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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醒来,孟义觉得神清气爽,知道自己病已痊愈,当下精神抖擞,坐在床上大叫一声。
青儿被他吓醒,抱怨道:“小甜你做什么?大哥还睡呢。”
路问章从地上坐起,笑道:“我早醒了,怕惊醒你们俩,也没敢动。两只小懒猫,快快起床吧。”
孟义撅起小嘴,正要反驳,只听门外伙计叫门,当下住嘴不说。
那伙计进得门来,冲三人一笑,说道:“三位爷早。不是小的来催,只是爷们这几日的房费还没交呢。求爷体恤,先交了,让小的们过个好年。”
孟义怒道:“你给我滚,谁还欠了你不成!”
那伙计倒也不怕,还是笑着回道:“这位小爷千万别生气,爷们都是有钱的主,哪会赖我们这几个。只是快过年了,小店生意紧。。。。。。”
路问章不等他说完,便接口道:“我们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伙计也不动身子,只站在门口笑道:“出门在外,都有个手短的时候,爷们若真没钱。。。。。。我看那位小爷的披风倒好,前几日出门,有好位客见了都说好,也想要呢,只不知哪里去买。爷们若想把披风这些值钱的卖钱,小的倒愿意效力。”说着,眼睛四下里一转,似乎将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都扫进眼中。
孟义气得抓起枕头扔了过去,终究是病后无力,被那伙计轻轻接住。
路问章沉下脸来:“还在这里多嘴,快快出去。”那伙计方走了。
青儿听伙计提到披风,一颗心早提到胸口。
路问章转过头来,看青儿把头低着,知他心中不安,便对孟义说道:“你和他生什么气?咱们住了这么些日子,只头一天交了定金,这几日的房费倒真是没交呢。”
孟义只嘟着嘴生气,半晌才道:“也不是没出来过,没见过他们这么追着要钱的。”
正说着,只听窗外“乒乓”一响,原来不知是谁点了一支爆竹,三人方才醒悟,原来真是快要过年了。
三人愣在那里,听着外面稀稀落落的炮声,良久,孟义小嘴一扁,流下泪来:“我想我娘,想我爹,想我哥。。。。。。这是我头一次在外面过年。”
他这一哭,青儿也想起来,这何尝不是自己第一次在外过年呢?往年越府每到这个时候都热热闹闹,大公子脸上也有了往日少见的笑容。现下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日子,又是多么的甜蜜而短暂,只是大公子今日。。。。。。
路问章看着两个孩子神色黯然,自己也想起在寒山过年的情景,深深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强笑道:“且别哭了,咱们先合计合计,该怎么办?依我说,住这客栈,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们有没有去处呢?”
青儿本想还回浙东,可路问章现下这个情形,说出来恐怕他伤心,故此想了一想,摇了摇头。
孟义还是气呼呼的,嘴里恨声不绝,他自小娇贵,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听得路问章发问,才回过神来,也皱着眉头思索。
忽然,他欢叫一声,将那二人又是吓了一跳:“有主意了!”
不待路问章、青儿问他,自己就叽里呱啦地说了出来。原来当日他父王麾下有一全姓猛将,骁勇无敌,只因伤重无法再效力军前。平西王便替他讨了封赏,卸甲归田,其那家乡正是平州往南的大县逐鹿。
孟义小时聪明可爱,是军中众人的心尖,与那全将军更是相熟,此刻提起他来,不觉喜出望外,眉飞色舞。
路问章沉吟一下,道:“这倒不失是个办法,你们收拾一下,咱们尽快离开此地。”
青儿问道:“咱们没给银子,那伙计岂能让咱们轻易离开?”
路问章只捏他一下鼻子,笑道:“有我呢,不必你发愁。”
当下青儿与孟义收拾,路问章也回了自己那屋。不多时,转了回来,冲二人笑道:“上路吧。”
青儿与孟义心中疑惑,却见那伙计真的不曾阻拦,还笑眯眯地送到门口,替他们雇了马车。
坐在车上,青儿忍不住悄悄问道:“大哥,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孟义也凑过来,探头在路问章怀中,把着他的手臂不住摇晃:“告诉我!告诉我!”
路问章却是不说,被逼急了,冲二人把眼一瞪:“都老实些吧,小心车子翻了。”二人缠了半天,路问章终是不曾吐露半句。
三人也不休息,一日一夜,终于赶到逐鹿。在当地细一打听,都知道这位全姓将军,如今却是做个逍遥的田舍翁了。
三人遣了马车,来到全宅,见那门口只站着个中年仆从。
孟义上去,脆声说道:“快去说一声,我来看全叔啦。”
那仆从笑着问他:“你是什么人哪?”
