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诺之旅》草枕

2、尝人苦痛之国 1

　　绿之海中，茶色的线延展开来。
　　那是仅仅夯实了土地建成的道路，笔直通往西面。道旁及膝高的大片绿草被穿行而过的风翻出波浪。身边也好，天际也好，完全没有树木的踪影，一棵也没有。
　　一部摩托拉德（指不会飞行的摩托）行驶在道路中央，车后货架上牢牢绑着一只有些脏污了的包。摩托车疾驰着，引擎轰鸣不已。偶尔左右摇晃时，骑手会连忙握紧把手、倾斜身体，修正摩托的行进。
　　骑手身材娇小，穿着黑色茄克，腰里系着根粗皮带。皮带上挂着许多小口袋，腰后则佩着手持式帕塞达枪（帕塞达指一种枪械，手持式帕塞达则近似于手枪）的皮套，其中有柄自动式帕塞达枪把手朝上地塞着。右腿上绑着的隐藏皮套里也有支左轮式帕塞达枪，为了防止掉落而用链球铰住皮套上的短绳。
　　骑手的帽子像飞行帽一样只有前面有圈檐边，防寒的护耳平时被护目镜的带子压着，但有时也会在风中啪嗒啪嗒摇摆一通，这倒免得帽子整只被风压卷走。
　　护目镜下是张年轻的面孔，眼睛很大，容貌也端正又精悍，但这会儿不知怎么总觉得带着疲惫。
　　摩托拉德对骑手说道：“实在是完全不知道基诺你在想些什么呀。既然有吃的东西，那就吃好了。”
　　名叫基诺的骑手如此回答道：“好不容易可以看见城镇了，带着的粮食不能动哦。”
　　从他们的前行方向看去，可以见到影影绰绰的城镇外墙。
　　“而且，保存下来的食物是备给最后时刻的。”
　　突然，前轮受了路面凹凸颠簸，摩托拉德失去了平衡，基诺连忙去扶正。
　　“哇啊！”
　　“抱歉，爱尔梅斯。”
　　基诺到底还是稍稍降下了速度，名叫爱尔梅斯的摩托拉德咕哝道：“真是的。那个国家也未必就有食物嘛，要是一个人都没有，你打算怎么办？”
　　“这样啊，那个时候呢……”
　　“那个时候怎么样？”
　　“到那时再说嘛。”

　　好不容易到大了外墙边，基诺停下了爱尔梅斯。高高的城墙前有护城的壕沟，也有高高吊起的桥。
　　基诺正从爱尔梅斯上下来时，瞥见了吊桥前小小的建筑。这时爱尔梅斯不稳起来，基诺明知道自己没把支架给撑起来，也懒得费力去撑，就这样让爱尔梅斯向左侧躺倒了。
　　“喂！做什么哪！叫基诺的家伙！就让我这样躺着吗？喂，快把我扶起来！”
　　倒着的爱尔梅斯惊讶地说着，于是基诺就去扶起爱尔梅斯，但中途又停了下来。
　　“喂？”
　　听到爱尔梅斯的疑问，基诺用细如蚊鸣的声音答道：“肚子好饿，使不上劲……”
　　“所以说白天要是吃些东西就好了嘛……听着，基诺，不管怎么说驾驶摩托拉德都算是种运动。就算比不上骑自行车，但就算是移动也是花力气的。到后来不知不觉地会使不上劲，脑袋也变得不灵光。于是，平时做得到的事情瞬间就变得没法应付了，结果一点儿小问题也会酿成大祸……喂？基诺，你听着吗？！”

　　小建筑物里没有人在，却有个高大的、自动售货机一样的机器立在那儿。它在基诺进门的同时启动了起来，简单的例行问答，不一会儿就把入国许可书吐了出来。吊桥降了下来。
　　“真快呀。”已经被支起来的爱尔梅斯对回来了的基诺说道。
　　“好怪……”基诺说着，跨上爱尔梅斯，发动起引擎。
　　“怎么了？”
　　“那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机器。”
　　基诺驾着爱尔梅斯过了桥。
　　“就算进了城，说不定也一个人都没有。”爱尔梅斯玩笑着说道。
　　被他说中了也不一定。

