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女王》柯染

22、杀人之祸

　　唐小美心里藏着事，睡得也不踏实，一大早便青黑着眼圈爬起来了，她没换官服，着了一身白衣，衣摆上绣了清淡的山水墨画，袖口收拢样式简单，不像朝中之人，更像是随意出行的游子，腰间悬了支配剑，正是黄□□赐予的尚方宝剑，唐小美早起无聊，顺便研究了一下，别说，这宝剑虽然向来只是当个摆设，但也出自名师之手，削铁如泥发吹即断，除了剑鞘有些骚包外，不失为一个好东西。

　　唐小美掏出怀里的明黄绢布，加上唐知秋给的蚕丝薄纸一齐过了一遍，两样东西借着烛火烧了个干净，该记得的，她已经全记在脑子里了。

　　辛长邑从外面进来，一身黑色武士服，薄利锋寒的剑入了剑鞘，发出‘铿’的一声，辛长邑脸上沾染的不知是清晨的露水还是汗珠，唐小美惊讶道，“长……辛大人这么早便起来练剑了么？”

　　辛长邑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似乎习以为常，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唐小美看着面前仪表慑人气质沉稳的人，暗道这世上多有男子惊才绝艳，天资聪慧，又肯勤学苦练，有如庄谨言，有如廖小北，条件虽然艰苦，但武功文学样样皆是不凡。

　　辛长邑身在君将朝臣之家，性情坚韧还能克己自律，实属难得，唐小美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随后瞅了眼外面泛白的天际，沉沉吐了口气起身道，“天快亮了，我们先去河堤看一看罢。”

　　两人一路走着，崇州大雾弥漫，浓重的湿气裹着植物动物的腐臭味，并着地上浑浊流动的泥水，浓雾和浑浊的天地挤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王友青昨晚便重金募集了一批将士捕快，现在一众人正乘船打捞泥水里的尸体和腐烂物，不管是人的，还是动物的，一并堆一处焚烧处理了。

　　唐小美同辛长邑两人并肩立在河堤上，来之前她便想过会是什么样，见到眼前翻滚的洪涝还是忍不住心惊，修缮河堤大坝的银钱，朝廷年年都有发放，想是崇州连年干旱，经手的官员便中饱私囊收吞了那些钱，河堤常年失修，大水一来，河岸大坝便溃不成军毫无抵挡之力，洪水决了堤，才酿成了现在的大祸。

　　“沈大人。”王友青上前道，“我与公子皆不擅长水工，工部指派来的侍郎也毫无治水经验，派不上用场，这可如何是好。”

　　唐小美看着岸边被冲垮的农舍麦田，和辛长邑对视一眼，咬牙道，“先回去，我们治不了，自然有人能治。”

　　唐小美下了岸堤，拉过卢战翻身上了马，朝王友青吩咐说，“友青，你亲自去一趟邺城，重金招募大夫医员，无论是谁，不管有名无名有礼无礼，一路上均好生伺候着带回来，事情紧急，你速去速回。”

　　唐小美虽然这么说，但心里着实没底，那黄□□只在明黄绢布上邺城有名医，姓言名苏，能解瘟疫，需得她派人去找，可既然是个名医，她却从未听过他的名号，也未曾听人提起过，能治瘟疫一说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现在随行的医官对霍乱束手无策，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辛长邑对她的安排不置可否，等周围人都散了时，才打马上前压低声音问，“沈大人要找那人可是言苏？”

　　唐小美指尖一紧，偏头看了眼正望着她的辛长邑，心底忍不住赞叹这厮好玲珑的心思，旋即转念一想，既然辛长邑也知道言苏此人，想必医术果然高超。

　　唐小美便也略略放下心来，拱手笑道，“长邑务多心，我不是信不过友青，只是一来怕给那人招来杀生之祸，二来确实是大夫人数不够，才想多招募些，长邑见谅罢。”

　　辛长邑微微颔首，打了马鞭往司马府走去，唐小美也不再纠结，时至中午，辛长邑的属下来报，那曹司马果然已经开始大宴宾客了，唐小美微微握了握腰间的上方宝剑，一路跟着辛长邑入了城，阳光正午，正是午饭时间，城里更是哀嚎低吟一片，嗷嗷待哺的婴儿哭声不止，三五岁的孩童眼神空洞相互撕抢殴打，唐小美看得心里发紧，勒马停在司马府侧墙拐角处，盯着辛长邑，认真说，“此番皇上的意思，便是着你任我差遣，长邑，我支使你或你的属下做什么，是否都无异议？”

