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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回(书修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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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四豪杰寨上结金兰二师徒夜送展南侠]
房间中的气氛因为停顿了片刻而变得十分紧绷,但这一切却被欧阳春的一声哀叹化解了。“我虽说身不由己,可毕竟现已是出家之人,有很多话不便出口,还是劳凡智大兄弟代我言讲吧。”他知道自己嘴笨,所以能少说就少说。一看那个侯二寨主就是个心细且性诈的主儿,一字说露就会遭殃。
智化也叹了口气:“这事儿其实二寨主问的就有些奇怪了。好人家平白无故谁愿意去当和尚?想必各位也都知道,欧阳老哥哥的父亲和叔叔全在少林出家,他欧阳家只有他一条根脉,他能是自愿去做这个替僧的吗?但皇帝的旨意谁敢违抗?他听说欧阳老哥哥的父亲和叔叔都是高僧,所以便认定他有慧根有佛缘,圣旨一下事情就这么定了。愿意不愿意也都不是由他说了算了。二寨主您想想,若老哥哥一心要做这个皇帝的替僧,他还能从大相国寺里出来坐在这里吗?”这一席话倒并不严密,其中的道理也不算是个道理。其实这欧阳春早就立志要做个僧人,赵祯让他做替僧也正是合了他的心愿。只不过这些事除了亲近之人,外人是不得而知的。所以这番话一出必定会让这些草莽之辈信个大概,其实只信个大概也就够了。
果然,听完智化说言之后,尽管侯军表情上看得出还是有些不解,但他也同其他人一样叹了口气。
柳余戎不是憨人,这个人一看就是透着灵性的人,他和钟雄一样早就看出这二位前来并非无事。只是若能助他们一臂之力,他倒不介意配合他们的戏。“唉!这种事真是让人心中不平啊!”
欧阳春摇头一笑,装的是苦笑,心里却是暗笑。这些话他也不是说不出,但身为出家人如何让这些词出口?要骗人他是不适合的。
钟雄借着机会连忙说:“北侠,东侠,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二位能够成全。”
这种时刻的不情之请通常都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智化笑问:“不知道钟大帅有何事要我二人帮忙?”
钟雄露出一笑,很坦诚。但从眼神里可以看出,还有些担心。“倒不是什么事需要二位帮忙。只是在下欲与三位大侠冲北磕头,八拜结交,不知道可否赏脸?”
“三位?除我二人还有谁?”智化愣了一下,然后看着钟雄问。他这一问其实毫无意义,那一愣也无非是装给人看。他明知道那一人必定是展昭,但是这种情况下又不得不问。他不能让任何人,不对,准确地说是不能让有些人知道自己早知道展昭在此。
回答问题的并非钟雄,而是柳余戎:“前几日南侠展昭在磐龙岭受了伤,我大哥把他救了回来,现在正在后寨中调养。”
智化和欧阳春点了点头,但心中都是冷笑。“救”这个字用得是否有些可笑了?只是即便要笑也不能真的露出来,所以他们都回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展昭原来也在军山啊!”
侯军看着二人,心里的疑虑更多,于是他开口便问:“我以为这件事现在全襄阳的人都知道,怎么,东侠不知情么?”
智化笑回:“二寨主说对了。我的确不知。前几日出了王府我就离了襄阳,在途中碰上了欧阳老哥哥。他说心中烦闷,在大相国寺十分枯燥,所以要来洞庭湖一游。我这才随着他回到这里。更何况,展昭是官府中人,我弟兄虽然与他是旧识,可也有半年多未见了。”这个谎撒得很是危险,他担心捞印之时自己被人看到。但其实也不算危险,若捞印的事这军山上的人知道,那么自己也就不可能坐在这里跟他们聊天了。
侯军冷笑:“洞庭湖这些年来一直归我军山管辖,早就不许外人游览,二位身为江湖中人,又岂会不知?”
