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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回(书修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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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毁血兰众人入燕宫炼狱火凤凰再涅槃]
白玉堂被那人拉出了燕都城。一路上过的都是没路的险地,天过丑时这才下了摩天崖。
五爷本想停下来问个清楚,怎奈那人根本就没容停留。又跑出两里多地才停住步。
此时白玉堂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最近一直在喝江尧的药,所以身体里的药性让他的血止得特别快。不过刚刚还是流了不少的血,加上一口气跑出了这么远,头还是有些眩晕。他喘着粗气看着身边的人问道:“你究竟是谁?”
“在下段悔,是赤棘宫的人。”就算慕容焉把他赶了出来,他也依然还是赤棘的人,因为这个赤棘不只是他慕容焉一个人的。
白玉堂听完他的话惊得向后倒退了两步,然后疑惑地看着段悔问道:“既然你是血玲珑的人,为什么救我?”
段悔摇头苦笑了一下:“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再受到这种伤害。”他实在是受够了这种难以忍受的心疼。这些天他其实一直没有离开燕都,那里是他亲手改造,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他要躲,就算是慕容焉也不可能知道他在哪个地方。他每日见到慕容焉和展昭在一起的情形就觉得欲哭无泪,他真的不恨展昭,但他也不会恨慕容焉,他恨的只是那疯狂的凤凰之血。
白五爷听得清楚却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换成是谁都无法相信一个敌人会救下自己,说不准这是一个新的阴谋。
“帮你救回展昭。”段悔说得十分干脆。准确地说他不是为了要救展昭,而是为了要救慕容焉。不是救他的命,而是救他的心。
五爷的疑惑更甚:“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段悔看着他淡然一笑:“或许并不算是好处,我只是不希望他再这么疯下去,就像你不能让展昭这么疯下去一样。这么说……你懂吗?”
五爷能在段悔的眼中看到真诚和坚毅。若不是下定了决定的人,是不会有如此神情的。“我们一定要抓慕容焉,以他的罪行必然是凌迟正法。”
“我知道。”段悔点头。他又怎么能不懂。虽然他们不是宋人,但是这种事就算在辽境也一样是死罪。如果不是辽国皇帝要借助慕容焉的武功,恐怕他们早就死了。
“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说的话?”白玉堂不是傻子,纵然这些话段悔说得再真诚,他也不可能全盘相信。更何况如今的情形,展昭迷失神智受人摆布,自己人又敌不过赤棘的人,每一步都得加足了小心。
段悔耸了下肩膀:“我没有办法拿出能让你信服的证据。但白五爷,你以为凭借我们的能力,要想杀你们一个不留还需要用心计吗?”
话是真不好听,可事却果真如此。白五爷再傲也总是知道轻重的。因此他苦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我也只能信你了。”若还计较“不信”二字,岂不是呆人所为。
段悔见白玉堂面色缓和,知道他已然信了自己。自己真诚相对,对方又怎会拒之门外?他走上前扶住五爷的胳膊:“你的血虽然止了,但毕竟伤了元气。我现在送你回驿馆,我相信你们也会有很多事想要问我。”
白玉堂点头没再说什么,这个时候他不走也没有任何意义。反正已经选择相信了段悔,就不妨听他所说。
两人刚刚走到峻县郊外,迎面就碰上了智化和欧阳春。
“五弟,你这是怎么了?”智化见白玉堂的衣服上全是血迹,吓得赶紧上前询问。晨光之下雪白衬着血红,不止惹人的眼球,而且还格外的怕人。
五爷见到二位哥哥,这才长出一口气:“我没事儿。”在途中段悔给他上了金创药,但他现在哪里有心情去考虑自己是不是有事。
“这位是?”欧阳春看到一边的段悔,疑惑地问道。这个人完全不认识,且从眼角眉梢能看得出来,此人定是居住在寒冷的北地,想必不是宋人。
段悔没等白玉堂开口,自己回答:“在下段悔,是赤棘的宫主,是和血玲珑一起的人。”他一是因为不想隐瞒,二是此事根本就没必要隐瞒。
欧阳春和智化听完互看了一眼,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五弟居然和血玲珑的人在一起,而且看这个人的样子对白玉堂没有一丝敌意。
见二人疑惑的表情,段悔连忙说:“二位请不要多疑,我虽然是赤棘的人,但现在我已经离开了那里。我会帮助各位救出展昭,制服慕容焉。”