　　辛长邑勒马停了下来，眼里闪过些许惊讶之色，瞥了眼唐小美腰间的尚方宝剑，还是翻身下马行礼道，“崇州一行但凭沈大人吩咐。”

　　随辛长邑来的大理寺众人，见辛长邑如此，便都单膝跪地，齐声说，“但凭沈大人吩咐。”

　　“那好。”唐小美沉沉吐了口气，吩咐众人说，“崇州主城有粮仓三处，不管官商，着你们交接这三处粮仓，负隅顽抗者，你们便就地正法，取而代之，事成后原地待命！”

　　底下一众人猛然抬头，便是连辛长邑，也颇为惊讶地看过来，神情略略带了些不赞同，唐小美看着远处不断冒着的青烟，沉沉道，“你们只需听令即可，上面怪罪下来，有我一人单着。”

　　众人领命而去，唐小美知道他们介意的是什么，青国向来以礼仪之帮著称，讲究先礼后兵，凡事都求名正言顺，她的行为与强盗无异，不过要跟那帮人讲道理是不可能的，想让那群人乖乖交出粮仓也是不可能的，搅和到最后，想必还是得动用武力，不如现在就干脆些！

　　唐小美辛长邑及剩余的八名武将重新上了马，从后门绕到前院，司马府正门前喧闹不止，衣衫蓝楼的妇人老汉跪在门前不住磕头祈求，身前都跪着三五岁的小童，多半是女孩儿，一小部分是男孩儿，唐小美乍然想起王友青所说的炼丹一事，心握着剑柄的指尖一紧，耳边听得那枣红衣仆人不耐烦地说，“曹大人今日收满了，你们明日再来吧！”

　　“大爷，求求你给一口粮吧，家里两个孩子快病死了，大人！您行行好，妞还没满三岁，曹大人一定会喜欢的，大爷，行行好，就收了妞儿吧……”蓬头垢面的妇人面色蜡黄脸上满是痤疮，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祈求，旁边三五岁脏得看不出脸蛋的小女孩儿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见妇人哭嚎不止，便也跟着呜呜哭了起来，神情懵懂不知，丝毫不觉那狠心的母亲今日便要她死，拿她的命以换得一二两米粒，进了这司马府，便再也没命出来了。

　　那枣衣家仆被缠得不耐烦，一脚踢开正跪抱着他小腿的农妇，又把旁边正哭嚎着卖儿卖女的几人踢得远些，呸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挑着眉厌恶地说道，“我家大人喜欢眉清目秀的，看看你们的脏样，还得爷给你们洗脸不成，明日洗干净了送来再选！”

　　“大爷，等不得明日啊，家里孩子就要病死了……大爷……”一群衣衫蓝楼的妇孺从地上爬起来，又哭又嚎不肯罢休，有的甚至开始殴打身边的小孩儿，怪他们没被这恶仆选上，咒骂声不绝于耳，语言恶毒不堪入目。

　　唐小美听得眼前发黑，眼眶充血发红，她死死盯着曹司马的雕檐画栋的府邸，又看了眼司马府前聚集的难民，怒极攻心，咽下喉间腥甜的味道，握紧着手里的尚方宝剑大喝道，“京官巡抚在此，所有人都让开！”

　　一众难民欺软怕硬，这时候鸟作兽散，不一会儿便都拖着孱弱的身体挪开了地方，唐小美沉了沉声音，袖间甩出明黄的圣旨，沉了沉情绪，朝枣衣恶仆好声好气拱手道，“圣旨在此，我等奉皇上之命，巡查崇州救灾一事，你速速领我们去见你们司马大人，封赏到。”

　　那仆人毕竟只是地方恶仆，方才做了亏心事，现下见了京官圣旨立刻慌成了一片，急急忙忙跪地行礼，听得唐小美的话便又迅速爬起来，一边连滚带爬地弯腰往里引路，一边道，“大人跟小的来，小的这便领大人进去。”