智化实在是很讨厌这个人,他说话一步不让,甚至寸寸要争。若自己不是黑妖狐,恐怕早就被他问漏了。“二寨主怎么忘了,我兄弟进山之时就已经说过了。我们来洞庭水寨就是为了拜会一下大帅钟雄,这有什么不妥之处么?还是说二寨主不希望有人来探访你家大哥?”既然这个姓侯的一句话不落,那自己只好夹一句软钉子。
这句话真是让侯军闭上了嘴,他若再问就真的成全了智化方才的那句话了。于是他转脸看着钟雄,看他如何反应。
智化的话让钟雄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既痛快又带着不安。要说这军山原本是侯军父亲侯万沧的,自己二十年前落魄到此,被侯万沧收留。他看中自己,并将他的女弟子嫁给了自己。到后来,这军山没有交给他的儿子侯军而是交给了自己。侯军虽然嘴上说一切顺从父亲的意思,一切都听大哥的话,可是任谁都知道,这种事很难心平。这么多年,自己也是心存愧疚,处处让着他。但是这种让一久就成了种习惯。本来这矛盾并不会如何明显,但襄阳王的招安反书一出,他们兄弟二人顿时就迈进了两条路。
“二位,刚刚在下的提议不知可否应允?”钟雄再问。若他和东,南,北三位侠客结拜为弟兄,那不管是军山或者是自己与家小的命就都保了。
智化笑回:“既然大帅是要与我三人结拜,我二人至少也要知道展昭的意见。”
钟雄点头:“那是自然。”
“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可否让我们弟兄一见?”欧阳春忍不住问道。他来的目的和智化稍有不同。智化此来还有些要劝降钟雄的意思,但是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救展昭和徐庆。
柳余戎站起身看了钟雄一眼,看到大哥点头他这才说:“请二位跟我到后寨。”
钟雄也笑着起身:“在下前寨还有些事要处理,且也不好妨碍三位兄弟相谈。我去命人设摆酒宴,我希望到时候三位谈罢能与在下再一同痛饮。”
看到柳余戎带着二侠离开房间,侯军突然说了一句话:“大哥,你这么做是否是要陷我兄弟于水火?”
钟雄不耐烦地看着他:“二弟,你认为结交三位大侠算是坏事?”
侯军冷笑:“非也。但展昭是朝廷的鹰犬,襄阳王的死敌。大哥要与他结拜难道认为妥当?”这四天里,他见大哥如此紧张展昭就知道事有不对。他的确是想去向襄阳王告密,但是他也怕自己乱动会招惹祸端。尽管钟雄碍于爹的面子不会杀了自己,但是那个柳余戎和自己却没有这情分。更何况他在等,在等三弟韩炬运粮回来。
“就像欧阳春不是自愿去做皇帝的替僧却身不由己一样,你又怎么知道展昭不是迫于无奈?”他只能回侯军这句话。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这个朝廷,甚至心中还有些恨。他当初是武举人出身,本该入朝为官,但他却遇了个腐败的官员,非但没有被重用,还陷他家败落魄。往事他不愿再提,但怨气却不会因为不提也连带着忘了。他欣赏展昭,一不是因为他俊美的容貌,二不是因为他四品护卫的身份,其实也并非是因为他南侠的江湖名号。这种欣赏来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一种他说不出来的东西。他眼中的展昭固然会笑,但却笑得淡。他的眼里从不露拒色,却就是让人不敢去靠近。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这样让自己觉得若不交这个朋友,便会遗憾终生的人。
侯军再没说什么,因为钟雄没有给他留下再说什么的机会就转身走了。而此时的侯军更要为自己打算。若多杀一人,自己的威胁就会少上那么一分。他的拳头在咯咯作响,眼神中露着凶光。杀人,他从不眨眼。死人,无非是少费一筐鱼饵罢了。
展昭在军山一住就是三天半,这三天钟雄每日都来看他,却从没多说过什么。这让他觉得不安。这算什么?软禁?可有什么意义?他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人,死,自然是不怕的。但是徐庆在什么地方他却不知道。钟雄只说他很安全,却不让他们见面。他现在的身体刚刚恢复起来,吴大夫的针和药虽然奇效,却很缓慢。此时他是格外地想念江尧,若江先生在,定会在很短时间内将自己治好吧?他需要很快好起来,他没时间也没有精力在这里跟钟雄耗下去。但如今急也没用,他现在一用内力胸口就会隐隐发疼。这要他怎么逃?怎么找到徐庆并带着他逃?所以,他目前也只能这么耗着,不知道究竟要耗到何时何日。
白玉堂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展昭没有仔细地看着他,因为展昭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他的玉堂。可熟悉的感觉还是生生地将他拴住了。这个不会说话的年轻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这三天里,展昭再没让那年轻人替自己擦过伤口,那种触碰的感觉让他无法接受,是心的无法接受。他们之间的距离,永远超过三步。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一靠近,展昭就会不自觉地退后。
索性白玉堂再不靠近,他不想这么折磨展昭,他也不想再这么折磨自己。这三天,三步成了他一生中最疼的记忆。他终于懂了什么叫咫尺天涯,什么叫对面不见。但无论如何,这猫儿现在就在自己身边,他很安全,自己会时刻护着他。因此他现在真正焦虑的,是师父一直没有找到楼图的消息。所以他只能看着窗外,那里有青空有白云,有风吹过能让他清醒,却是能让他更明了痛的清醒。
“你在看什么?”展昭忍不住问。他已经站在窗前有半个时辰了,一动未动。虽不想去看,却总是不自觉地瞄上几眼。终究不是玉堂,若是他断然不会这么安静地站在一个地方,这般久了还不曾动。若玉堂也能学会这份稳,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结果了?
