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言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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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清寒的月光从高大幽深的树林间透进来，照在人的脸上寡白寡白的，唐小美缩在丛林里，很容易便认出了那个跟靶子似的背影，挺拔修长，一身白衫，腰间挂着一小块上等的墨黑古玉，不是前天去了邺城的假脸言苏是谁？
唐小美小心调着呼吸，趴在圈外看着言苏刀光剑影，心里倒生了不少敬佩，没想到这厮不但医术冠绝天下，连武功都这么好，唐小美缩在丛林里一眼望去，能见着的黑衣人便有五人，照她听得的动静，至起码有八人，个个都是来去翻飞的高手。
几人襟带朔风，足踏寒冰，在前面不足一里的空地上，使出的都是看家绝技，唐小美看得不眨眼，很快就认出了那帮人便是要取言苏的命，招招走要害，不留余力，似乎自伤三千，也要言苏流血八百。
这么个不要命的打法，时间日久，言苏应付得便有些吃力了，一群人打杀中不言不语，唐小美也无从知晓他们的来历，见言苏渐漏落败之势，唐小美心有踌躇，就她这点三脚猫，出去也是送死的命，可言苏一来救了崇州百姓，二来至始至终都替她掩藏着她是女儿身的秘密，她应该感谢他的，缩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日后她恐怕不会心安，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还是想想办法，实在没办法了再说。
唐小美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细细数着身上的小东西，有什么是能用上的。
黑衣人攻势越来越急，言苏面上看似稳攻稳守，实则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再这么下去就是一个死字！
“既然来了，还不快出来！”言苏大喝一声，黑衣人一愣，言苏趁机变招齐速，一掌拍出，由劈变粘，左手软剑如灵蛇出洞，如影随形一起挥出，瞬间竟同时挑翻了两个黑衣人，余下的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死寂一般的林间，似乎是有些拿不定注意，等了一会儿，才复又抢攻上来，言苏飞身往后退了几步，右手连环交接数十次，身体仿佛化成了跟轻飘飘的羽毛，随着黑衣人的攻势应变起伏，言苏借由黑衣人眼中那点迟疑和不定，巧招频出，一时间黑衣人也不能奈何他。
他功力再厚，遇上这般难缠的对手，也有功力耗尽的时候。唐小美手伸向怀里，摸出了些药粉，她要行走江湖，总会带几样东西，不过现在林间一丝风也无，她离黑衣人又远，就是手里有粉，药倒的也是自己，唐小美嗅了嗅空气里的血腥味，再一看那些黑衣人或多或少都带了伤，伸手又往怀里捞去。
唐小美一咬牙摸出个小彩球，趴在草丛里朝黑衣人抡手臂，那黑衣人以为是暗器，手里短刀挥出，出手当真又快又准，匕首和小药丸香撞，药丸‘啪’的一声在空气里炸裂开来，冒出来的是青烟，一群黑衣人也是见惯世面的，一见这状况，领头一人便大喝了一声，率先掩住口鼻道，“屏住呼吸，这烟有毒！”
唐小美缩在草丛里听得那家伙的喊声，嘴角挑了挑心里眼里露出了点得意之色，她若是救了言苏一命，再携恩相求，只要言苏稍微有点良知，想必即便是知道她跑了，也不会把她是女子的身份告诉辛长邑。若这世上的人都还当她是男子，那么她恢复女儿身以后，便无后患了。
她在这边打的好算盘，那边的打斗彻底歇了场，那颗小药丸是她从司马府搜刮来的，原本只是些炼丹用的粉末，她加了点东西改良了一下，平日就是个止痛药，可若沾了血，沿着伤口渗进血脉，便成了神奇的缓凝剂，能让人的血液渐渐粘稠，流动缓慢导致心血不足行动缓慢。
唐小美耐心的趴在草丛里等着，直到林外砰砰的倒地声平息了，才拿件小衣出来胡乱掩住脸，猫着腰，小心翼翼一步一顿的从草丛里钻出来。
唐小美慢摇摇走了几步，那八个黑衣人果然全身僵硬倒地不起，瞪着她的目光像是要立马把她撕成碎片一样，唐小美歉意地拱了拱手，小步跑到言苏旁边，言苏肩上腿上腰上都染了血，这会儿子正僵着身体仰躺在地上，似乎是凭着眼睛就认出了唐小美，言苏一双丹凤眼里先是一愣随后怒火噌噌。
唐小美心里焦急，也顾不得跟他解释，只得把人拉起来，揽在背上，把言苏的手臂拉过自己的脖子，踉跄着往前走。
她身上带着的那药是逃命药不是杀人药，等药效一过，便和正常人无异了。唐小美着急自己的小命，这时候只有十分力也能使出二十分来，只不过女子毕竟比不得男子，她背着言苏往前走，不出十步就气喘嘘嘘了，腰压得直不起来。
唐小美扶住揽着言苏的腿，一边喘气一边咒骂道，“你，你怎么这么沉？小时候泥巴吃多了吧你。”
“你这是想畏罪潜逃？”言苏的脑袋耷拉在唐小美肩窝里，一说话湿热的鼻息就喷在她的耳朵里，唐小美有点痒，又腾不出手来挠，只得恼怒道，“你有闲心关心下自己的死活吧，要真有仇敌，这一波没结果了你，肯定有下一波。你知道是谁要杀你么？”
唐小美话出口就后悔了，好奇害死猫，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头皮一麻，赶紧表态，“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们快走吧。”
唐小美拐了弯下了坡，确定那群黑衣人看不见自己，才把脸上的布扯下来，拇指食指相扣在嘴边清啸了一声，卢战低低嘶吼了一声，便踩着蹄子跑过来了。
唐小美松了口气，示意卢战趴下来一些，卢战也乖，跪下前蹄趴在唐小美面前，唐小美便把言苏翻上马，自己也上了马坐在言苏背后，拍了拍卢战的马脖子，卢战便听话地往山下走了。
言苏见状似笑非笑道，“你要逃跑，舍不得这匹马，却舍得你那个小情儿了，就不怕圣旨一到，见不着你人，京城特使一查起来，要拿他试问了。”
