是辦不成事兒那麼簡單了!
      感覺到展昭的手越扣越緊,五爺左手鬆開船幫拍了拍展昭的手背:“貓兒,你這是想廢了五爺的胳膊不成?”話雖這麼說,卻覆上展昭的手指,助他握得更牢。
      “若是個好模樣的,我也不用擔這個心!你怎麼就能相信這個醉漢?”本來聽了玉堂的話展昭就想鬆開手,卻不料反被握得更緊,心中的擔心就多少有了些緩和。衹是他就不明白,同是不識水性的玉堂,為何敢坐這種人撐的夜船,這跟玩命有什麼區別?
      要說五爺一點不怕,也是胡扯,但一打眼見到這個漁夫,他就心中有了底兒。“你單看他的面相就知道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恐怕是沒有一日不飲酒的。水上討生活的人為驅寒潮,身上船上都會備著烈酒。陷空島上也有不少這種人。你別看他們比平常人好酒常醉,卻是最愛惜漁船和小命兒的。所以他就算是醉到連爹姓什麽都不知道,也絕對不會把船弄翻,把自己給淹死。”見展昭還是擔心,五爺抬起手指了一下醉漢:“你看他雖然是大醉,卻還沒有爛如軟泥。手腳不抖且還足夠麻利。撐船的勁兒也不小。你就放心吧。就算……”
      沒等玉堂把話說完,展昭趕緊瞪眼阻攔:“水面船上,不可胡說八道!”並非信這些無稽之談,衹是本就心中擔心帶怕,此時此刻最不想聽的就是“就算”之後的那些詞兒。人在河中,總得討一個吉利,保一個心裡舒坦。
      許是船已到了河的中央,展昭忍不住回頭看時,已經不見了來岸。虧得這船行得穩當少有搖晃,否則以展爺現在的心態,非要暈船不可。
      可正在展昭逐漸放鬆緊張的心緒,打算調整一下內息的時候,突然就感覺到船身一晃,緊跟著聽見“咚”地一聲。立刻抬眼望去,原來是那撐船的醉漢落入了河中。他這一掉不要緊,可把展爺的魂兒都嚇出來了。
      邊上的白玉堂也不例外,本來是有九成的把握能平安到達對岸,誰曾想這小子居然真的醉倒掉進了河中!情急之下,百計全無,又不知道落水人的名字。五爺衹好抓住展昭的手,抬起身朝河中逐漸擴散的漣漪緊張地張望。
      “你看!!這可如何是好!”並非抱怨,而是無助。左右四周一片漆黑之外,就衹剩了茫茫水域。船上衹有自己和玉堂兩個不識水性之人,連求救都不得門路,展昭怎能不把心懸到嗓子眼兒!
      同是驚慌無措,可眼見著貓兒這樣,再怕,五爺也得挺著。“貓兒莫要擔心,若是一會兒人不上來,我們衹要不亂動,船就不會有事。待到四更過上不久,就會有打漁的出船。你我最多忍上幾個時辰。”說是忍,可這樣的幾個時辰絕不比高床軟枕。舒不舒服權且不論,看來今日的夜探算是沒戲了。待天亮有船將自己和展昭渡回岸邊,這事兒要是被旁人知道,豈不笑掉大牙!就光四哥那張笑臉,五爺想起來就覺得臉熱心堵!
      玉堂的話多少還是安了展昭的心神,可還不等他點頭認可,船身就朝他所坐的那一側傾了過去。刹那間船幫打到水面,手沾到水,展昭的腦袋就“嗡”了一聲,緊跟著胃裡翻攪,衹覺得一股一股地嘔感上湧。
      白五爺這邊也好不了幾分!可時下,他根本無暇擔心自己。怕展昭落入水中,因此本能的用力將人拽起帶到懷中。突然間“怕”字忘到了一邊。現在他是真的悔了!若因為自己一時的意氣害了貓兒性命,哪怕是自己也跟入黃泉,都擋不住心裡的愧疚與疼痛。“貓兒!”
      玉堂的聲音剛在耳邊響起,展昭越過身前的肩膀,一眼就看見了船頭的情形。衹見一人正抓緊了船身往船上爬。雖然這個人背對著天看不見臉面,但從衣著上也看得出來,此人正是掉下河去的醉漢。“玉堂!你看!”好歹這也算是希望,沒有顧自己的聲音有些發啞,展昭拉緊玉堂的衣服晃了一下。
      同時看到了爬上船來的醉漢,五爺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像是忘了自己正在船上。攥緊拳頭就想揍人。怎耐展昭的腳寸步不移,自己也沒法子扔下貓兒不管。索性就衹能大吼一聲:“你怎麼回事兒!!”
      那醉漢上得船來,雖然一身濕透,卻顯然比方才清醒了不少。“二位大爺別急,小的方才實在是瞌睡勁兒上來了。若不下去清醒清醒,怕是耽擱了二位的大事。”
      聽完這句話,五爺頓時氣得兩肋生疼。敢情他不是掉下去的,是自己跳下去的!有那個你先說一聲,也就不用自己和貓兒嚇成這樣了啊!真是越想越生氣,越氣這胃裡就越難受。衹是正在河中央挨不到土地,五爺有天大的本領也沒法施展。為了不讓展昭更擔心,他衹得深吸了口氣,忍了又忍,這才平下聲調道:“現在清醒了?!”
