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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七回 ...

  •   七 [不知丧身乡何处分兵双路归山林]

      顺着血迹的方向往树林里面探找,一步步地挪动,一寸寸地注目。其实血迹并不多也不明显,只是零星散落在草叶上几点。估计若不是山里雾中,地面潮湿,也许并存的线索能更好找一些。
      “四周的草和树枝没有被踩得特别乱,附近应该没有发生过激烈的打斗。看血迹的模样,也不应该是拖拽时造成的。”展昭的眉头皱着。一半是因为现下的情形越发难以猜测,一半是因为胃部不适,似乎鼻子也不那么好受。
      五爷用御龙的鞘扒拉着周围的草丛,偶尔发现一些脚印,也根本作不了决定性的线索了。“我估计着要么就是没有人从这里离开,要么就是走得十分谨慎。你看这些脚印,并没有那么清晰,而且大部分好像是故意踩乱了。”
      “这都是后话,先找到血迹的来源才是正经。万一是有人受伤,问一问也就清楚了。”最坏的结局就是找到一具尸体。那样一来自己和玉堂必须要掺和的案子就又多了一件。当然,还有最好的一个局面,那便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些血迹也有可能是猎人狩猎时不小心弄上的。
      伸手拍抚了几下展昭的后背,五爷觉得十分不痛快。好像自打往回走路过这木皖县,那场留人的雨就不是什么好兆头。“还是等找到了再说吧。猫儿,我看你还是先坐下来休息一下,老这么绷着对肠胃实在不好。”
      展昭摇头:“也不差这几步路。你别老担心我这个,你自己不一样饿着。”
      方才这猫儿听话是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现下山上出现了血迹,五爷就清楚这一招不好使了。实在是不值得在这件事上找不痛快,索性也就由着那臭猫去吧。现在还真是什么都不如赶紧找到血迹的来源,否则就算什么都找不到离山回了县城,彼此的心里也都不会太舒坦。毕竟还有这么多麻烦事儿没弄清楚。
      继续向前约莫走了三丈来远,原本就不怎么好发现的血迹突然不见了踪影。展昭停住脚步四下看了看,而后用巨阙在地上杵了两下,“不是太硬,看来这里一直颇为潮湿,血迹掉在地上也难以发觉。玉堂,你我不如分开寻找,这样也能快一些。”
      五爷皱了下眉,虽然心里边不乐意,但也知道现在是越节约时间越好。所以最终只能点头:“别离太远就成,反正找到找不到都是在附近。”
      展昭点头,随即就扭身形往左边走去。
      两个人一直保持着可以看到对方身影,又不至于太近的距离。倒也不是因为担心出什么危险,实在是因为五爷不放心。展昭已经饿得胃疼,加上昨夜恩爱了半宿,他现在是时时刻刻都想把猫儿放在身边看着。只可惜自家的猫大人总是有把公事放在前头的道理和劲头。
      远处一抹灰进入视线,五爷顿时瞪大双眼。“猫儿,在这儿!”喊了一嗓子之后,五爷三步并成两步朝那抹隐藏在矮株中的灰色而去。不出所料,被掩盖在树丛里的,是一具已经被砸开了头颅的尸体。
      展昭也以极快地速度跑到玉堂身边,眼前的情形让他顿时心一翻个。果然是找到了最坏的结局。“难道他就是那个赖头和尚?”没有直接上前去触碰尸体,而是绕到尸体的头颅附近,
      灰布的僧衣僧鞋以及脖项间的念珠都说明了这具尸体是一个和尚。但这附近除了之前那间制作佛像的小院子之外,根本没有所谓的寺庙存在。迈步也跟着展昭来到尸体的近前,五爷皱了下眉:“又是被钝器砸开了脑袋瓜子。猫儿,你说这两条人命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展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蹲下身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尸体的头部。“伤口并不是很深,但不是砸了一下。不过……”
      五爷也跟着蹲下身仔细地看了看:“不过什么?”