　　这枣衣仆人本想派人去请曹方，被唐小美拉住了，唐小美耐着性子笑着说，“听说你家大人今日大寿，皇上命我们送了赏赐，大人五十寿宴，我等也须得表表心意，你别怕，且带我们速速去见那曹大人，届时一定赏你。”

　　这仆人奴颜媚骨欺善怕恶，终是做惯了人上人，见唐小美说得好声好气，句句都是想和曹方结交之意，微垂着的吊梢眼角终是露出了些轻视来，连弯着的腰都挺直了不少，唐小美心底冷笑了一声，朝辛长邑点了点头，跟在枣衣仆人后面，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座精致的环湖小楼，还未进得楼前，浪声笑语伴着酒香便穿楼而出了，唐小美怒极反笑，朝枣衣男吩咐说，“劳烦你把里面所有人叫出来，圣旨到，见驾接旨。”

　　唐小美盯着有些犹豫之色的家仆，抿唇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难处么？”

　　那家仆面泛难色，聂聂道，“我家司马最是忌讳喝酒宴席时被打搅，这……小的实在……”

　　唐小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露齿一笑，朗声道，“哈哈哈哈，你不必忧心，你家大人见着我以后，便不会怪罪于你了。”

　　“哈哈哈哈哈，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户部侍郎沈大人，大理寺九卿辛大人。”小楼闭合的门院吱呀的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十人有余，中间一人年过五旬，穿着司马服，目光精烁，声音晴朗，面目保养得当，端着酒杯的指头上套着上等的翡翠碧玉扳，面色红润，下颌上续了些长髯，唐小美有些想笑，那王友青形容他脑满肥肠，可真是带上个人情绪了。

　　“曹大人久仰。”唐小美立在湖边，看着曹方背后一众人还抬着酒杯饮酒，见了京官全无一丝敬意，明白要再拿圣旨说事，也没什么用，那狗皇帝的命令真有用，她也不会苦逼的来这崇州了，她可不信这老狐狸不知她带着皇命巡查至此，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配合，唐小美笑了笑，上前一步，开门见山道，“常闻崇州文人雅士居多，曹大人也不为在下引见引见。”

　　“呵……”这曹方抬手便把手里的金玉掉龙杯扔进了湖里，踏上前一步，盯着唐小美的眼睛，轻视之色溢于言表，“老夫也不想跟你废话，沈大人若是想问粮仓之事，还是请回吧，这粮仓是军粮，开不得，老夫也不想开！今日便是皇上来了，老夫也是这一句话，沈公子还是回太守府乖乖做你的巡抚去，修要多管闲事，否则别怪老夫不客气！”

　　真够直接的，连虚假寒暄都省了，唐小美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笑着说道，“今日不是问你愿不愿意开，”曹方欺身到前，唐小美朝曹方笑了一下，直接抽出腰间的尚方宝剑，没有一丝犹豫地刺进了曹方的心脏，尖锐薄削的宝剑在阳光下泛出冰冷的寒光，在曹方的体内对穿而过，鲜红的血乍然喷出，印在唐小美雪白的衣衫上分外明显，唐小美紧紧盯着曹方不可置信的眼睛，不带一丝犹豫地抽出了尚方宝剑，曹方的身体应声而倒，双手掩着不断出血的伤口不断抽搐，瞪着眼睛，终是死不瞑目。

　　兵器划过□□拉出破破的响声，唐小美甩了下剑上沾着的血，神色平静，脸上挂着微微的笑说，“今日是来问你愿不愿意活命的。”

　　那枣衣仆人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被吓得普通跪在地上大喊了一声老爷，其余站在唐小美对面的土豪乡绅，也有一些有血性的，变故突起，着长史官服的一人冲上前来，伸手探得曹方已断了气，想拔剑怎奈自己是个文官，喝酒吃肉没准备这些，环顾了一周脸色涨得通红，指尖发抖地指着唐小美喝道，“无知小儿，你可知你杀的是何人，崇州曹家便是曹太后的嫡亲，无知宵小，你杀害朝廷命官，老臣这便参你一本，让你受那炮烙之苦，株连九族之刑！”

　　“老匹夫是何人，修得多言，本官只问你一句，这粮仓，你开是不开，铸造长生丹一事，可有参与！”

作者有话说

　　今日作者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