刚才的问话他没有得到回答,不过他并不介意,因为他不能期待自己从一个哑人口中得到答案。他只是站在他的身后,依然是三步的距离。“今天天气真的很好。”展昭忽然一笑,“只可惜青天依旧在,那人却不回。”这一笑当然是苦笑,却也是发自内心。
那人确是不回,但只是现在不敢回头。若回头就会看见那双哀伤的眼睛。白玉堂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这么能忍。而且越看到展昭疼,他就越要忍,尽管这种忍是种强迫。因为他害怕,怕自己学不会忍。若学不会将来这猫儿怕是还要受这种折磨,那样一来,他便不会再原谅自己。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响起,紧接着听到一个人说话:“展大侠,有人来看您了。”说话的人是柳余戎,这几天他也不时地来这里看展昭。所以展昭与白玉堂是认识他的。
当然,他身后跟着的二人他们更是认识。
“智大哥?欧阳老哥哥?”展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不相信这二人会来,他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从正门被柳余戎带进来。
柳余戎一笑,他知道自己在身边这三位不好说话,于是他只是将人送进来便出去了。“三位慢聊,我去吩咐下人准备酒宴。”
房间中只剩下了四个人,原本是四个至熟之人,可如今偏有一人成了陌路。欧阳春刚想说话就被智化拦住,然后他问:“这位小兄弟是什么人?”他看着白玉堂,却不是看到白玉堂的容貌。
白玉堂看了一眼展昭,展昭立刻回答:“他是给我治病的大夫,这几天是他在照顾我。”
智化笑着转过脸:“小兄弟,我们弟兄三人要说些要事,不知道你可否回避?”
白玉堂点头,却没有马上离开。他先是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三粒,递到展昭面前。然后指了指天。展昭接过药丸很顺从地服了下去,白玉堂也没有犹豫便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很自然,展昭接过杯子一口喝下。白玉堂伸手接过空杯放到了桌上,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一连贯的动作智爷看在眼里心中觉得奇怪。怎么会有种异样的感觉?为什么这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会这么自然?“展弟,你不怕他下毒害你?”
展昭笑着摇头:“他若要害我就不会救我了。”更何况身为习武之人,对杀气都有本能的感应,这个人身上不单没有杀气,还有一种能让自己安心的感觉。
“这人怎么不说话?”欧阳春问道。他刚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轻人,虽然素衣着身面无表情,却还是能看得出,这个人身怀武艺。只是既然展昭说他无害,他便无害,就像他所说,这个人照顾了他这么多天,要害也早就害了。
展昭苦笑着回道:“他是个哑人,自然不会说话。”
哑人?智化听后心头就是一动,但他现在没时间管这个人究竟是谁。“展弟,我们来是为了救你。当然最好能顺带着劝钟雄投降。”
展昭一愣:“投降?他只说他与赵爵并非一路,但却并未说过他要投降。”这是个症结。每次话到这里钟雄就会有所隐讳。即便他不欲与襄阳王为伍,可山寨毕竟是山寨,他自称大帅也一样是贼。立场不同,展昭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说。
“既然非是一路,那就有的劝。他欲与你我兄弟三人结拜,你意下如何?”智化看着展昭问他。
展昭皱了眉:“这件事……合适吗?”结拜不是小事,若用结拜来欺骗对方,实在有违侠义之道。
智化笑着晃了下头:“成就大事不拘小节,更何况这不见得就是种欺骗。他若肯投靠朝廷,这头自然是真磕了的。而且你不想快点解决此事么?”