      “周围没有挣扎打斗过的迹象。玉堂,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个普通人如果被人砸了一下,就算不反抗也会逃走,但是这附近根本被奔跑撵过的迹象。”展昭摸了摸尸体的人中,尽管只用眼睛看就可以肯定这个人已经死了,但事事都会有个万一。
      五爷撇了下嘴:“如果第一下就把人打晕了,那么再打多少下他都跑不了。”
      展昭摇头:“并不是这样,没有人可以晕了之后还直立不动。他头上至少被钝器砸了三下。你看他现在的姿势,这些击伤根本不可能是在人倒下后造成的。所以我怀疑凶手跟死者认识。”
      “不光是认识那么简单吧?就算再熟的人也不可能被砸脑袋都不动弹这么大方。除非对方会点穴的功夫。”翻了翻尸体身上的僧衣,没有任何有用的发现。当然,现在谁也不能轻易挪动周遭的东西。毕竟他们现在无法代替仵作和木皖县衙门的官差。
      展昭站起身:“假如能点穴制人,至少内力就不会太低,那样的话拍他一掌都比用硬物砸他几下脑袋来得简单。”说完他将目光放得更远,有了致命伤,那么下一步要找的就是凶器。
      “那可也不一定,万一人家就是喜欢这种砸下去的感觉呢?”知道猫儿要找什么东西,五爷却并不希望彼此在这地方多加逗留。“猫儿,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回县衙门找秦敬来得好。要找凶器也不是你一低头就能看见的。人多终究好办事。”
      展昭思索了一下,而后点头:“这样也好。离开的时候咱们做好标记,免得像昨天……”
      五爷被展昭过于紧绷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好啦,五爷今后时刻都把眼睛放到最亮还不成?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该吃晚饭了!”

      回到木皖县的时候,天色已进申时。尽管两个人饿了个前腔贴后腔,却因为发现了尸体,必须先到衙门把这件事解决一下。至于取证抬尸这些事就都不是他们俩必须得跟着的事儿了。记号已经交代得十分明确。
      秦敬今天一大早就去找过白玉堂和展昭,却被告之二人外出,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本来是因为查到了一件事想要跟二人说道说道,结果空去白回。这会儿突然听二人说在县外山林之中发现了一具尸体,冷不丁的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过案子既然已经发生,不管跟阮悦的官司有没有关系都不可能怠慢。所以赶紧亲自领着人先去取证抬尸。至于其他的,也就只能等这些事都忙活完了,明天早上再一起商议了。
      这也正合了五爷的心思。毕竟自己二人一天到头水米未沾唇,不赶紧歇息,连轴转他是肯定不乐意的。所以跟知县告辞之后,先回了贵来居。
      吩咐小二预备几样口味清淡的菜式和两壶好酒,过会儿送到客房。首先赶紧要办的,就是得先洗个热水澡。一来去去山林中沾染了一天一夜的寒气,二来昨夜恩爱过后,那猫儿到现在还没有正经的清洗过。光想到这个,五爷就忍不住心里边不得劲儿了。
      将展昭塞进大木桶之后,五爷赶紧先给爱猫按了按肩:“猫儿,一会儿我还是让小二去叫个大夫来吧。打早上到现在你都打了六个喷嚏了。”
      展昭眯起眼睛,身体浸泡在热水当中,那股子舒服劲儿也把这两天的乏累和寒凉都逼了除来。骨头节处隐隐发涩,真的很想倒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宿。“一会儿喝点热乎汤,多盖层被子发发汗也就没事儿了。除了胃不太舒坦之外,我的身子骨还没那么弱。”
      五爷摇头:“话可别这么说。早上起来的时候五爷都冷得打了好几个哆嗦。这种事还是精心点儿为上,喝一副药又不费劲,万一真的受了风寒,到时候回到开封府,大家伙儿还不得把我给瞪出个窟窿?”
      展昭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实在是太麻烦了,你要是不放心,我也记得江先生曾经开过的散寒方子。写下来让小二煎了也就罢了。你……”说到这里,突然听到玉堂打了个喷嚏,展昭还没说完的话顿时改了口。也立刻睁大了眼睛。“算了,还是让小二找个大夫来吧。”
      五爷抬头揉着鼻子,也不知道是被热水熏的还是因为刚才的喷嚏,反正此刻的脸面有些微红。不管怎么说展昭应了下来就成。“猫儿,你这是不乐意喝药想拉上五爷吧?”
      展昭微微一笑:“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现在水温正好合适。”
      伸手捏了一下猫儿的鼻尖,五爷一边脱衣服,一边笑道:“说得也是,五爷保证帮你洗得干干净净!”
      狠狠地翻了那老鼠一眼,展昭却还是蜷起腿,腾出了地方。

      虽然饿了一天,但晚饭两个人都没有吃得太多,只是每个人都喝了碗姜汤。本来想吩咐小二去找个大夫过来,但展昭灵机一动,决定亲自去药铺找大夫。
      等二人到了“永康堂”,五爷这才明白展昭的用意。“你这臭猫,看病也不忘办案!”