      醉漢回過身,朝展昭和白玉堂深鞠了一躬。“好了好了!小的馬上就起船。您二位放心,別看河寬,用不了多一會兒也就到對岸了。”
      船身再一次向前使去,展昭的心多少才算是平穩了些許。扭臉看著玉堂表情不善,他就知道這五閻王的脾氣上來了。可這也不能怪玉堂,那醉漢實在是可氣!就是自己也覺得手心癢癢。“玉堂,跟個酒醉之人,無須計較。”
      五爺看著前面撐船之人,哼了一聲:“等會兒到了岸邊再論!”說著握緊了展昭的手,生怕對方有什麼差錯。

      當船速漸慢,抬眼就可以看見岸邊樹林的時候,五爺和展昭的心總算是落了地。沒等船身靠岸,白展二人互相一使眼色,攜著手一同跳上了岸。腳一沾上土地,那感覺就甭提多塌實了!
      回身剛想叫船上的倆人上岸,可轉頭一看,人已經不在船上了。醉漢顯得愣了一下,然後再一次扭頭,正見到那位白衣的大爺手中提著明晃晃的長刀,立在船靠的岸邊,臉上掛著冷笑。這架勢可真嚇人,到了這時候,那醉漢終於兩手哆嗦,腿肚子開始轉筋了。“這位爺,您這是……這是……”
      五爺哼了兩聲,而後問道:“你這入水解困的法子是哪兒學來的?”
      醉漢聽這話音兒就是一縮脖子:“爺……爺您擔待!小,小的方才酒還沒醒,腦袋裡面跟裝了糨糊似的。一時……一時驚了二位,您可千,千萬別火!”說著,偷偷地倒退了一步,將腳尖點到了船邊.以防對方動手,他好能趕緊躲進水裡。
      這點動作當然沒有逃脫展昭的眼睛。見醉漢真的怕得渾身開始發抖,展昭嘆了口氣,上前拉了一下玉堂的胳膊:“算了。好歹算是平安過了河。”這大冷的天兒,再把人逼進河裡。萬一一時緊張腿腳抽筋再丟了性命就不值當了。
      “哪兒有那麼便宜的事兒!方才要是稍有差錯,咱們爺們兒可就完了!”想起剛才五爺就後怕。當然越後怕,氣便更氣!
      展昭晃了下頭,不是不氣,而是此時此地,真的不值得為這個人這件事浪費精力與時間。“若是無事之時,這等事我絕不攔你。可你忘了我們今晚出來是幹嗎的了?”
      抬頭看了看不太明亮的圓月,五爺收起禦龍,把眼睛瞪了幾瞪,最終還是吞下了這口氣。“算你小子走運!”言罷轉身就要走。
      見人要走,那醉漢突然來了一句:“爺,咱們不是說好了的,擺您二位過河,不但有賞錢,還有好酒!那錢給不給的不打緊,您好歹得把酒賞下來再走吧?”
      不等白玉堂發火,展昭回過頭,板起臉孔對醉漢言道:“若是有膽,便去開封府領酒。”扔了這句話後,也不管那醉漢再說什麼,拽一下身旁之人,大踏步往林中小徑走去。
      本是想發火揍那醉鬼一頓,可展昭這話說完,五爺的火氣立刻全消,甚至還泛起了笑意。追上腳步,他閃身繞到展昭左前側。倒行著身子,眯起眼睛問:“貓大人今兒怎麼在這地方發起了官威?”
      衹顧觀望前路,展昭根本沒有看身側之人:“若非這樣,要囉嗦到什麼時候!”要不是怕玉堂火大伸手失准,若不是擔心過了岸有暗哨監視,展昭也不會甩出這麼一句話。
      五爺邊走邊笑,邊說邊轉過身跟展昭並肩而行:“說真的,若那小子有膽到開封府管五爺要酒,我就給他弄一罎子皇上喝的貢品嘗嘗。不過看他那慫樣也沒那個福分!”再大的癮頭子也沒聽過上官府要酒喝的!
      不再談論這個話題,二人加緊腳步順著林中的道路朝深處走去。大約過了不到兩刻鐘,兩個人便出了樹林。這讓白展二人有些意外。聽大哥等人介紹。過了流金河,要到獅岩峰得穿越一大片密林。怎麼現在剛走了這麼一會兒就出了林子?
      同時感覺到有些奇怪,因此二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玉堂,那醉漢是不是真的把船靠對了地方?”
      船在河中,前後看不到岸,如果中途船頭歪歪偏走了方向,憑他們二人的感覺是分辨不出來的。展昭的話提醒了五爺:“這倒是說不準。不過如果船身打橫往回走,我們還是會有感覺,畢竟河還沒寬到那個程度。我們到了對岸這是必然,但保不准離獅岩峰還有些距離。”這夜探的憋屈,先是遇河難過,再是河中受驚,到現在恐怕到了對岸也是選了條最遠的路程。五爺是真想回轉身形,返回河邊尋那醉漢,就這麼連汗毛都沒碰著就饒了他,實在是忒便宜!