　　“吃饱了吗？”
　　“吃饱了。”
　　基诺心满意足地答着，走向建筑物前停着的爱尔梅斯。
　　“有谁在吗？”
　　“谁也不在。”
　　基诺简短地答完，跨上了爱尔梅斯，然后环顾四周。
　　宽阔的石板路旁建着许多平房，刚才基诺去的建筑物前正竖着“饭店”的牌子。路边也有宽阔的人行道，街灯和树木整齐地排列着，不远处有个十字路口，信号灯闪亮着。沿着道路前行便能看见森林，满目翠绿。
　　这会儿回头看方才通过的城墙，左右两端都远得模糊不清。就从这一点来看，这个城镇非常地广大，也非常地平整。
　　“谁也不在……也能做出料理么？”
　　“嗯，全都是机器给做的。很好吃。”
　　“好怪的地方。”
　　从之前基诺和爱尔梅斯进城的时候起，这里就一个人也没有。街道建得整齐漂亮，道路也完善，唯独人的踪影是全然没有。
　　这时候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基诺和爱尔梅斯面前。车门开了，却没有人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个致上一通欢迎辞的机器人，随后又递给基诺城镇的地图。基诺接过了，车便关上了门兀自开走了。
　　基诺想姑且先找家餐馆什么的。终于在附近看见了家饭店，独自走进去，果然没有人在。但店里很宽敞，打扫得整洁明亮。
　　带着菜单出来迎接基诺的，是台装在轮椅上的电脑，连胳膊似的装置也有。基诺点了和意大利面有点儿像的菜、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肉、见都没见过的颜色古怪的水果。不久果然还是由机器人运来了食物，基诺于是吃了起来，钱也付给机器人。
　　实在是太便宜了。
　　之后，也由机器人目送出了饭店。
　　基诺在附近的地图看板那儿找到了给爱尔梅斯补给燃料的地方，于是便去了那里。当然仍旧是一个人也没有。中途看到辆车而追上去，一看才发现是无人的清洁车。基诺在无人的加油站给爱尔梅斯加了燃料，价钱低得像白送一样。
　　接下来该找旅馆了。到了旅馆一看，没有人在。
　　豪华的旅馆里外都清扫得洁净，大厅里铺的大理石熠熠生辉。前台有机器人坐镇，自然把所有事情处置得利落妥当。价格是意料之中的便宜。
　　基诺推着爱尔梅斯进了房间，发现那是前所未见的豪华。基诺对着引路的机器人反反复复问着：真的是这个房间吗？没有弄错房号吗？我可不是哪儿的皇族哦！要是事后问我要大笔的钱我是绝对不可能付得出的，你们知道吧？
　　“什么样子哦……。”爱尔梅斯小声嘀咕着。
　　基诺在大得浪费的浴室里泡了澡，换了身内衣，正要自己清洗的时候，注意到旅馆里有洗衣服务，于是便托给了旅馆。果然机器人来取走衣物，还说明天早上就能完成。
　　基诺和爱尔梅斯把拿来的地图在绒毯上展开到最大，发现通往这家旅馆的道路的路口附近，有块叫“东门购物街”的地方。圆形的街道相当宽敞，先前基诺他们所走过的地方充其量只能算是城镇的小小一角。
　　城镇的中央画着块写了“中央政府”字样的圆形区域，还涂了浅浅的红色。南部的大湖则涂着水蓝色。其余地区都是茶色，“工厂、研究所”是最北处。
　　然后，除了这些以外，所有涂了浅绿色的地区都是“住宅区”，占到了城镇面积的一半以上。
　　“有人住着么？”
　　“造了这么多的机器人，还让它们都运作得规范准确，一定有人在的吧。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只留下区区一个人。”
　　“那么，为什么都看不到人呢？”
　　“是啊，可以想见的原因嘛……比如说宗教规定的不准外出，或者是休息天，或者是因为睡觉时候到了。也可能，只有这附近没有人住也不一定啊。”
　　“这么说，住宅区里会有人？”
　　“可能吧。”
　　“好！我们去看看吧，基诺！”
　　爱尔梅斯兴奋地喊出来，基诺却摇了摇头，“不行，今天已经走不动了。现在去的话，太阳下山之前回不来吧。虽说是在城镇里，我也不想夜里赶路。而且呢……”
　　“而且？”
　　“睡觉。我想睡觉了。”
　　“哎？平时这还没到睡觉时候吧？”
　　爱尔梅斯说着，基诺已经从皮套里拔出帕塞达抢，又拿着夹克衫摇摇晃晃地走向床边。
　　“虽说是没到时间……但是爱尔梅斯，一看见这么漂亮的床在眼前，不知怎么就很想躺上去，而且也很想睡觉……”
　　基诺就说了这几句，把夹克挂在大床的床架上，把帕塞达枪放在枕头下，然后呼地一下躺倒在了蓬松软绵的被子上，小声说了句：幸福啊，便很快睡着了。
　　“什么样子哦……”爱尔梅斯小声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