      这家药铺离何家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不太近,却也并不太远。在本县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药铺。如果何家有人生病,十有八九会从这里请大夫抓药。何家在本地是老宅老户,不可能几十年没灾没病。假如何富的死有可疑之处,到这地方打探,会有意外的收获也不一定。
      坐堂的大夫年约五十左右,花白的头发束于头顶。看上去干净利落,却明显比不得江尧那般有精神。听到有人问诊,他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白展二人。“二位何人诊治?”
      展昭本想让五爷坐下来,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就直接被按坐到了椅子上。扭头看了一眼玉堂,有些哭笑不得。果然这老鼠的行动永远都快过心中所想。“在下就是昨夜染了凉,想请先生给开副驱寒的药。”伸出手将腕子递放到腕枕上,展昭微笑着说道。
      既然病人伸出胳膊,那么即便只是来开一副驱寒的方子大夫也得为人号号脉。
      老大夫没有开口多言,他一边的小徒弟倒像是个闲不住嘴的主儿。见展昭笑颜说话而自己的师父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自觉地有些过意不去。“最近这些日子的天儿是不见暖和,像您这样着凉的人着实不少。”
      有人乐意开口,那才有打听事儿的门路。否则总不能硬撬旁人的嘴吧?“可不是,连我这多少年都不生一回病的人都打了好几个喷嚏,就更别说旁人了。”说完这句,五爷瞟了一眼又将眼睛闭上的大夫,心里就多了三分不悦。可再大能耐也不能逼人家非得说话啊!
      有来言自然就能得回去语。小徒弟听完五爷的话,立刻摇了下头。“其实这不常病也算不上什么大好事。偶尔发点小病总比猛地来一次大发的强。呸呸呸!我这可绝不是咒您的不好,而是……哎……突然就想起何员外来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展昭立刻被小徒弟的话吸引去了目光:“哦?这话怎么个说法?难不成没病的还不如有病的好了?”
      展昭的话虽然拐了个弯儿,却是比直接询问何富之死来得更自然。一个听口音看模样就知道是外乡来的人,如果直接就问一个刚死之人,于情于理来说都显得过于唐突。若是对方心存了芥蒂。这可就于暗中查访不利了。
      回答的依然是那个小徒弟:“这您就不懂了。人人都觉得没病是福,可通常这种人一得病就是个大的。所为病来如山倒,您看咱们这一个小土包倒了顶多疼几下,可要是被泰山压下面,那可不就难以翻身了?”
      话虽说得不错,可五爷始终觉得不那么顺心。想他锦毛鼠就不常生病,要按这么说还得等泰山压自己一回咋的?“那要按你这么说,没病还得给自己找点病了呗?”
      小徒弟发觉到开口的这位白衣大爷面带不悦,赶紧把话往回:“嗐,我一说,您就这么一听。谁乐意没事儿找病啊!我啊,就是突然想起何员外来了。多少年都没病没灾的,突然就一病不起,一日不如一日了。连我师父都束手无策,可不就是被压山底下了么。不过这事儿啊得看个人的福气和命。一瞧您二位就是那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相貌。旁人可比不了,比不了的!”
      这段话摆明了是要讨好二人,可也透露出了他们想要打探的消息。反正话头已经打开了,岂有不说下去的道理?展昭朝玉堂使了个眼色,五爷心领神会,立刻开口:“感情你们这看病的医馆里还带看相的?不过这话你算说对了,爷们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行得正走的端,干得都是好事。自然不怕邪病上身了。”
      “啧!爷您这话说得对极,这人有没有福气啊,还得看积不积德行。我看啊,若不是何员外终日沉迷女色,把那么好的媳妇儿搁在佛堂里守着青灯,准不会死……”
      小徒弟的话还没说完,老大夫突然睁开眼睛将话给拦了下来。“小三子!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学那些妇人口舌,就回乡下种地去吧!”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在有些人面前可以说,有些话在分不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就不要说。做大夫的虽说不是什么高贵的行当,但却时不常的会接触些旁人家的私事。多说了,被传出去了,得罪不得罪人还在其次。就是买卖还能不能继续干,都在两可之间。
      瞧今天来的这二位。衣着相貌不俗,且还在腰间带着家伙事儿。尤其方才那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更让他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必不是普通百姓。未免气氛太过尴尬,他紧跟着道:“这位公子的病可不光是受了寒凉,二位可是知晓的?”