智化看着段悔的眼睛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段悔一笑,这个问题刚刚白玉堂已经问过他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妨再回答一次:“我不希望慕容焉再发疯。至于其他的,和各位的案子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只希望各位可以相信我,假如我要害各位,那么不管是展昭还是白玉堂,早就死在我手了。”他不是开玩笑,他在燕都有无数个机会杀了展昭,但是他没动手。
他欣赏展昭,这是他生平见过意志最坚定的人,被过脑传功之后居然还能对过去有所印象。他看得出来展昭一定很爱白玉堂,否则这种时候绝对不可能还记得他。而白玉堂也一定非常爱展昭,明知道不是慕容焉的对手却只身来了燕都。他羡慕,真的很羡慕,羡慕他奢望都奢望不来的这一切。
“刚才是段兄救了我。”白玉堂是个从不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但是这个段悔却能让他有信任的感觉。况且他说得没错,要是想害自己,何必多此一举?
既然五弟信他,那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想他们这么多人也不会连一个段悔都防备不了。想到这里欧阳春和智化点头:“赶紧回去吧!大人都急死了。”
晌午之时,众人回到乌江府衙门。
江尧、蒋平二人听信迎了出来,见白玉堂一身是血,蒋平心疼得皱紧了眉头:“老五,你可真不听话!”虽然责备却伸手扶了上去,他们是兄弟,比血亲丝毫不差的兄弟。
白玉堂苦笑:“四哥,你放心,我没事儿。”或许是最近毒中得多了,伤受得多了,所以也就习惯了,他倒真的不觉得如何。
进了内院颜查散这才走出房间:“五弟,你这是谁伤的?”这白衫衬红实在扎眼。
“大人别问了,我没事儿。”这句“没事儿”他连说了数次。即便有事也不是伤有事,展昭那痛苦的模样在他脑海里不停地出现,疼是真疼,心疼。
这个答案已经够了,所有人立刻明白,伤了白玉堂的人肯定是展昭,若是旁人,他绝对不会不说。
江尧一脸不爽地把白玉堂的伤口处理好,然后瞪着他道:“白玉堂!老夫昨天是怎么跟你说的?”
白玉堂歉意地一笑,虽然比苦的还苦:“晚辈实在是对不起您,辜负了您的好意。”
“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要是换做以往,老夫早就扔下你不管了!可谁让我当初多事,现在是甩也甩不下去!”这个佛要什么时候才能送到西天,他现在是越来越没谱了。
颜查散看着段悔:“这位是?”看得出来五弟的命应该就是他所救。以欧阳春他们的脚程来说就算到了摩天崖也根本不可能现在回到衙门。
白玉堂这一次没等段悔自己解释,而是先一步开口将段悔的身份和来意简单地说了个明白。这件事由自己说和由段悔说差别太大。自己开口,众人会更容易相信。
颜查散再一次上下打量着段悔:“段悔,你可知道你也是朝廷的要犯?”既然是血玲珑的人,就和这惊天大案有关系。
段悔点头:“小民知道。”
“不过你若能悔过自新,真心帮助我们破了燕都的话,我会向上面求情,或许能饶你一死。”
段悔摇头:“不需要。小民只希望大人能给我一个恩典。”
“你说。”现在只要能破燕都救展昭抓住血玲珑,什么条件他都能答应。
“我只希望大人能够让我自己选择一种死法。”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这个要求所有人都料想不到,这个人居然恳求一种死法,而且是在大人说或许可以饶他一命之后出口。真的是语出惊人,让所有人都不能理解。
“为什么?”白玉堂忍不住问。
段悔一笑:“除了帮你们救回展昭之外,其他的事与各位无关。”
所有人都累了一天一夜,尤其是白玉堂身上的伤又多了一处,因此也没再多话,颜大人吩咐众人都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掌灯用饭之时,人们这才重新聚在一处。
席上无酒,一桌子菜也没有几个人下筷。勉强算是填饱了肚子,残席撤下众人开始谈话。
“段兄,能否告诉在下展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中了药还是?”五爷就坐在段悔的身边,这句话他憋了足足大半天,终于算是绷不住了。
段悔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阻止过,但是失败了。慕容焉把自己修炼的血玲珑传给了展昭。这种武功如果不是自身修炼,就要过脑传功。受功的人会失去心智听凭过功人的摆布,不再有自己的思维。你们现在看到的人……根本就不是展昭,只是慕容焉手中的傀儡而已。”
他不是不相信一见锺情,但慕容焉对展昭的那种就绝对不是。他那是皇权熏心,是邪功让他改了性情。他爱的根本就不是展昭,而是那个能给他带来天下至尊的身子!