      “事以至此,咱們衹有一路尋下去了。”為防性急之人更加急噪,展昭深吸了口氣換了張帶笑的表情:“現下還不到三更,若是太早進寨恐怕也容易被人發現。”
      知道展昭是給自己寬心丸吃,五爺笑著抬手摸了摸展昭的臉。“走吧。反正那獅岩峰偌大的高山不會太難尋找。衹是你若是累了咱們就歇上一歇。”擔驚受怕的累,可遠不是疲勞身體能比得了的。早知道會遇上這種事兒讓貓兒受罪,五爺絕對不會想要夜探。
      展昭一笑,然後搖了搖頭:“哪兒能有你說的那麼虛弱。再者,你方才也比我好不了多少。莫不是自己累了便拿展某說事兒?”
      “你這臭貓忒沒良心!五爺疼你你倒戲耍五爺!”說著,手往展昭的右肩頭一抓,用力將人帶到了身旁,轉臉就在展昭的耳邊親了一口。
      玉堂這套動作太快,也搭著展昭沒想過身處這種地方那老鼠會來這麼一手。因此意外之後,臉頓時燒得發紅。“你怎麼什麼時候都有玩心!”推開玉堂的胳膊,展昭活動了活動肩胛。“快些尋路,免得耽誤要事。”

      順著被人踏出來的土坡路一路朝上尋去,直入了三更,二人也沒見面前或遠處有什麼高山峰巒的影子。
      五爺本就是性子急噪之人,本就窩著火氣,這麼找來找去都尋不到正路,實在讓他有些難受。見玉堂直用手撓頭,展昭就懂了那老鼠的心情。靠得再近半步,扭頭笑了笑:“許是下了前面的山梁就能看見些眉目了。”
      看著展昭,五爺苦笑了一下。“夜深風寒,靠水的山中露氣也重。冷了嗎?”
      展昭搖頭:“咱們一路都沒有停腳,也就覺不出冷來。倒是你這脾氣。還不知越急越亂的道理?”
      “有貓大人在旁,五爺豈能慌亂誤事!”
      話說著,二人就到了山梁之上。遠處黑壓壓一片,接天連地。隱約能分得出對面環著高山。唯一的亮出便是嶺下不遠處的一所建築。薄薄地月光籠罩,加上其自身燃著的風燈。二人可以肯定,那個所在不是寺廟便是道觀。至少也是個富貴人家的祠堂。
      既有點燈的房宅,就自然有人居住。高山密林之中,有這麼個帶亮的地方出現在眼前,多少都會讓人心裡有了些底。“玉堂,我們近前看看那裡是什麼所在,若是有人順便問問路,再尋口水喝。如何?”
      “聽你的。”看到有燈光,五爺的心裡也見了亮。至少能問出自己現在身在何處,那獅岩峰又在哪個方向。
      二人快步順著林邊的坡路向下轉去,越走,風吹驚鳥鈴的聲音就越清楚。看來前面該是座寺院。
      下山的路正好繞過西面的院牆,白展二人本想繞到正門扣打門環。沒想到剛到林路的盡頭,就看見有一個黑影兒從東面飛身躥到了廟門前。由於還離著一段距離,二人並沒有看清來者何人。衹是從身法和衣著上來看,此人必會武藝。
      二人暫且停住腳步,閃身分別隱在樹後。衹因到廟門之人一邊扣門,一邊不住地抬頭仔細四下查看。像是害怕被人發現。而通常做出這樣行經的人都不會是什麼好人,而所要做的勾當,也不會有什麼好事!
      不大一會兒,廟的側門打開,從裡面探出一個出家之人。衹見二人互相耳語了兩句,來人就跟進了側門,而後門被緊閉。四周又恢復了方才的平靜。
      五爺從樹後走出,來到展昭身邊低聲道:“一看那小子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何以見得?”反正在他白五爺的眼睛裡,就少見到“好人”。雖然行走江湖多些警惕是綠林人的本能。可展昭自認不如玉堂懂得“疑”人。說白了,那老鼠一打眼兒就敢下出判斷,而自己從不立斷直言。怕也是自己不夠豪爽灑脫之故。
      “夤夜之間進入庵院,若是正大光明他何必形神如此鬼祟?更何況一個大老爺們兒,這時候到尼姑庵來做甚?”
      “看起來那出來的尼姑跟來者必然熟悉。”否則不會連禮都不施。
      “還是貓兒想得更細。看來這地方也必不是什麼良善的所在!估計與獅岩峰少不了聯繫。”
      展昭點了點頭:“看來這次不用扣門而入了。”言罷扭過頭,朝玉堂微微一笑。
      月光雖然不那麼明亮,展昭的笑卻看得清晰。五爺把胳膊一伸,來回地拉了拉筋骨。“如果賊窩沒尋到,這地方也沒準兒能查出點事兒來!”

      來到廟門前,展昭抬頭看了一眼。“白鹿庵。”果然是做庵院。
      繞到東牆,五爺拉了一下展昭的胳膊:“我先上。”言罷沒等展昭反應,先一步跳上了牆頭。
      緊跟著也上了牆,展昭低聲在玉堂耳邊叮囑:“小心謹慎!”