      话题转到了病情,五爷同样那么关心,看意思这老大夫还能号出猫儿的其他毛病,准不是骗吃骗喝之辈。“有些旧病根。看出什么只管直说。”
      老大夫放开展昭的腕子:“这位公子的初窥脉象平和,沉稳有力。久探之后却是积损身内之相。”
      五爷听后立刻点头:“先生说得对极!头几天生过一次大病,续续断断地喝了半年多的药。这才停药没多少日子。”
      大夫轻声叹了口气:“公子的积损之症顽固黏人,能医到如此境地的,必是高人所治。只可惜公子却没有安心休养,所以才致积损迟迟未愈。这受寒着凉,也是因为底子虚寒之故。我这里暂且只能给开一副驱寒的方子,煎两服散出寒气。至于公子的积病,还是找那位高人诊治为上。不过老夫劝您一句:养身亦得养心。这天下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个儿身子骨儿硬朗才是真的。”
      不知道这老大夫是因为刚才呵斥徒弟之后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还是真的心地慈善真心的告诫。展昭听过之后立刻拱手道谢:“在下谨记先生之言,还请您也为他瞧瞧。”说完站起身,伸手将五爷拉到了椅子边上,并将其按坐了下来。
      原本五爷是最不乐意让人掐着腕子当病人看的,也不过是几个喷嚏而已。可猫儿的面子不能驳不说,事情也好像还有询问下去的必要。“反正是一块儿受的凉,你喝什么药我就多抓一副不就完了。”话是这么说,却还是撸起腕子递了过去,只是脸上的表情没那么舒坦。
      展昭也不理他这些牢骚话,而是朝大夫微微一笑:“他平日里身子骨的确硬实,这么多年都鲜少生病。本也不至于担心的,可听方才这位小兄弟那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担心了。还劳先生您费费心。”
      听着猫儿关切的话语,纵然知道其中有一半是因为要勾出对方的话来,五爷就是觉得心里边暖和。抬头看了看表情颇为担心的展昭,他勾起嘴角颇带含义地微微一笑:“听你这么说,还真得让先生好好给看看。这万一我要是像那个什么何员外似的突然就倒了,爷可舍不得你这劳碌命的笨猫吃苦受累!”
      好一个蹬鼻子上脸的臭老鼠!自己那话是体贴担心之意,却丝毫都没带出彼此的关系。反正也是陌生人,人家说不准就以为是兄弟。他这么一说可好,不光语调暧昧,还特意朝自己发笑。这……实在是太讨打了!
      可展昭可恨自己不争气的脸皮,怎么就非得被他一气就红。若是能坦然一些,岂不就破了这厚皮鼠的无赖功?只是时下里,根本不可能去跟那老鼠计较言词是否得当,赶紧试试能不能问出些线索,越早离开越好!
      在猫儿的怒瞪中收回自己得意的目光,五爷心中好笑。不过估计一会儿离开药铺,自己得费些功夫哄猫了。“先生,你看我这身子骨可还用吃药?”
      不用去看对面二人的表情眼神,光听声音老大夫就将白展二人的关系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若不是亲兄弟,就是两口子。而其实若不是展昭顿时就红了的脸,他也不能往后面琢磨。自然,一个好大夫除了医术之外还得有医德。何况连这二位是谁他都不知道,也就无所谓说三道四了。“这位公子的底子好,可现在看来有火旺之相。昨日外寒侵体,虽不致有什么大毛病,但也不可忽视。二位的药不可同食,我需再开一个方子。另外……”
      另外?这可是个让人忍不住就要关心的词儿,展昭把方才的尴尬和恼怒放在一边,赶紧询问:“另外什么?”
      大夫笑了笑:“老夫其实还是有句劝告想对这位公子说。只是不知道应讲不应讲。”
      五爷皱眉:“有什么话就说,看病哪儿有藏着掖着的!”
      大夫点了点头,对白玉堂的这句话似颇为赞赏。但说话之前还是先支走了一边的小徒弟。“既然公子这么说,老夫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了。看得出二位都是练武之人,所以难免气血要比普通人盛。但也正因为习武用力,所以那熄火之事莫要太勤。尤其是这乍暖还寒的早春时分。”
      若是展昭知道问出来的是这句话,就算是给他一剑他都绝对不会开口!可怎奈是自己和玉堂催出来的答案,如今想悔也晚三春了。微微低头正好碰上玉堂眯起笑意的眼睛,顿时恨得在其背后暗下双指,狠狠地拧了一下。“先生的意思是,他暂时还不会像那位何员外似地一病不起了?”