受人摆布?成了没有知觉的傀儡?这些话听得五爷汗毛都立起来了。这表示什么?“可是他还记得我!”他可以肯定,否则那人绝对不会拿着自己的飞镖呆看,更不会伤了自己还掉泪。
段悔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血兰香放大了他的内心,但我知道如果不是情深如此,他不会还记得你。”
听完这句话欧阳春和智化一起看了一眼白玉堂:“段兄,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情深如此?”智化问了一句。
白玉堂拦住段悔的话:“这个问题等事情解决之后,再回答各位。”事到如今自己和展昭的事也不可能隐瞒下去了。刚刚段悔的话如此明显,以智化的头脑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明白。他真的无所谓,但是他不知道展昭醒来之后能否坦然应对。
既然白玉堂有意不继续这个话题,欧阳春和智化也识趣地没有多问,这种时候没人有心情去想这种问题。
又是半晌无言,所有人都在各自寻思着心中的不解。
“我看我还是给我父亲和叔叔他们写封信,让他们请一些高人来帮忙才好!”欧阳春自觉得肯定不是血玲珑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入了邪且六亲不认的展昭。若无帮手,想来也不好办。
听完这话,智化点头表示同意:“这样也好,我也写几封信找些朋友来,不然单凭我们几个的确悬。”并非是智爷没有自信,而是自信这东西和自负区别太大。
待众人把话说完,段悔这才摇头:“各位请听我说,其实不需要任何一个帮手,要制服慕容焉十分简单。”说出这话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现在是要去帮一些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去杀一个自己最爱的人。是荒唐?还是可悲?不过正像他说的,够了,真的够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段悔,只有这个人了解慕容焉,了解血玲珑究竟有多厉害。
蒋四爷问道:“不知道段兄弟有什么高见?”
“以你们现在这些人的武功,要打败慕容焉绝对不可能,就算各位请来了高人,最多也是把他逼走,到那时你们要救展昭就难上加难了。而且一旦慕容焉的血玲珑练成,然后过给展昭,那展昭就会彻底失去自己,到时候天人难回。”说到这里,他看了眼白玉堂,见那人一脸焦急的模样,他继续说道,“不过修炼血玲珑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这种武功至阴至寒,男子练功时每一次关就会发一次寒毒。毒发之时必须以至阳之血服下才可解毒。不过要得到至阳之血,就必须要依靠血兰。只要血兰一死,天下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瞬间得到至阳之血。到那时候不用打,他就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了。”段悔说出这段话,铆足了所有的心力。如此一来,慕容焉必死无疑。
他不可能希望慕容焉死,可是到了这种局面,他不死就必定会邪功大成。那样一来天下间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杀戮。他并非怜悯天下苍生,而是不希望这种荒唐永远支配着自己最爱的人而已。
“血兰是什么?”江尧一直都想问话,但他一不能帮忙救人,二不是官府的官员,话也轮不到他先问。
“血兰是一只雪山银貂,用四十九种软毒喂养,体有奇香,伤人之后会让人欲望极至。”
“展昭可是中了这血兰的毒?”看来那些尸体上的毒就是血兰无疑。
段悔摇头:“展昭比较特别,他身上确有血兰的香味儿,却并非中毒所致。他的体质与普通人不同,乃是罕见的至阴。所以会把血兰香吸进他的七经八脉,一开始会头晕胃痛不舒服,不过久了之后除了容易激动之外没什么大碍。”
“天下间还有这种奇事?”至阴的身体江尧是懂的,但是能把香吸进身体……这倒是闻所未闻。
段悔朝江尧一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江先生纵然博览群书,医术无人可比,但是先生也始终是一个人而已。这天下还有更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事,先生又何必执着懂不与懂。”
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话说得如此干脆有力,江尧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老夫受教了!”