      翻腕子握住展昭的手掌,五爺回頭笑了一笑。然後撒手從百寶囊中掏出一塊石頭子兒,然後用了四成的力道甩進了院兒中。
      石頭子兒滾地發出一陣聲響。可院中沒有任何動靜。既不見雞鳴狗吠,也沒有人聲覺察。跳下牆,二人雙腳落地清晰無聲,自然也就沒有惹來不妥。
      前院當中是佛堂正殿,看意思這白鹿庵的香火還算不錯,大殿內香煙繚繞。數盞油燈把殿內照得通明。院的東西各有一個角門,往後走,便到了中院的佛堂。而中院的兩側分別排著兩趟禪房,該是供僧尼居住的地方。
      順著東角門來到中院兒,白展二人一同看到了對面禪房有一間有光亮。映在窗上的,是三個人的身影。
      互相使了個眼色。不知道裡面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因此他們不敢開口說話。沉穩住呼吸與腳步來到禪房近前。五爺順著窗縫往屋裡看了一眼,立刻就皺了眉頭。
      展昭不解地看著玉堂將眼光移開,剛想上前自己觀看,就被對方按住肩膀攔了下來。不明所以,展昭瞪大眼睛,滿臉都是疑惑。五爺朝他搖了搖頭,做了個不要出聲的手勢。然後按低兩個人的身子,隱到了窗臺之下。
      本想在玉堂手心劃字問個究竟,展昭就聽到房中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忍不了多久!你個色鬼!有我們姐兒倆還不夠你樂呵的?”
      不用看說話之人的眉目,就光憑這腔調,展昭就聽出了狐魅之態。可以斷定,說話之人絕不是個正經女子。刹那間明白了玉堂阻攔自己的原因,不由得臉面發熱,順便瞪了那帶笑的老鼠一眼。
      用手指劃過貓兒的臉頰,就是因為知道此時此地展昭絕不會反手翻臉,所以五爺這動作也就顯得格外輕佻。
      真真是改不了的老鼠德行!展昭又氣又臊,真想抬手給那老鼠一拳。怎奈時機場合不對,他衹得抬起頭在玉堂的胳膊上杵了一拳。雖無聲息卻用了一分內力。
      這小小地懲罰五爺當然不會叫苦。朝展昭咧嘴一笑,再一次把手指放到唇邊,然後自己先一步低下頭安靜了下來。
      撥掉玉堂抵在自己唇邊的手指,展昭擰著眉伸舌頭添去了嘴唇上的癢感。虧得這老鼠沒再鬧下去,否則還真沒准忍不住與他動手。
      窗外二人的小動作當然沒可能影響屋內幾人的對話。就在那女人的話音落下片刻之後,衹聽一個男人帶著笑音道:“你我雖沒婚配卻也做了多年的夫妻。不管我得了多少個女人,你不還是正印的夫人!”
      那女人聽後哼了一聲,雖是如此卻沒發覺他的話音裡有什麼不滿的情緒。“等你把那小丫頭弄到手,我還夫人個屁!”
      床的“咯吱”聲響了三響,就聽見屋裡傳出一個清脆的吻聲,而後那個男人才又道:“那小丫頭漂亮的確不假,可絕不是個順夫的主兒。我看上他,也是為了他爹的位置。在我心裡,永遠都是你最好!”
      女人聽後笑了兩聲,“咱們可說清楚,你要是得了美人兒有了地位就把老娘忘了,我可有得是手段!”
      那男人“嘿嘿”一笑:“哪兒能呢!我們要是能離得了彼此,你還用得著把那老尼姑弄死,在這兒裝什麼假住持嗎?再說了,山上雖然規矩甚嚴,我要想找幾個漂亮妞兒還不簡單?要不是心裡有你,哪能隔個四五天就下山跟你親熱親熱?”
      聽完男人這套話,那個假尼姑從床上坐起身,將大紅的肚兜系好,穿上裡衣,又讓邊上的小尼姑把自己的僧衣拿來穿戴整潔。“我現在就帶你去見那丫頭。咱可說好了,她可不是普通人。你要是弄不服他,也別把人整死。我可擔待不起!”
      “別說她一個小丫頭沒多大能耐,就算我真的鬥不過她,你手裡不還是有藥兒呢麼!”
      話到這裡,白展二位爺就把裡面那個女人的身份弄懂了個大概。不管她姓甚名誰,衹論她如今的身份,可怎麼得來的這個身份。而裡面的人正預備去做那天下間最損陰喪德的埋汰事!
      這種事不可不理!看來這走錯了路也有好處,至少能救下一名女子的清白。
      屋內傳出桌椅挪動的聲響,白展二人一同轉到房側牆後隱蔽了起來。不多時,就見裡面出來三個人。從衣著和身量上看,走在頭裡的那個人正是方才那個行蹤鬼祟的男子。借著後面小尼姑手中的風燈光亮,能看的清走在男人右側的女人長相如何。
      別看她一身僧衣僧帽面無妝彩,可從其的眼角眉梢都能帶出一分媚態。也許是因為跟在相好的身邊,所以走路之時腰身有些扭捏。雖然僧袍拖地,但看她走路之時的步伐以及偶爾露出的鞋型得知,這個女人不但不是個正經的東西,而且還練過武藝。
      待看清楚三人的走向,展昭和白玉堂這才從暗處走出。彼此看了一眼,全都心中有氣。“呸!真真是髒了佛門淨地!”忍不住道出一聲憋恨。五爺咬著牙,將聲音壓到了最低。
      展昭搖頭,轉臉看了一下四周,不禁無聲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而是朝玉堂使個了眼色,然後順著三人奔的方向追了過去。

      聽到敲門聲,盧雲在睡之中被驚醒。意識到有人前來,她趕緊穿好衣服點燃油燈:“誰?”