      许是因为话题已经说开了,老大夫便收起了一开始板着的脸孔。也搭着周围没人,藏在心里的事儿多了,难免有忍不住往外冒的时候。“老夫保证绝对不会。说起何员外啊,其实老夫为其诊治的时候也就是个肾虚过劳之症,怎知没几日便过去了。事事难料啊!”话说完,笔下的方子也写完了。“二位回去之后多喝些姜汤,把体内的寒气散去也就无碍了。药不用多喝,一副就好。若是明晚之前还不舒服,再过来一趟,我为二位免费诊治。”
      本来也知道自己和猫儿的不过是着凉了而已,现在人家大夫说一副药就好,那就更是放心了。最关键的是真的听到了几句关于何富的事儿,而且看起来还颇为有用。

      回到贵来居,五爷吩咐小二把药煎上,赶紧拉着展昭回了房。
      放松身体躺倒床上,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夜半宿恩爱还是因为一日的奔波,展昭难得想要彻底懒散一回。“玉堂,明日是先去衙门跟秦捕头再去一趟那山上的小院儿?还是再去何家查探一番?”今日虽然说明了情况,但半天的时间光是把尸体运回县城就已经够晚的了。大半夜去山林里找线索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今晚也就无非是苦了几名差人在山里边守着罢了。
      猫儿没有秋后算账,五爷觉得有些诧异。不过这样当然最好,虽然哄猫也挺有乐趣。“听你这意思是认定何家跟阮悦的死有关系了?”
      展昭翻身侧躺,习惯性地留出多半边床铺。“这我倒不敢说,但从种种迹象上来看,何富和阮悦及婉思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而且何家和墨纱坊都出现了一个和尚。而这个和尚很可能就是我们今日发现的那具尸体。无论如何何家都与此事有关。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五爷坐在床边,从床里拉过被子盖在展昭身上。“咱们俩的想法啥时候不一样过?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何富死在了阮悦和那个和尚之前。也就是说杀死阮悦和那个和尚的绝对不是何富。”
      展昭往被子里窝了窝:“这是自然。只是何富之死,现在看来也绝非是何家人所说的突发恶疾丧命。”
      五爷笑着也躺了下来。高床软枕,爱猫在旁的滋味儿真不是普通的舒坦。“其实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开棺验尸。只不过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光有功夫也没法办到。不过猫儿,你觉得究竟是谁害死的何富?”
      展昭沉思了片刻,而后才答:“阮悦,婉思,那个和尚,何夫人,包括何家的老管家在内都有嫌疑。”这么想的确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但破案的根本就是事无巨细,任何一个线索都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展昭历来都不会放过任何细节。这也是开封府所有办差官的信条守则之一。“但是总觉得这其中少了一个重要的环将所有人和事都连在一起。若说阮悦,婉思,何富和何夫人之间有所纠葛,那么这个和尚……”
      想案子的时候,展昭的眉头通常都会微微地皱着。五爷虽然并不希望自家猫儿这么累心,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时候的展昭会让自己移不开眼睛。心疼,却也心爱。“现在这个和尚是不是去何家和墨纱坊的那个还不能确定。就算他真的是,也许只是碰巧了而已。傻猫,方才大夫才说你得休身养心,累了两天了,什么都不如好好歇歇来得重要。”
      抓住玉堂的腕子,将落在脸边的手轻轻挪开。对于“巧合”这两个字,展昭并不认同:“我也知道什么都不想最轻松,可事情都在眼前摆着,今天不想还有明天。越早查清问明,咱们就越早回开封。再说,躺在床上想事情又累不到。”
      翻腕子将猫儿的手抓在掌心。五爷才发觉,历来都是这笨猫说自己胡搅蛮缠净说歪理,若按方才这句话来看,没理找理的功夫,展昭一丁点儿都不比自己差!“算了,我也不跟你掰扯这些。我去看看药煎得如何了,顺便让他们做点姜汤送过来。”

      次日晨起,五爷还没睁眼就觉得嘴里边十分不自在。昨晚的药酸中带涩,涩中发苦,那滋味儿真是不好受。尤其是一觉醒来之后,满嘴里都是那种味道。虽然之前也不是没喝过药,可距离上一次端药碗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真是难为你这小猫儿了。”半年多的药,尽管续续断断,嘴里的味道也肯定好受不了。搂紧怀中还没苏醒的爱猫,五爷小声嘀咕着。
      睁开眼睛,一杯水就递到了唇边。看着玉堂近在咫尺的脸,展昭笑着张开嘴,凭着玉堂的手将这杯水喝了个干净。“今儿真是起晚了。”
      “前天晚上你睡得一点儿都不踏实,昨天又山里山外的折腾了一天,可不得多睡会儿么。别忘了咱们俩还都喝着药呢!我不也是刚做起来。”故意将“咱们俩”说得偏重,而后才拿起衣服。
      玉堂的衣服上还带着暖暖的温度,展昭知道那老鼠今天的确没有哄骗自己。“估计着时间也来不及了。不如今早就调息打坐吧。”
      五爷赶紧点头:“正和我意!不过我先去一趟厨房。等会儿小二送水来再洗脸,千万别用冷水!”