“段兄,那展昭要如何救法?”五爷心急,江老爷子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地追问。
段悔深知他的心情,继续说道:“修炼血玲珑七日为一关,三关为一重,要修成一重需要二十一天,只有到了一重他才能给展昭过功。昨日他修炼的是第六重的第二关,所以我们必须再等六天,等他再一次修炼的时候才能杀了血兰让他自己毒发。”
毒发无解不就是死?白五爷看着段悔不露阴晴的表情,忍不住问他:“你恨他?”这种杀人的方法很残忍,若非恨,怎至如此?
段悔笑着拿起酒杯在手中转来转去:“天下没有人比我更爱他。”
爱?欧阳春和智化诧异地看着段悔。男子相恋倒不是奇事。不过他们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在身边看过此事。这倒是第一遭。说是不接受倒不如说是不懂,男子相恋也可至此?
“可是你把这些告诉我们,他会死得很惨,比被我们抓住后正法还惨!”五爷看着段悔依旧漠然的表情,说不上是冷还是暖。
“你们根本就没有能力抓住他,而且他不死,就会有更多人死!难道你能接受展昭这么下去吗?假如展昭彻底失去自己没得救了,再一次滥杀无辜,白五爷,你难道不会亲手杀了他?”段悔看着白玉堂,此时此刻天下间最能懂他段悔的,恐怕就是面前这位锦毛鼠。
“我会!”五爷的这个答案脱口而出。假如那样他杀了展昭也不是为了苍生,而是为了让展昭能够超脱。他懂了段悔的意思,于是露出一丝苦笑:“展昭是否还有救?”
段悔点头:“有。但慕容焉已经没救了。六日之后大家跟我上燕都城,到时候一切都会解决。”说完他看了看一旁蜡烛上的火苗,叹了口气。
爱与杀戮原本都是一条不归路,沾染上哪一个都不可能回头,而他偏偏将这两样混为一体。
白玉堂刚被段悔带走,慕容焉就赶来了西宫。
展昭抱着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嘴里不停地叫着“玉堂”这个名字。仇人,不是仇人。这些字眼在他脑海里不停地翻腾着,折磨得他拼命以手捶头。
见展昭对自己的命令毫无反应,慕容焉只能选择封了他的穴把他关在房中。若不然这人会自残而死。
这让他很难相信,是什么力量促使展昭能够如此深地将白玉堂扎在心里?不能放弃!这是他如今唯一的念头。段悔已经不再理自己了,不能连展昭都失去!
这七天里本就死寂的燕都城显得更加阴森。所有教徒们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压抑,这不是个好的预兆。
这些天慕容焉一直都在练功,急切的心情让他几次濒临走火入魔的边缘。
此时此刻,第六重血玲珑修成,可他也被寒毒伤到面色发白,浑身颤抖。“快!快拿血兰取血!”若是平时血早就被放在面前了,可今日却迟迟未到。
“宫主,血兰不见了!”护法吓得跪倒在地上。不是不想报,而是来不及报。若是练功中途打扰,那宫主会当即毒发而死。血兰是刚刚突然失踪了的,他们这些人也始料未及,根本无从反应。
“什么?!快去给我找!你们想害死我不成!”此刻恐惧笼罩在慕容焉的全身。血兰就是他的命,这时候没血解毒,他会死!而且会死得非常痛苦!