想,展昭比任何人都想。
酒席是在掌灯之后才摆下的。倒不是因为展昭他们三人谈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是因为钟雄到这个时候才有时间。而是因为若这时候吃酒,智化和欧阳春就绝对不会当日离去。在钟雄的心中,他虽然知道二人此来必定为了展昭和徐庆,但是以他们俩的身手要带两个人离开,实在不是难事。时间,对他来说很重要。
钟雄站起身举着酒杯:“三位大侠,今日我钟某有幸能与三位同桌而饮,实在是荣幸。这第一杯酒是为智大侠和欧阳老侠客接风。”
三人也笑着将杯举起,这酒是必须要喝的,而且也没有理由拒绝。
三杯酒入肚钟雄就又把话拉到了正题上:“智大侠,在下的提议……?”
智化放下酒杯:“我兄弟三人商议过了,既然钟大帅看得起我们,自然没什么不愿之说。”
这句话出口钟雄当时就笑了:“既然如此,来人,设摆香案!”
结拜的规矩无非是跪地、磕头、上香、发誓。到哪里都一样,根本没什么可说的。
唯独难的是最后这一碗血酒。展昭还心存迟虑,血酒一下这兄弟就成了真的。但见那三人都喝了,他也只好抬手要饮。
就在这时候,一颗石子正打到展昭的手腕上,事出突然展昭没做防备,那碗酒当即就掉落到地上。就只听“滋”的一声,酒洒到地上顿时泛起了白泡,升起了青烟,一瞬间一股刺鼻的腥味从那白泡中散出。
“有毒!”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欧阳春和智化偷运内力,发现并无异常,可以肯定自己并未中毒。但是为什么偏偏展昭这碗酒里有毒?三人盯着钟雄,就连柳余戎的目光都带着不解和质问。
钟雄也被吓住了,这毒自然不是他让放的。于是他一把拉过为他们倒酒的喽囉:“你说,这毒是怎么回事?”
“小人不知道!”喽囉兵吓得浑身发抖。
“不知道?你……”他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见从窗外飞来一镖正中那喽囉的咽喉。这个速度很快,但不是极快,只是没人料想得到有人敢在这么多高人面前杀人灭口。
下一瞬所有人都来到了窗外,但夜色中的院落一个人也没有。
发石子是谁?发飞镖又是谁?展昭的眼睛在四下打量着。做这两件事的必定是两个人,第一个人是为了救自己,而第二个人则是为了灭口。
正当所有人都茫无头绪的时候就听“哐!”的一声,一个人被扔进了院当中。一个人被扔,扔他的自然是另一个人。但他们没见到另一个人。
那人被扔到院中,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此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容貌,是二寨主侯军。晚上这宴会侯军没有作陪,一是他主动提出不来,二是也没人希望他来。更何况结拜一事本就与他没有关系,这三位侠客他也看不顺眼,所以不来根本没人起疑。但现在一看,他不来原是有目的的。不用问这毒必定是他下的。
“侯军,可是你下的毒?”问话的是柳余戎,他问的是所有人要问的话。
侯军自知避不了这个问题,事到如今他只能大笑:“没错,毒是我下的。”
“你为何要这么做?”问话的人是欧阳春。
“为何?很简单,为了军山上下几万人的性命。”他转脸看着钟雄,“钟雄,你要与欧阳春智化结拜我没话可说,哪怕你留他们在寨中为主也是你的自由。但是这个展昭绝对不行,他是朝廷的走狗,有他在军山就有危险,我必须杀了他。”
展昭冷笑道:“看不出二寨主竟这般够义气。”
侯军自然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但他也没恼:“事到如今要杀要剐任你们!”
柳余戎从腰中卸下自己的双钺,立刻就想去取侯军的性命,但却被钟雄一把拦住了。“四弟,不要动手。你二哥虽然做了糊涂事,但是他毕竟也是为山上众人的安全。”
“大哥!他这可是下毒,虽说那毒只下在了展大侠的碗里,可是万一弄错,也有可能会毒死大哥你啊!”
展昭摇头:“不会不会。我那碗该是早就计算好了在最后倒的。况且毒的不是酒,而是碗吧?”他看着侯军。
侯军回看展昭:“你说得对。只可惜,你这般人物居然去给朝廷当鹰犬。可惜可惜!”