      看着玉堂关紧房门,目光挪到门边的盆架,展昭微笑了一下。初识那老鼠的时候,怎么就一点儿都看不出他竟会是这般细心之人呢?起身穿好衣服,将被子叠好。这才伸开双臂活动了两下筋骨。
      再好的功夫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是人都得生病,侠客剑客也不例外。不过是身体强健之人,病痛就比常人少得多罢了。可偏偏展昭是个例外,公务劳碌其一,数次中毒受伤才是要紧的根本。他清楚,玉堂的细心是在自己一次次面临生死的时候,逐渐养成的习惯。怕是这样的白五爷,连他锦毛鼠自己都不可能想得到吧?
      摸着床头依然没有在刀鞘上添加任何装饰的御龙,展昭轻声叹了口气。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内损,需要休养才能彻底康复。只是要怎么做才能什么都不耽误呢?总之要让他做到什么都不管不顾,一心闲散养病,实在是一件连想想都觉得于心不安的事儿。
      五爷回屋的时候,亲自端回来一个托盘。小二拎着开水壶和干净的手巾紧跟其后。等将托盘放到桌上之后,那小二也已经麻利地将水盆里的凉水换走了。回身来到盆边投湿了手巾,道:“我估计着一会儿咱们不去衙门,秦敬那傻大个子也得来这儿找咱们俩。还不如咱们早早就过去。去何家的话,还是得晚上才好。”
      展昭接过手巾,点了点头:“也正好如此。一会儿尚且可以跟师爷询问一二。还有墨纱坊那边究竟有没有什么发现,咱们还不知道。不过我想还是得去找一趟那个小乞丐。”
      “成。那咱们吃完饭就先去一趟墨纱坊的侧巷。既然他没胡说八道,估摸着也不能走人。反正就算找不到他,若这个和尚就是在墨纱坊和何家出现过的那个,这两个地方也总有人能认得出来。”将桌上的姜汤端起一碗送到猫儿面前,顺手接过手巾,又投了投。“今儿天不暖和,你得多加层衣服。”
      喝了一口最不喜的汤水,展昭皱了下眉。也知道自己若不喝光,那老鼠准得没完没了,索性就两大口将汤碗喝到见底,深深地吸了口气。“一碗姜汤一碗水,这早饭也不好下咽了。不然这样,咱们还是先去趟衙门吧。”
      五爷撇了下嘴,实际上他现在也没有多少好胃口。若是平日里不吃也就不吃了,偏偏从前晚开始这小猫儿也就正经吃了一顿饭。再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病给勾回来,那可就不值当的了。“我已经让小二一会送药的时候一起送粥了。多少吃点儿,也暖暖肠胃。”
      依旧留在口中的药苦混了方才喝到最终的辛辣,再一想到清淡无味的粥,展昭实在是提不起一点儿食欲。不过事关吃喝用度的事一向都不由自己做主,喝点也就喝点吧。

      果然不出所料。二人各自喝了半碗粥之后离开贵来居,没走出一趟街,迎面就碰上了秦敬。“我还担心自己来得太早,没想到您二位比我还着急。”
      五爷忍不住哼了一声:“能不着急嘛?赶紧把你们这儿的事儿整完,我们俩还得赶紧回开封府。”说到这里,他立刻扭头,“猫儿,还说给大人送封信,到现在还没腾出功夫。不然一会儿就借县衙的纸笔写上一封,让秦捕头找可靠之人送回去,也好过咱们再漫天找人。”
      秦敬赶紧点头应承:“二位放心,这点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们这儿离开封的路程不太远,骑上快马三天内准能把信送到。昨晚我们大人还说应当上书递交包大人,如此一来正好了。”
      能尽早通知府里自然最好,但这却不是展昭现在最关心的事。“秦捕头,不知昨日尸体可已带回?”