      見裡面點了燈光,尼姑擺手讓男人往門那邊躲了一步,然後應道:“是我。慈靜。”
      聽到是主住持師傅,盧雲的心才放了下來。來到門前將門緩慢地打開,衹見到慈靜和小尼姑。“這麼晚了,師傅可是找我有事?”
      慈靜一笑:“不是貧尼找小姐有事。而是貴山上來了人。”
      最怕的就是聽到這個消息,盧雲聽後眉梢立刻立了起來。“我對師傅說過數次,無論山上來了什麼人,就說我一律不見!”
      慈靜晃了晃頭:“今天來的人我可阻攔不住。有話,你自己對他言講。”說罷她一側身,給躲在邊上的男人讓出了空位。
      男人挪步將身子堵在門口,沒等姑娘盧雲開口相請,大踏步就進了姑娘的房間。
      被面前出現的男子嚇了一跳,但緊跟著盧雲閃步來到門邊,雖然沒出屋,也做好了預備的架勢。“七叔深夜前來可有事麼?”
      男子回過頭,對盧雲一笑:“沒事兒就不能來找你了?”
      盧雲一皺眉:“若是無事,七叔請便!”
      “別介,哪兒有剛進屋就趕人的道理!再說了,七叔我來也不是真的沒事兒。你爹惦記你讓你回山,我們哥兒幾個可都下來過了。”說著,他向姑娘近了一步。
      盧雲往後倒退,本該是離開屋子,卻不料那尼姑慈靜已然堵在了門口自己逃不出去。“我離開之時已經說得很清楚。留錢華就沒有我盧雲,我想山上沒人不瞭解我的脾氣!所以七叔不用浪費唇舌!”
      “好!那咱們不說回山之事!話說方才軒那小子命太薄,就享不了你這山鳳凰帶來的福氣。你也不能因為死了一個窮書生就終身不找男人不是?你說你拖來拖去這都拖到二十有一了,哪兒有姑娘家這個歲數還不找主兒的?”
      沒等對方把話說完,盧雲額頭上的青筋都現了出來。“夠了!少要多說廢話!姑奶奶我不樂意聽!你給我出去!”不提才軒還好,衹要一說,那就是傷了姑娘的心肺!更尤其是面前之人,早知道他是罪魁禍首,卻礙於他與父親是磕頭的把兄弟一直無法動手。今兒他居然還有臉提在當面!這真真是讓姑娘的火沖上了腦門兒,衹想著到床邊抄起自己的長劍跟這惡人玩命!
      顯然姑娘的怒意和仇視的目光沒有讓對方有絲毫怯意,反倒是他上前了一步,伸手就要夠姑娘的肩頭。
      這個動作可把盧雲嚇了一跳。“師傅,你讓開!”說著她就想從門口逃出房間。
      慈靜這個假尼姑又怎會放她走。衹見她趁姑娘不備,伸手推了她一把。而後自己進到屋中,反手將門閂緊。
      盧雲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好。不過她怎麼也沒想到慈靜尼姑竟然是這路貨色!真真是知其外不知其內!“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男人步步緊逼,邊逼邊笑:“這麼多年我可是想你想苦了!今兒過來,就是想與你成就好事。等明日事成,我們夫妻一同還山,到時候你爹就再也管不到你了!”
      “高旺!你個人面獸心的畜生!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盧雲又恨又臊,氣得臉面通紅。她千想萬想都沒想到,自己爹爹的結拜兄弟,自己叫了七、八年的叔叔居然會當著自己的面說出這種話!
      越見姑娘懼怕焦急,高旺的心情就越好。他知道盧雲得了盧佩的真傳,有一身好本領。但一個丫頭片子,再大的能為又能有幾分力氣?“今日你氣也沒用,惱也沒用。就算是要了你的小命兒,你爹也衹當你是跟他堵氣遠走他鄉了。你可想明白了,跟著我,你將來就是山上的大寨主夫人。要是不從……”話到這裡,他從腰中抽出鬼頭刀,上下比劃了兩下。
      盧雲雖然是一介女流,但好歹在山寨上長大,跟著爹爹盧佩學了一身武藝,又怎麼會因為高旺的無恥言語嚇癱?衹見她假做欲摔,然後借著哈腰的機會,點腳尖躥到了床邊。伸手抄起牆上的佩劍,拔刃就橫在了身前。“高旺,你可別拿姑奶奶當吃素的!”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她這嘴下也就沒留客氣。
      高旺見姑娘拿起了劍,先是一愣,而後笑了出來:“呦喝!你還想跟我試吧試吧?好!今兒咱們就比個高低,也免得將來你過了門再不服管教!不過你自己清楚,你的能為究竟能接我幾招!”話還沒了,他的刀就已經探到了盧雲的肩頭。這小子安著壞心眼兒,好事還未得手,自然就沒有下死手的可能。
      見刀朝自己落下,盧雲抬腕子就將高旺的這一招搪開。知道慈靜和高旺是一路貨色,門是肯定出不去了。如此情形之下她衹能選擇左移幾步,將自己靠在窗戶邊。
      高旺朝門口一努嘴,然後就聽慈靜高聲說了一句:“哥兒幾個,把前後左右的窗戶都堵好!別讓這丫頭跑了!”
      本想找機會沖窗戶逃走,聽了慈靜這句話,盧雲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見姑娘手抖了一下,高旺就知道她信了慈靜的鬼話。因此臉上的賊笑更甚,又朝盧雲挪了幾步。“你還當我下山能孤身一人不成?你可想仔細了,別過一會兒後悔無門!”