护法刚刚跑到外面打算寻找血兰,一个侍者跑了进来: “宫主,段宫主回来了。”
听到段悔回来,慕容焉像是看到了希望。他强挺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到门外。
段悔上前几步把毒发的慕容焉抱在怀里。他心疼。但越是心疼,他的决心就越坚定。如果自己不狠心,那么将来他们两个都会更疼。
“段悔,快!快找血兰,我……我要挺不住了!”他靠在段悔的怀里,只能借到这一点点的温度。因为这几日练得太激进,以至于加快了毒发的速度。
“血兰在这里!”白玉堂手中拿着血兰的尸体,带着众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你……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慕容焉惊诧地看着这些人,然后抓着段悔的衣襟道,“帮我把血兰抢回来!”不知道有多久自己没有这么靠过这个胸膛了,也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觉得段悔是自己的依靠。但最难最痛苦的时刻,都是他在自己身边,帮着自己挺过来的。这次不会例外,不会!
白玉堂把血兰一扔,正落到慕容焉的脚下。“它死了。你要来还有何用?”看到慕容焉惨白的面色、颤抖的身体,五爷突然觉得可怜。既然这么依赖段悔,为何还要伤他?为何一定要抓猫儿不可?
看到血兰的尸体,慕容焉彻底绝望了。他突然意识到事情的真相,立刻愤怒地推开段悔的身体,铆足了所有的力气大喊:“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把他们带来的,是你告诉他们,杀了血兰我就死定了!”
天下只有三个人了解血玲珑,一个是他,一个是他师父,最后一个就是段悔。他的师父已经被他杀了,那么能泄露秘密的人便只有段悔了。
“是我没错。我这都是为了你。”知道他必然发疯,段悔没有觉得意外。
“你联合外人用这种最残忍的手段杀我!居然还有脸说是为了我?段悔,为什么!你难道也要让我带着仇恨去死吗?”他抓过段悔的领子,疯狂地摇晃着。他越是气,毒发作得就越快,到最后呐喊声已经成了哽咽。从未想过,背叛自己,杀了自己的居然是自己最信赖的那个人。
段悔又一次把他抱在怀里,搂得很紧:“我不会让你带着仇恨死去,我只是不想再有杀戮。这一生我们作孽太深,只能一死以还罪孽。来世我们一起再投胎,不再背负着慕容家与段家的情仇。你欠下的债,我帮你还。”
“我也不想的……”段悔的话让他变得逐渐清醒,或许是寒毒冷却了他体内疯狂的血脉,又或许是死亡濒临,身体里的邪功也就破了。
“我知道,是血玲珑害了你。如果当初我们没有遇上师父,你就不会变成这样。”段悔摸着慕容焉的脸,冷得已不似常人该有的温度。
“其实我讨厌杀人,也讨厌那些男人的血,我觉得恶心,很脏。”他无力地把头靠在段悔的胸前。既然必须要死,那就选择一个最安全的地方死吧。
“焉儿,放了展昭,给他一条活路。”
慕容焉勉强露出笑脸:“你告诉白玉堂,展昭就在他上次去的那个房间里。能给展昭活路的人是他,而不是我。你把我抱进房中,我会写下救展昭一命的方法。”
片刻之后段悔从房中走出,把一张纸条交给白玉堂:“五爷,展昭就在你上次去过的那个房间。请你带他走,我们的这些教众也请你们一同带回衙门。他们虽然跟了我们很多年,但是全都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希望各位能给他们一条活路。这纸条上写着让展昭清醒的方法,我想你还是别让别人看到的好。”说完他转过身背对着众人说道,“诸位,我向大人求了一恩,希望各位也能成全。”
没有人阻拦,尽管大家并不知道段悔究竟选择如何。他们现在所想的,就是救走展昭,然后将人犯一并带走。
房间之中,段悔把所有的油灯蜡烛全部打翻,一瞬间房间的各处都燃了起来。
他把慕容焉抱在怀里等着死亡的降临。
“好冷。”寒毒已经侵入心肺,此时的慕容焉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冷的并非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一生。