      秦敬点头:“仵作已经验完了,现在尸体放在义庄,在案子没了之前,每天都有人看守。不过昨日二位也没说得太清楚,这和尚究竟是什么来历?”
      展昭回道:“这个问题我二人也无法回答。原本我们是正巧听到墨纱坊门外的小乞丐说在案发当日,有一个赖头和尚到从西侧门进过墨纱坊。而之前你也打听到何家经常有僧人讨要斋饭。”
      “展大人的意思是,案发当晚去墨纱坊的和尚跟时常到何家讨要斋饭的是同一个人?”关于这一点秦敬很是意外。一来是关于乞丐的说词他今日头一次听说。二来这也一直没有怀疑何家有僧人化斋会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过现在听展昭这么一说,他也不得不做了连贯的猜测。
      展昭摇头:“还是那句话,这个问题暂且无法回答。我二人方才出门就是想先去墨纱坊的旁门附近寻那小乞丐。若是有他,准认得那赖头和尚的模样。届时带他去义庄认尸,也就清楚了。”
      五爷接道:“至于这个人是不是常去何家化斋的和尚,就得靠你秦捕头了。不过依我看,就算找何家的下人来问证,也千万别通过任何主子。”
      秦敬一笑,十分明白白玉堂这句话的意思。“这事儿五爷放心。”
      “这样吧,我们俩去找那小乞丐,然后带他去衙门,你最好现在就去找一个何家的下人。然后咱们在衙门会和,一起去义庄认尸。”不知道为什么,五爷对秦敬的印象还是没有展昭那么好。许是这傻大个子在白爷眼里太没有眼力见儿,总是扰自己和猫儿的独处,所以他现在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了才好。
      展昭明白玉堂的老鼠心思,无奈之余也觉得这样不但节约时间,也免去了些许麻烦。

      白展二人来到墨纱坊侧巷的时候,那个小乞丐还坐在那两棵树下。等展昭说明自己的来意,小乞丐立刻点头。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展昭看得出来,这个小乞丐就是留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询问的。
      并非所有人都懂得“知恩”,所以连五爷觉得,这样的人沦为乞丐有些可惜。“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哈着腰跟在白展二人身后,对于白玉堂突然的问话,他明显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叫什么名字,就连他自己也似乎觉得名字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的用处。说出来也不过是给祖宗丢脸罢了。“我没名字,王叔他们都叫我小崽子。”
      展昭皱了下眉。并非觉得这小乞丐如何如何可怜,需得自己怜悯。而是感慨于这世间的冷暖贫富,永远都无法平衡的高低之分。
      伸手拍了拍猫儿的肩膀,五爷又问:“上次给你银子的时候,不是让你换身衣服找个正经活计干吗?”
      听完这个问题小乞丐立刻回答:“在这地方人人都知道我是个要饭的,我也不敢拿钱出去花。都被我藏起来了。”
      小乞丐的回答让展昭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玉堂。五爷心中明白,微笑着对猫儿点了点头。彼此的心思不用多言就能想通,展昭也顿时舒展了眉心。“若是我二人给你找一个活计干,你可乐意?”
      小乞丐立刻停住脚步,当时就跪在了地上:“若是二位恩公能赏小的口饭吃,就是当牛做马我也乐意!”
      展昭摇了下头,伸手让那小乞丐赶紧起来:“只要肯用心,到哪儿都能赚口饭吃。”说完,他又看了一眼玉堂,“你可记得附近有没有白家的买卖?”
      这可把五爷给问住了。“你这是难为你家五爷啊!你明知道我向来不记得这些。这事儿好办,看这小子也是个有心人。一会儿让秦敬给找个事儿干不就得了。他把咱们俩拦住管了这么档子麻烦事儿,他还不得意思意思?”