展昭摇头笑道:“侯二寨主就没想过自己可惜么?这般身手头脑,居然甘心为朝廷反叛卖命。明明只要安生就可保军山无事,可还不是为了名利屈服赵爵?朝廷?那你要保赵爵又是保了什么?”他原本不想咄咄逼人,只是他听不得别人说什么朝廷鹰犬。朝廷的确有很多贪官污吏,但他保的是青天,不光因为他保的是青天,也因为若没有正人肯报效朝廷,那百姓还过的什么安生日子?对他来说这种话就是侮辱,不但侮辱了自己,也侮辱了所有人!
“把他押下去!”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钟雄只能吩咐喽囉兵赶紧将侯军带下。他看得出展昭眼中带怒,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出事。
喽囉兵上去就将侯军捆住。本来以侯军的本领,这些下人是不可能有本事捆上他的,只因为他没反抗才会如此顺利。他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反抗也没有意义。面前是三位侠客,还有钟雄和柳余戎,更何况这军山上还有外人,那个扔他进来的人。若能跑,谁会甘心被俘呢?
侯军的事解决后,众人回到房中。那碗血酒展昭没喝成,这结拜究竟算没算完成?
钟雄叹了口气,替展昭满了杯酒:“以此酒代替方才那碗,不知道贤弟可认?”
展昭一笑:“誓都发了,又何来的不认。”
这话一出口,紧绷得气氛终于缓了下来。正当展昭要喝这杯就的时候,有人在门上敲了一下,然后迈步走进房中。
来的人是白玉堂,可是在坐的没人认得出。
钟雄见来的是吴大夫的小徒弟,眉头一皱很不痛快:“你来做什么?”
白玉堂一指展昭,然后走了过去,伸手递过药丸。他是来送药的,若过了时辰,对内伤不好。
“谢谢。”轻轻地说了一声,然后接过药服了下去。边上无茶,他就想拿酒代替,但却被白玉堂一把拦住。
两只手握在一起,一瞬间俩人都觉得四周的空气在变,心跳也在变。白玉堂连忙撤回手,然后朝展昭摇头。他从腰中解下一个水葫芦,将它递到展昭手里。
展昭心跳得飞快,但在众人面前他必须装作没事发生。喝下水,微凉的水温让他多少减了分尴尬。
白玉堂没在房中多作停留,他只是指着酒杯再一次对展昭摇头。以他目前的情况,根本就不适合饮酒。
展昭看着白玉堂离开,完全是不自觉地目送。
“展弟!”智化唤了一声。
展昭这才转过脸尴尬地拿起酒杯,但下一瞬他又放下了。“钟大哥,不知道可否让小弟以茶代酒?”
“当然可以!”说罢钟雄连忙派人为展昭换了新茶。
智化看着展昭,在他耳边轻声问了一句:“是因为他像五弟你才如此顺从?”
这句话问得展昭心“咯噔”一响,是为了他像玉堂自己才会如此顺从?顺从又是何意?只是按时吃药,按时寝食吗?他们之间没有一句话,甚至没几次眼神的对碰。顺从?看起来该是这两个字吗?“智大哥,这句话并不好笑!”
他说不好笑,智化倒真是笑了:“是为兄的喝多了!”
方才的一幕钟雄也看在眼里,展昭的表情让他很不理解。对一个药店的小伙计,怎么会有种悲伤的神情?不过这些都和他心中所想的事没有关系。“既然大家现在都是自家兄弟,我就有什么说什么。我钟某人什么都不图,就只想图一个安宁日子。不知道展贤弟能否向包大人求情,破襄阳时不要抄了我的军山?”
展昭点头:“这倒并不难办。只要钟大哥肯归顺朝廷,皇上自然不会怪罪。”
柳余戎没等钟雄开口,先问了一句:“既然各位与我大哥结拜,也就自然是我的兄弟。叫您一声展兄弟,南侠不见怪吧?”
展昭摇了下头:“自然不会。不知道柳大哥有什么话要问小弟?”
“若我兄弟二人坐守军山,不参与你们双方战事,不可保住平安么?”