      高旺的這一刀,在姑娘的上袖劃開了一道口子。雖然沒傷及肉皮,卻是讓姑娘的胳膊露了膚色。
      盧雲知道自己逃脫不過,可她絕對不能允許自己受辱!正在高旺上前欲行兇之時,她把劍往上一抬,就想抹脖子自我了斷。
      劍刃剛挨到脖子邊,就聽到“喀嚓”一聲,盧雲身後的窗子被人一掌劈開,緊跟著姑娘的手腕被人重重地用劍鞘敲了一下。頓時手掌發麻,鬆開五指,劍落在地。
      而與次同時,一把劍閃著寒光逼近高旺,速度之快,讓屋裡的所有人都史料未及。
      進來的非是旁人,正是展昭和白玉堂。其實兩人在外面已經把屋裡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一聽到高旺的企圖,展昭就想拉傢伙上前。這次倒是五爺攔了一下。不是因為他覺得事情不可氣,而是聽意思這個盧雲該是火閻王盧佩的女兒。既然如此,這女人就是個女賊,誰知道她究竟是什麼德行?
      可聽到最後,見姑娘誓死不從想要自刎,二人就再也忍不下去了。不管盧佩跟他們開封府的人有多過不去,面前好歹是一個姑娘的清白和性命。就當是本著俠義道的本分,也沒辦法不出手。
      本來盧雲以為是高旺帶來的人動得手,可見一黑衣男子將劍逼到了高旺的前心,她才意識到來的人必然不是高旺的黨羽。心多少有了些仗勢,死意也就消了大半。
      後撤幾步躲開來劍,高旺就倒吸了口冷氣。“你們是什麼人?!”來的兩人一黑一白,看起來皆是二十來歲的男子。模樣長相如何暫且不論,單那二人眼中帶出的犀利,就可以看得出來人非是平常之輩。
      五爺抱著肩膀站在姑娘盧雲邊上,看著高旺冷笑了一聲:“爺爺們有名有姓就是不能告訴你。要是被你這種無恥的賤輩從嘴裡念出來,最少也得倒幾天黴。不過今天爺爺我心情不錯,可以給你兩個選擇。”
      “什麼選擇?”今天來白鹿庵他就沒想幹好事兒,自然身邊就沒有帶人。沒有人幫忙,他也就沒有那麼高的氣焰。再加上展昭方才那一劍掛著內勁,雖然沒有傷到他,可還是讓他立刻明白自己的功夫四個也敵不過面前這黑衣的男子。
      不明白那老鼠要說什麼,展昭轉過眼神看了一眼玉堂。五爺也同時看了展昭一眼,而後道:“一是被劍捅成篩子,二是被刀剁成肉泥。兩選其一,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本來還以為是事情有得商量,沒想到對方竟然口出戲言。“小子你狂!!”知道肯定是要動手了,高旺趕緊用餘光看了一下慈靜,而正眼分毫沒敢離開展昭手中的長劍。
      見高旺錯步亮開了架勢,五爺就把手伸到了身後,預備抽出禦龍動手。而展昭早就料到玉堂有此用意,他劍在右手,將左手半抬,擺了擺。“幾日閑來無事,今兒就讓我活動活動筋骨。”
      將手放下,五爺沒再堅持。要是展昭連這等貨色都收拾不了,那還怎麼叫南俠客?
      房中不再有人說話,展昭也沒有主動出招。他在等高旺伸手。高旺一開始也盯著展昭不曾亂動,衹是越這麼安靜,他就感覺越不塌實,心就像長了草一樣怎麼著都不對勁兒。最終他大吼一聲,給自己壯了個膽,揮刀就奔展昭而來。
      展爺不閃不躲,衹是面露坦然看著高旺的刀離自己越來越近。就在那刃離皮肉還有半指距離之時,展昭雙腳一動,眨眼間人便到了高旺的左後側。然後巨闕自下輕撩而上。高旺頓時就覺得後背發涼,發覺不好轉身之季,已經覺察出了疼痛。
      對方反應如此之慢,展昭心中就有了數。自己要想勝他,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回合。
      而高旺這邊還什麼都沒看清楚就受了傷,心裡的氣和急就甭提了。為求活命,他衹能豁出一頭,擺開刀鋒打算以快招擾亂對方的視線,然後尋機會逃走。
      展爺行走江湖多年,還能不明白高旺的小心思?原本他並不是嗜殺之人,衹可惜高旺觸了展昭的忌諱。更何況身為長輩欲對侄女下手,這簡直就是畜生不如!此等樣人若是不殺,怎麼能平得了公道?
      見展昭這次伸手又准又狠,沒留一絲情面。五爺心中得意,臉上帶著贊許地笑容。雖然自己沒有動招有些手心刺癢,但見貓兒抒一抒心中的憤恨,也是快事一件。“高旺,你可小心著點兒。要是從窗戶往外跳,可有幾把刀等著你呢!”以牙還牙,其實對付這小子用不上這手,五爺這衹不過是覺得有趣兒,故意唬他一唬罷了。
      沒想到高旺還真的信了。緊跟著腳下轉步,開始往門口使勁兒。
      六個回合轉眼即過。幾乎沒給慈靜思考和助陣的時間,巨闕就將高旺的刀削成了三段。
      扔掉手中沒用的刀柄,高旺氣得大喊了一嗓子:“周子豔!!你他媽的還傻看什麼!我死了你就成寡婦了!!”