唐小美闻言有些出神，庄小童明日回崇州知道她不告而别，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说不定以后再不会理她啦。
唐小美心里难受，好一会儿才面色黯然地说，“你既然和辛大人是朋友，必然也知道辛长邑最是铁面无私。”辛长邑这般如此，是幸也是不幸……她被逼着要逃走，对庄小童来说反倒是好事了，唐小美默然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我病着的时候就明白了，辛长邑，断不会拿不相干的人怎么样，因为不管是我犯的哪一样罪，辛长邑都知道庄小童没参与，既是如此，庄小童跟着辛长邑，比起跟着我流离奔波，不知好了多少倍。”
前面言苏也不知听没听进她的话，不言不语的，唐小美幽幽吐了口气，凉风刷刷刷的吹过树林，带着水珠，唐小美额头上一凉，知道这是下雨了，连忙揪了揪缰绳催促卢战道，“卢战，我们要快些。”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不一会儿就成倾盆大雨了，唐小美看着天上乌云密布，颇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心道这雨下得好，林子里雨下得越大，他们的痕迹气味也就消失得越快，那帮杀手也就没办法在段时间内追踪到他们了。
“先找个地方避雨。”言苏低低咳嗽了几声，吩咐说，“我受了重伤，撑不了多久了。”
言苏体温越来越高，她便是和他隔了些距离，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热力，唐小美点点头，一路走一路看，倒也找到个路过的山神庙，外面雨越下越大，卢战不怕冷，言苏浑身滚烫盘腿运功调息，估计也不冷。
受苦受累做牛做马的就她一个人，唐小美抱着手臂缩在桌台边，瞅着言苏的假面发呆，这家伙的人皮面具做得精巧，被体温烤了一下还透出些潮红来，若不是被水淋了接口处更明显，从外边看根本看不出是假的，唐小美打了个喷嚏，那言苏气息平稳下来，睁开眼睛问，“我受了重伤，须得长邑帮我运功调理才行，你先休息一下，明早我们便回崇州罢。”
唐小美一愣，又打了个喷嚏才摇头说，“不了，我有事要办，就不跟你同行了。”
她这么一说，言苏脸色阴沉不少，盯着唐小美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你是想丢下我一人，独自逃跑？”
言苏声音平静，唐小美不知怎么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唐小美猛然摇摇头，陪着笑脸说，“哪能呢？我就是想说——”
“即使如此，你明天便送我回去。”言苏异常烦躁地打断她的话，目光暗沉，“还是你想让我回去跟长邑说，你其实是个假男人？”
“你，我——我刚才还救你一命呢！”唐小美从桌子边跳起来，被桌角戳到腰也不管，几步跨到言苏面前，气得鼻息煽动，这厮还要不要脸了？简直过河拆桥，“你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你说呢？”言苏摆了摆袖子，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身上的水珠，一派气定神闲，“欺君瞒上，株连九族的大罪，别说你还在青国，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长邑也有办法把你揪出来，你莫不是想让自己的脑壳挂在城墙上供人瞻仰不成？”
辛长邑……
唐小美在破庙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最后有些气闷地坐了下来，那言苏似乎是意料到她会妥协，话说完便又闭上了眼睛，唐小美看他一张假脸气不过，张嘴便嘲讽道，“我说言神医，你那面具也不怎么样嘛，被水一泡跟个鬼似的，小心土地神把你抓了去！”
言苏眼睛陡然睁开来，锐光像利剑一样朝唐小美射过来，唐小美往后缩了缩肩膀，直接想反手给自己一嘴巴，真是嘴欠，可话才出口，她想反悔都不成，唐小美只得梗着脖子，脑袋偏向一边嘟囔道，“不给看就不给看，谁还稀罕了。”
那言苏脸色阴沉，好一会儿才说，“过来替我包扎。”
“我不会——”唐小美张嘴就来，被言苏一看，又丧气道，“但是可以试试。”
唐小美解了自己的袖袋，从里面拿出一小卷白布来，沾着雨水给言苏清理伤口，收眼缩肩是一眼都不敢往言苏的假脸上看了，她心里存了怨气，手上便没轻没重，这家伙腰腹上，大腿，小腿，还有肩膀上都横跨了一刀，虽不致命，可翻着的伤口满衫的鲜血，有够吓人的。
言苏倒沉得住气，只阖着眼坐着任凭唐小美施为，竟是连哼都没哼一声。
唐小美一开始还恶意使劲儿，到后面是自己恶心自己，她一戳那伤口，言假脸没什么变化连吭一声都不曾，反倒是她自己心里一缩一缩的替他疼。
唐小美心有戚戚，索性耷拉着脑袋认真给他包扎起来，心里想着，以这人的身份，还得吃这样的苦头，也算是高位难做了。
“我需要睡一会儿，你别试图逃跑，也别打面具的注意，见者必死。”
言苏声音沙哑疲惫，可眼里的锐光丝毫不减，唐小美给他裹纱布的手一顿，她被威胁了心里气闷，嘴上也不饶人，这言苏现在受了重伤，一时间不能把她怎么样，唐小美恶胆丛生，也不垂头低眉了，听言苏这么说，索性抬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您老可得看好自己的脸，别让它自己掉下来，放心，就是半夜它自己掉下来，我也会给您贴上去的！你安心睡吧！”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言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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