孟义想想,笑道:“你就说,义儿宝宝看他来啦。”
那仆从大笑,路问章和青儿也忍不住笑了,孟义却羞红了脸,可还是一副美孜孜的模样。
果不多时,一阵爽朗大笑传来,直叫着:“义儿宝宝,全叔叔可真想你啊。”
孟义也不答话,只往来人身上一扑,他却忘了自己身量早已长大,一扑过去竟将那人扑倒在地,吓得路问章和青儿赶忙去扶。
全叔叔躺在地上笑道:“全叔叔今日可抱不动你了。”
孟义脸红着爬起,和众人一起将全叔叔扶起。
那全叔叔身量颇高,残了一臂一足,脸色红润,但眉心至嘴角一道长长的刀疤,路问章和青儿见了心下暗惊,只有孟义不以为意。
那全叔叔站立不稳,倚在那中年仆从的身上,大笑道:“义儿宝宝,你又调皮了,自己偷跑出来不说,还带着朋友么?”说着眼睛往路问章和青儿身上一转。
路问章见他年纪不轻,身有残疾,这眼神却颇为凌厉,投在身上,如卧冰雪,当下往前迈步施礼,口称“前辈”,却是将青儿掩在身后。
那全叔叔笑道:“什么前辈?早不中用了,也跟着叫全叔叔好了。”路问章身形一动,他已看出这个青年腿脚不便,且对另一个少年多有回护,当下只是一笑,并不多言。
孟义只是跳着脚问:“全叔叔,你怎么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全叔叔伸手拉过他来,在他小屁股上猛怕一掌:“我又怎会不知?你爹早传了书信过来。你这孩子,也不写个信给他让他安心,明知他最疼你。他去了浙东一切可好?那镇海王。。。。。。”却看了孟义住口不说了。
路问章心知事必涉及机密,旁人不可乱听,伸手一拉青儿,二人退出几步。
孟义却拉着全叔叔的手撒娇道:“全叔叔,原来你和父王还常联系呢,怎么他动不动就打我军棍,你也不劝他一劝?”
他们正在门口言笑甚欢,门里又转出一人,仆从打扮,手里拿着一枝手杖,递来给那全叔叔,嘴里还说道:“老爷走得这么快做什么?不过是几个小孩子。”
孟义瞪他一眼,想了想,终于没有发作。
全叔叔哈哈笑着,拄了手杖,将他们引进宅去。
原来他这宅第虽大,但人甚少。他膝下原有二子,均是年方弱冠,却被他赶到边疆,在军前效力。自三年前夫人去世后,他连丫鬟一并遣散,只留了三个仆从侍奉。
那门口的唤做李波,专司杂事,贴身服侍的唤做曾广,年纪稍轻,另有一人高强,专门负责洗衣煮饭。
那全叔叔闲来无事,也只是在宅第里走走,外面街上逛逛。他受了朝廷的封赏,并不曾为生计发愁,只是镇日发闷。孟义他们来此,整日里吵吵嚷嚷,倒平添了几分生气。
转眼间,年节已到。周围人家早都点了炮仗,响着不停,孟义听了心里做痒,缠了全叔叔,为他买了几十挂,放了个痛快。
吃罢年夜饭,转眼便是初一。一早全叔叔便找来孟义,问他道:“前两日我让你给王爷写信,却写了没有?我这里有人往浙东送信呢。”
孟义笑道:“早写了,还给母妃也写了呢,全叔叔一并找人送去吧,只怕父王看了又生我气,见我时又要打我。”
全叔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是那怕打的么?哪回不是闹得翻天地覆?却以为我不知道。”
孟义一笑,想起来又央告他说:“全叔叔,我那个大哥武功很好,我想着跟他学学功夫,却要在这里多住一阵子呢。”
全叔叔奇道:“看他腿脚不便,原来却会功夫?我可没看出来。”
孟义笑道:“他虽没功力,招式可是奇妙呢。好叔叔,你答应我好不好?”
全叔叔想着天气寒冷,孟义自小畏寒,在路上奔波怕把他冻坏了,当下写信给那平西王,只留孟义多住些时日。
自此,孟义他们三个便留在全宅,另住一院,由路问章教授武功。那全叔叔甚知规矩,平日无事也不过来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