      展昭被玉堂说得哭笑不得,想想却也是这个道理。“得了,咱们还是赶紧奔衙门。正经事要紧。”

      进了衙门就有一些明无所谓却又必得为的麻烦事。跟知县寒暄过后,又跟师爷询问了一下案子的进展。展昭刚想借纸笔给开封府写信,秦敬就带着一个何家的仆人回到了衙门。
      认尸的过程极其简单。小乞丐认出那具尸体就是他所说的赖头和尚,而何家的下人也点了头,说他曾经见过这个僧人到他家后院门要过斋饭。
      两下一合,这原本只是猜测有所关联的三条人命就真的连到了一起。只是小乞丐和何家那个仆人都不知道这个赖头和尚的来历和出身,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是赖头和尚这四个字也是见过他的人给胡乱起的。
      不明来处,就难以下手调查。而从现场的线索来看,这个和尚死前没有过任何挣扎。如果不是过于畏惧凶手,被吓傻了忘记反抗;就是甘心情愿受死。
      按照仵作所言。赖头和尚死去不足二十四个时辰,就像展昭当时所料一样,这个和尚极有可能是死在他们进山的当天。此人之死现在也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招惹的仇人,二是在阮悦死的当晚,他看到了什么,或者做了些什么,才致被人灭口丧命。
      所有的分析都是有理有据,但目前所知道的这些依据却根本不足以破案。
      离开义庄,展昭问秦敬:“秦捕头,这两日墨纱坊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秦敬叹了口气:“也说不上有什么进展。无非是找到不少跟阮悦有过冲突的人。嫌疑最大的依然是婉思。但问题在于,阮悦死的当晚,她真的是在接客。而且彻夜没有离开过房间。”
      “那阮悦和何富及婉思的关系,你们可有调查?”就算自己和玉堂不说,展昭也相信,如果秦敬不是吃干饭的,这点儿小事不会发现不了。
      果然,秦敬点了头:“这在墨纱坊不是什么秘密。何富之前是婉思的常客。这种关系维持了好几年。为了婉思,何富逐渐冷淡了家中的妻子,何夫人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信起了佛。终日念经烧香度日,为的就是少些争吵,免得被外人看去了笑话。可是后来阮悦因为一个过路的客商一夜成名。很快的,何富就迷上了她。自然,这件事也让婉思跟她的仇口更深了一层。但是婉思的客人依然不少,她也仍是墨纱坊的头牌,为了一个何富杀人……我是觉得不可思议。何况她还不可能有时间去杀人。”
      “没有时间可以买凶。尽管我也觉得这种理由害人性命有些说不通,但这婉思毕竟是现在最可疑之人。对了秦捕头,你可有查过何家上下有没有对何富不满之人?”展昭再问。
      何富摇头:“上次五爷提醒之后,我就亲自仔细查探了一番。那何富虽然沉迷女色疏忽妻子,却对手下人甚好。而且他又是个极会外场的人,所以他被下人杀害的可能性不大。说白了,现在不能开棺验尸,也根本就说不准何富就是他人所害。”
      虽说一切以证据为先,但疑点却是越深究越稳妥。“昨日我和玉堂去了一趟永康堂开药,闲聊之时听那坐堂的老先生提过一句。据他所言,何富在病时他曾去给诊治过。当时不过是肾虚之症,并不致命。只是没想到没用多久就过世了。所以何富之死实在大为可疑。”
      “这我也知道。不过……哎!有时候这衙门里非得按规矩办事真是耽误事儿!”顺出一句牢骚之后,秦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我也没旁的意思,展大人您千万别过意。”
      展昭一笑:“秦捕头之言,展某也常有同感。但咱们既然是维法之人,就自然得遵法为先。难也好易也罢,这百姓们的安泰可都还得靠着咱们呢。”
      此时五爷才接茬:“有这么多线索可查,总好过什么都没有。猫儿,一会儿你先跟王师爷他们回衙门写信。我和秦捕头去山上看那破院子就成。”
      这个提议展昭并不认同,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反驳,秦敬就先来了一句:“那就这么定了。五爷,未免耽搁时间,咱们现在就走,如何?”
      看着猫儿瞪大眼睛,一副想要拒绝,却被噎回去的模样,五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拉着展昭的胳膊将人拽到一旁,他这才贴耳私语:“五爷办事你还不放心?还是担心五爷跑丢了,非得寸步不离?”
      展昭白了他一眼:“这种事自然是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你怎么净说胡话!”
      侧弓了下身子,用肩头蹭了一下猫儿的胳膊,五爷低声道:“得啦!你就是事事操心,啥事儿都惦记亲力亲为。要不然能把自己个儿折腾成这样?”
      展昭立刻向右挪了半步:“你还好意思说我?!”
      “哪儿敢啊!这不正因为知道是五爷自己的错,不该在深山老林里折腾你半宿,这才让你好好歇歇的嘛!”话说到这儿,人也已经挪了地方。五爷可不能等那猫儿抡起拳头再找地方躲,猫爪子的速度可不是普通人能闪得开的。“秦捕头,咱们赶紧走!”
      看着玉堂和秦敬快速离去的背影,展昭恨得牙根子痒痒。就当方才那句私语声音低到只有自己能听得到,但这种话他怎么就能在边上有这么多人的时候出口?
      这可恨的臭耗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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