      假尼姑慈靜其實還沒盤算明白這手是幫還是不幫,如今被喊出了真名,她就是一哆嗦。她與高旺好歹也算是十來年的夫妻。雖然無名無份,可倆人的感情畢竟還在。衹是人誰都愛命,沒了這口陽氣兒,那可就吃什麼都不香了。她知道高旺不敵,可自己的老爺們兒都不是對手,自己伸手又有什麼用?更何況她可不傻,別看那穿黑衣服的專心對付高旺,那邊的白衣服的眼睛卻沒少瞥向自己。恐怕自己一動,也沒什麼好結果。權衡利弊,她最終用手一推房門,轉身就逃到了院兒中。
      見慈靜一跑,高旺氣得差點吐血。本指望著她身上帶著的零碎,沒想到這娘們兒心狠如此,竟衹顧自己逃命,把他高某人扔在了腦後。“好你個不念夫妻之情的賤人!今天就算你跑了出去,這麼多年你假佛之名,做了那麼多坑騙財物、謀錢害命的缺德事,早晚也必得不了好下場!”
      五爺心中好笑。若是兩口子都如他們這辦大難臨頭各自飛,那這世上還哪兒有完整的家庭?可見這對狗男女間也沒什麼真感情可言。就光這一點,就夠讓五爺反胃的了,更不用說這個叫周子豔的假尼姑還在庵堂佛門淨地之中做這些苟且骯髒的勾當!
      其實不用高旺喊出罪狀,五爺也根本不可能讓這個假尼姑逃跑。可這種賤人又實在不值當讓五爺伸手或是動用寶刀。就在五爺憂鬱究竟用什麼給那女人一下子的時候,展昭剛好把高旺逼到他的身前不遠。而且劍橫著帶過,生生劃開了這賊人的前胸。入肉半刃,怕是已經傷了臟器。高旺慘叫了一聲,再也無力站穩,腿一軟,人整個朝後仰去。
      五爺一看,這現成的傢伙事兒正好用來使使。於是上前一步伸右手抓緊高旺的後衣領子,左手抄住腰帶,腳根紮穩,雙臂用力向門口一甩,將高旺整個扔出了房間,不偏不歪,正砸到慈靜的身上。
      就聽兩聲悶吭之後,院兒裡頃刻恢復了平靜。

      五爺這招來得太意外,展昭也被弄得一愣,但隨後他就無奈地笑了出來。“你這老鼠,哪兒有這麼幹的!”
      五爺一笑:“殺這路貨,用手髒了手,用刀汙了刀!再者,他們生做不了恩愛夫妻,死就成全他們一同歸西。五爺我這也是做了公德一件!”
      懶得與那老鼠鬥口,展昭邁步出了房間,來到高旺和周子豔的身邊。俯下半身,探出兩指在二人的鼻窩處試探了一下。沒呼沒吸,人自然是已經死了。看著二人的身上身下都被鮮血染紅,展昭皺了下眉,同時輕嘆了一聲。
      屋內的倆人也先後離開了房間。見展昭嘆氣,五爺覺得有些好笑:“我說貓兒,人是你殺的,你還嘆什麼氣?”
      展昭起身轉頭:“我衹是嘆這本該清淨的佛門淨地,卻被污穢致此。”嘆罷,他轉眼問玉堂身後的女子。“姑娘,敢問您是哪裡人士?”心中有譜,卻還是要問在當面。
      事兒說起來要清楚明瞭,可實際上,從白展二人進屋到高旺二人雙雙斃命為止,根本沒用多少時間。盧雲尚且還在雲裡霧裡,被展昭這麼一問,她才從驚愣中回過神兒來。“方才多謝謝二位恩人相救!”說罷她往後撤了三步,撫裙就想給白玉堂和展昭下跪。
      白展二人又怎能受她這等大禮,於是一同閃身側步躲到了姑娘身後。“舉手之勞無需大禮!”男女有別,二人也沒法上前攙扶,可這麼僵持著忒是難受。
      盧雲一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二來也算是半個江湖中人。知道二人為難,也就沒再多禮。直身站好,抱腕當胸:“既二位不肯受我的大禮,小女子衹能將此大恩銘刻於胸!將來若有機會,一定加倍報答!”
      展昭一笑:“姑娘怎麼會住在這等地方?”
      盧雲嘆了口氣:“不瞞二位,我爹爹是東面不遠處獅岩峰上的大寨主名叫盧佩。衹因為頭兩個月收留了一個官府緝拿的要犯錢華,我勸他數次他都全然不聽。最後我一氣之下與父親吵了一架,然後下了山寨,打算出家當尼姑算了!”
      “你爹不聽你的,你也犯不著當尼姑啊?”一看就知道這女人性子烈,可再烈的女人也沒說跟爹吵架就跑出來想當尼姑的!