展昭笑回:“朝廷一直致力剿匪,军山的人数众多,且各个能战,又备有大量兵器。试问,这样的一群人朝廷能否留得?更何况你们现在毕竟是襄阳王麾下,即便不参与战事,也难脱其罪。”
“可我军山从不抢夺百姓财物,怎么能算匪类?”钟雄皱着眉问。
“那军山的粮饷又都是靠的什么?官府的银库,巨贾的镖车,以及最近几年赵爵的军饷。我说得没错吧?”智化的脸上依然露着微笑。
听智化说完,钟雄和柳余戎的额头都渗出了汗。“只怕我们即便投降也得不到好果。”钟雄从心底里不信朝廷,所以才有此一说。
展昭看着他:“钟大哥,你我现在既是兄弟,小弟就不妨对你直说。我的确不敢保你们无事,保军山无事,但我却可以保你们家小无事。”
钟雄低着头沉思片刻,然后道:“这件事容我三思。”要放弃军山这么多年的心血,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而且现在虽是抓了个侯军,可是还少了个押粮未回的韩老三。
智化点头:“事情不小,的确该慎重。”
展昭问:“钟大哥,不知道我三哥徐庆现在什么地方?你我既然已经结拜,可否让我们一见?”
“这个……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只不过天色已晚,还是明日再说吧。”钟雄毕竟还是要留上一手,若他们可保自己平安是一回事,若不可保恐怕就会成了另一回事了。
见钟雄的话带拒意,展昭又问:“那请问,白玉堂的骨灰是否埋在了磐龙岭?那天的一炸可有损坏?”
钟雄没想过展昭会问出这个问题,于是他的回答有些迟愣:“这……我的确是在那里埋了一个骨瓷坛,但那里没有骨灰。襄阳王确有将白玉堂的骨瓷坛交给我,但我一直对白五义士心存敬仰,所以将他的骨灰放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不是怕被人盗了去,而是怕被盗之时让那骨灰散了。英雄已死,我不忍让他连骨灰都剩不下。”
“多谢钟大哥!”说到这里展昭才算露出一丝微笑,“不知道能否告诉我他的骨灰在什么地方?”
“那骨灰不在军山,若你要取,也得下山出了洞庭湖。”
展昭皱了下眉,知道钟雄这是留了个后手,他只能道:“既然如此,小弟先行告退了。”
第二日清晨,智化早早就起了床,来到展昭的院中,就见白玉堂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手中端着空药碗。
智化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然后说道:“我有话问你,你跟我来。”
白玉堂跟着智化出了院子,在一处角落停下。
智化上下地看了看白玉堂,然后笑道:“五弟,你装得倒真像啊!”
这声“五弟”让白玉堂顿时目瞪口呆,难道是他露了马脚?于是这表情即时就变了:“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听到是白玉堂的声音,智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原他只是想一诈,但没想到竟诈出了真话。“你果然没死!”
白玉堂这才知道上了当:“你刚才诈我!!”好恼!
“哼!你既然没死又何必装死?你可知道展昭以为你死了,伤心成什么样子?”
“我自然知道!但我不能露面。”
“为什么?”
白玉堂知道已经没法隐瞒了,所以就将一切的计画和经过告诉了智化。“智大哥,你若是为了展昭好,为了公馆好,不要拆穿我。”
智化点头:“你都能忍,我又为什么不能忍?你放心,我不会透露半句的。只是苦了展昭。”
“就算是诈也要有根据啊,我莫不是露了什么马脚?”白玉堂不死心地问。万一自己露了什么,那不就会被猫儿认出来了?
“你没露什么马脚,露的人是展昭。他这个人的个性我太清楚了,若不是对你,他不会如此顺从。这种自然是陌生人间根本不可能有的。只是他如今一心以为你死了,所以即便感觉得到你,也认不出来。真是个直性子,天下少有的直性子。”恐怕是用情太深,所以深陷其中不得自知吧。智化虽未经过这些,但那不表示他不懂。
“黑狐狸果然不一样!”司马真突然从二人身边冒了出来。
“师父!你能不能弄出点动静,很吓人!”白玉堂瞪大眼睛看着师父,自己已经在这里等了他两天了。师父倒好,一出来就吓人!
司马真撇着嘴:“倒不如说你们功夫不到家,连有人接近都听不出来。”
智化连忙鞠躬:“晚辈给前辈施礼!”