“一会儿就不冷了。”段悔抬眼看了看这个自己亲手改建的宫殿。如今火光之中更显得不真实。“王权和皇位,爱与恨,救赎与杀戮……焉儿,你相信吗,那凤凰或许是自愿死去的。”
慕容焉的脸紧紧地贴在段悔的胸前,他没有回答一个字。
“可能他和你一样身不由己,难以自控。死,对他来好说或许是种解脱。”他不知道当年的一切究竟如何,他只能这么认为着,“焉儿,你有没有爱过我?”他没有听到任何回复,怀中的身体已冰冷得如同霜雪一般。
段悔笑了:“我都不记得你究竟有多久没有露出过这种平和的表情了。或许你会恨我,但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你。这么做,我该是比你更疯狂。”
火将一切烧得通红,这血色宫殿此时犹如炼狱。
段悔闭上眼睛,这就是他所求来的一恩,他自己所选择的死法。这一生他要和这只凤凰一同入这地狱之火。他只愿这纠缠了六百年的两个家族的爱与恨就这么结束。来生,他希望彼此能够再相逢,或爱或恨都不要再有杀戮。
他够了,这一生他够了,这几代人的纠葛也够了。
白玉堂带着江尧直奔展昭所在的西宫,来过一次所以轻车熟路。一进院,那股冷香就沁人心脾。
没有人阻拦,五爷踢开房门:“猫儿!”
此时的展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慕容焉这几日一直封着他的大穴。两个时辰解开一次,若不然展昭怕是早就丧命在自己的掌下了。
五爷上前抱起展昭的上身,让他依靠在自己的怀中坐好:“猫儿,你醒醒!”
江尧抓过展昭的腕子:“别叫了,他被人封了穴,回去之后再说。”
抱起展昭,不小心把床上的被子扯了下来,五爷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那只镖。“江先生,麻烦您把那只镖拿上。还有巨阙,这剑很重,您拿得动吧?”
江尧瞪了他一眼:“老夫虽然不会武功招事,可是点穴也需要内力,怎么可能连把剑都拿不动!”
没再废话,二人拿好了所有的东西离开西宫,到正院儿同大家会合。
此时官兵已经押着那些被俘虏的教众,先行下了摩天崖。
“没想到血玲珑会是这种死法。”蒋平叹了口气。这最后一幕看后,心里的恨徒然就没了。面前这火烧红了半边的天空。人死不留恨,四爷又岂是不懂情之人。
智化也是摇头叹气:“这世上恐怕没什么事比这件更疯狂。”
“男子之间可真的有爱可言?”欧阳春皱着眉。并非他古板,而是事本不正,让他如何正视。
江尧不以为然,天地造人无非阴阳而已,并没有人规定男人不可相恋,这又不是什么罕有的怪事。“欧阳春,你可是不信么?”说罢他闪过身,看向白玉堂和展昭。
其实欧阳爷也早就明白了个大概。段悔那日的话说得足够明白,加之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想必白玉堂和展昭的关系也并非知己那么简单。“这种事会遭人非议,五弟,你可有为你们两个将来想过?你可有为你家人想过?”
白五爷看着怀中的人,坦然答道:“我白玉堂绝不会为他人口舌而活。”
智化一皱眉:“你倒潇洒,那展昭呢?”他了解展昭的为人,那人生性淳厚,从未做过越礼半步的事。如今他要面对的是江湖人的指指点点,或许还有家人的指责和质疑。这样爱钻牛犄角的人,能否也如白玉堂这般坦然?
五爷苦笑了一下,智化所言他又怎么不懂?可是非口舌总有法子应对。目前他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现在没什么比救醒他更重要。他现在要面对的不是别人的眼光,而是他身上的七条人命。”
众人一下子没了言语。的确,,现在没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这里的所有人都十分了解展昭的个性,他醒来之后知道自己伤了七条人命,他会无法接受。
蒋平叹着气说:“先回去再说吧,之后的事自然有解决的办法,杀人也不是他的本意。”说完他看了看这冲天的大火,“来人,快去灭火!”否则再这么烧下去就会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