      盧雲苦笑著搖了搖頭:“二位有所不知。像我們這種山賊,有哪個好人家的男人願意娶?不怕二位笑話,我娘去世得早,我爹衹顧著山上的兄弟和買賣,極少管我。五年前,我帶著丫鬟老媽子下山溜達,巧遇了一位書生。我二人一見鍾情,相交了半年有餘,我都沒敢告訴他我的身份。不過二位也別覺得我是個無恥之輩,我與才軒止禮無染,甚至有大半時間都是書信相通。可後來不知道是誰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爹,我爹一怒之下將才軒和他的家人殺了個乾淨。”
      聽完姑娘的話,展昭的眉頭鎖得更深。扭臉看了一眼玉堂,也見那老鼠捏了下鼻子,而後問:“怕是打那時候開始,你就跟你爹不和了吧?”
      盧雲點頭:“可話雖如此,爹畢竟是爹。他在前山,我在後寨,衹要我不離寨門,他也懶得理我。衹是這一次錢華的案子太重,而且他又不知道聽了什麼人的唆使,在白沙灘立了個擂臺跟官府作對。我再與我爹有心結,也知道窩藏朝廷侵犯是何等大罪,弄不好就得抄家滅門。衹可惜我爹他執迷不悟,根本不聽我勸告。所以我才下了這個決定。”
      說到這裡,姑娘嘆了口氣,看了看四周,再看了一眼被高旺砸斷了氣兒的慈靜假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本地面上香火最旺的庵堂,居然住著這等女人!”
      人活於世,難免會披上一層假皮。衹不過是好是壞就要因人因事而異了。這個名叫周子豔的假尼姑。如果平日裡不是做好了表面功夫,哄騙百姓沒有露出破綻。這間庵院也不會有這麼多香火。慈靜的身份也不會隱瞞到了今天。
      聽得出來,姑娘的身世頗為可憐。而且她雖然是盧佩的女兒,卻從心往外不贊同其父的所做所為。這樣的女子,實在是不該受到牽連。“那麼盧姑娘,你現在欲意何往?是返回山寨,還是另投門路?”
      盧雲苦笑了一下:“自打決定下山出家開始,我就沒有想過再回山上。聽奶媽以前對我說過,我在安慶府還有一個親舅舅。雖然小門小戶,可總還能收留於我。況且我身上帶了不少銀兩和首飾,將來也不會愁吃愁住。”
      知道姑娘去意已決,五爺趕緊問:“離開獅岩峰對你也好。免得將來官府抄山,你再被受了牽連。不過在你離開之前,能否告訴我們獅岩峰的大寨所處何地?離此地還有多遠?”
      聽到這個問題,盧雲顯然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展二人,問:“請問二位恩公要上大寨做甚?”
      沒等展昭開口,五爺搶一步回道:“我也無意瞞你。我二人都是開封府的官差。此次前來做甚,你不問可知。”
      五爺的話驚得盧雲倒吸了一口冷氣。“近日山上來了不少高人,衹您二位上去,怕是非常危險。”明白了面前二人的用意,她不得不做此擔心。
      “姑娘不怕我二人對你父親不利?”聽盧雲這意思是衹擔心自己和玉堂的安危,展昭有些驚訝。
      盧雲一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親情又豈能拗得過王法二字。衹不過我父親雖然固執,卻不是什麼心毒之人,若將來能有一線之路,還望二位能饒他一命。”
      五爺攤手:“這點我二人可做不得主。不過若他沒有做得太過,即便抄山,也不見得人人誅絕。”
      盧雲點頭:“如果二位去意堅決,我便告訴二位如何進山,如何躲避暗哨。但還是那句話,山上來了很多連我都不認識的綠林高手。萬事都要小心。”說罷,他帶著白展二人來到庵門處,邊指方向,邊把進山的路線講了一遍。

      得到確切的走法,白展二人這才放了心。原來這裡已經離獅岩峰不遠了,不過真真是走錯了方向,才會誤到了此處。也幸虧如此,否則又怎能得到躲哨的走法?
      與盧雲道別之後,五爺反身就想回庵院。展昭拉了他一把,問道:“你幹什麼?”
      五爺回道:“方才那小尼姑被你用劍鞘擊暈,若是醒來,跑到山上報信,豈不壞你我大事?”
      展昭皺了下眉:“得饒人處且饒人。時近四更,你我還是趕緊上山的好。不然等到再晚,天就該發白了!”
      “就你這貓兒心腸好。成!聽你的!諒她就算醒了,也跑不到你我前面!咱們這就上山!”做了決定,五爺還是沒有立刻動身。而是抽出禦龍,騰身揮刀,將“白鹿庵”的大匾劈成了兩半。這心才呼出一口鬱氣,露出了舒心的笑模樣。
      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匾額,展昭晃了晃頭:“廟又無錯,你劈它做甚。”
      五爺將刀還入鞘中,然後抬手摟住展昭的肩膀:“這等埋汰地方,哪兒有佛主肯留!五爺沒有一把火把它燒了,已是手下留情了。”發覺展昭的身上沒有透出熱氣,他皺了下眉,順手揉了幾下貓兒的肩頭。“這般時候怕是山上的大賊早就睡了。咱們就抓個舌頭問問大概,也不算白來一場。”
      到了地方,恐怕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兒了。儘管不相信玉堂到了山上會衹問個“大概”,展昭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畢竟那老鼠在乎自己,是比自己在乎自己都要上心的。“方才救了盧雲一命,又除了兩個惡賊,即便寨上打探不出什麼,你我也不算白來一趟。”
      五爺一笑,鬆開胳膊搓了搓手:“還是貓兒最會寬五爺的心!腳下使勁兒,咱們比一比誰先到寨前的碑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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