“别那么多俗礼。玉堂,你去看着展昭。他现在内力还没全恢复,军山上怕会有危险。晚上我会来送他回公馆。智化,你同我来,我有事和你说。”
今晚的夜色很是少见,月朗星稀,四周被照得清楚。
展昭刚想宽衣入睡,突然门外闯进一黑衣人。
“什么人?”展昭大喊,但下一瞬他就已经被人点中穴昏了过去。
“玉堂,拿着展昭的东西快跟我走!”那黑衣人自然是司马真。
一路之上没有遇阻,自然也是因为提前做了安排,所以他们三人很顺利地离开了洞庭水寨,出了军山。回到公馆之时,展昭被放在门前。司马真猛敲了几下大门,然后带着白玉堂跳上房顶。
见卢方和蒋平出来,他们这才放心地离去回到军山。因为军山上他们还有事做。
“展弟!展弟!”蒋平唤了几声,见展昭没有动静,连忙吩咐军兵将他抬了进去。
门里接出来几人见状都皱了眉,只听一位老者说道:“真是麻烦!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江老哥哥,你就别抱怨了,快救人吧!”蒋平现在都急得火上了房,根本没心听江尧在这里发牢骚。
江神医出手,展昭自然是醒得快当。况且他不过是被司马真点了穴道而已。见展昭睁眼,江尧哼了一声:“你醒啦?”
面前的人们让展昭一时间摸不到状况。“江先生?”不光是江尧,床前围着的还有四哥蒋平、大哥卢方、白芸生、艾虎,居然还有丁兆蕙,卢珍和两个没见过的年轻人。
“好在脑子没坏,还能记得我老人家。”话虽说得刻薄,但他却将展昭轻轻地扶了起来,“这几日可有人给你治过伤?”
展昭点头:“正是。听说是这城中有名的大夫,姓吴。”
江尧挑了下眉:“大夫?哈!”然后他也没再说什么,“你们聊,我去给你弄药。”说完他转身离开。
卢大爷迫不及待地追问展昭这几日的经过。
展昭回明经过,却说不出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所以只说是有个黑衣人将自己弄晕,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算了,你也够累的了,况且身上还有伤,别想那么多了。”四爷蒋平叹了口气。这事儿一件一件出个没完没了,好在那个黑衣人必定是自己人,否则展昭绝不会被送到门前。只是为何不露面?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芸生。”展昭唤了一声。他以前没仔细地看过白芸生的脸,但现在却只一搭眼就让他想起了玉堂:“翔儿可好?”
白芸生微微一笑:“翔弟留在开封帮包大人的忙,打理生意。”话说到这里,他迟了一句,然后低下头不敢看展昭的眼睛,“我老叔的事……”他很想劝展昭一句,但是他说不出口。他的难过不比展昭少几分,但是他知道难过和疼是两回事。他若多说一句都是在伤口上撒盐,恐怕自己现在这张脸也和刀刃没什么区别了。
“你不用说了。”展昭当然知道白芸生要说什么,只是他听不下去,其实也没必要去听。
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阴冷憋闷。
艾虎拉过那两个年轻人:“展叔叔,这两位你肯定没见过吧?这位是我三叔徐庆的儿子叫徐良,这位是我二叔韩彰的儿子叫韩添锦。现在我们哥儿五个结拜了,丁二叔给我们起了个号叫‘小五义’!”
艾虎这话本是要调节气氛的,怎知道展昭听后却先愣了一下,最后苦笑着说道:“将来开封府有你们,我和他就放心了。”
蒋平当即就在艾虎的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艾虎刚想报屈就被蒋平瞪了回去。
“展叔叔,我们这些晚辈还要靠您多多指点。我看您还是别那么早放心。”
这声音并不好听,可绝对是好话。说话之人的相貌可真特殊,不说其他,单这两道白眉就够怪了,更何况这站没站相的样子。原本这张脸没法不让人发笑,只是展昭笑不出来,而且这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也无法让人想去取笑他的容貌。“你是徐良?”
“正是小侄。”
“你爹还在军山,不过应该没有危险。”
徐良一笑:“有欧阳伯父和智大叔在,我相信我爹没事。”
展昭点头。这年轻人绝对不简单,在他的脸上竟然连一丝的担心都找不到。
聊了片刻,众人就打算各自回房休息。还没等出门,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声。
蒋平一皱眉,然后说了一句:“芸生,小良子,你们留在这里,其他人跟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