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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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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早晨的王城,彻骨的寒冷。晨风一吹,几乎要把人从内到外冰冻起来。
“马儿姐姐,早饭送过来了。”
一个小丫鬟拎着刚刚厨娘送来的早饭,推门进来。
“嗯,放在那儿吧。”
马儿从绍云铮的卧房走出来,掀开食盒的盖子和保暖的绒缎,里头放了两盏汤盅和三碟菜,都是拿特制的银制盖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马儿一一掀开来看,汤碗里盛的是冰糖燕窝粥和鹿乳,然后再加一碟雪花糕,一碟核桃酥还有一碟三丁包,还都是热气腾腾的。
“少爷呢,不在房里么?”小丫头一边搓着手,一边问。
“唉,我过来伺候梳洗的时候房里就没人了,估计又去后院练功去了。”马儿叹气一声,显得很是无奈。
“少爷被老爷罚跪,腿疾犯了,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干嘛这么用功啊,身上还带着伤呢。”
“好了好了,别唠叨了。”马儿本来就担心绍云铮的旧伤,如今被人反复一说她便更加烦躁起来,“你替我去把少爷的卧房收拾干净,我去把少爷叫回来吃饭。”
说罢,马儿便拎起一件紫貂大氅出门寻人去了。
“少爷!”
“少爷!”
后院没有找到人,马儿犯了嘀咕,正要到别处去找时,却瞥见后院的门虚虚的掩着。后院外是一片梅林,难道,绍云铮会在那儿?
马儿推开门,果然就看到了不远处倚树而立的绍云铮。在红梅的映衬下,他一身素衣很是显眼。
“少爷……”
过去为他披上紫貂裘,马儿有些不舍的道:
“回去吧,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绍云铮手心里握着几瓣落梅,笑了笑,“马儿,你说怪不怪。以前我从没觉得这林子有什么特别,往日冬天在这林子里练剑,东劈西砍的,也从没心疼过,怎么今日刚刚刺了一剑,剑风扫落了几瓣梅花,我就开始心疼了。”
“……少爷。”
“走吧,回去吃饭。吃完饭我要去趟阁老府。”
绍云铮将那几瓣梅花握紧在手心里,嘴边扬起一抹轻松的笑。
……
阁老府,听风苑。
这儿是李笑止住的院落,绍云铮与他相识多年,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摸进来。
进门时与阿芙打了个照面,阿芙知道绍云铮来是找李笑止的,冲里屋努了努嘴,轻声道:
“少爷早晨刚刚回来,估计是昨晚一晚上没睡,人没什么精神。现在,正在书房眯着呢。”
绍云铮知道李笑止这几日忙着处理白清浅的事而费尽了心力,故而也没说什么,只对着阿芙点了点头,然后掀帘进了书房内室。
“你过来了。”
李笑止向来浅眠,绍云铮刚进门时他就醒了过来。
绍云铮随手拉了把椅子便坐了下来,“嗯,过来看看你,父亲那边虽然不追究了,但赵家那里就难说了。”
李笑止收起手边的书,起身将其放回到书柜上,“我昨日去了叶相那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下。叶相与太师大人一向交好,我想如果他肯出面帮我说句话,应该能大事化小。”
让叶相当和事老……绍云铮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他与叶家交情不深,说得上话的也就一个叶锦,但李笑止不同,他算是叶相一手教导起来的得意门生,出了这么大的事,叶相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但是这样一来,李笑止本身想要瞒的事情便一件也瞒不住了。
“她的病怎么样了?现在客栈住不了了,你把她接回了李家么?”
绍云铮其实并不担心白清浅,因为他知道有眼前这个人在,白清浅就一定会平安无事。那日父亲雷霆大怒,赌咒发誓一定要找到写信之人,第二天李笑止便带着白清浅来上门赔罪。他一句“清浅有病在身”看似将白清浅的隐私剖白于人前,但实际上懂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在帮她揽罪。
人们一般不会责怪一个疯子在发疯时候做错了事,但是一定会苛责那个疯子的监护人为何没有尽到监护的责任,而李笑止,就是那个被苛责的监护人。所以绍云铮非常担心李笑止会在此时把白清浅接到身边来,因为一旦白清浅进了李府,在世人眼中她的错便成了李家的错,而作错事的后果也需要李家帮她承担。
“她没在李家,现在接她回来的话会拖累爷爷的名声。”李笑止扫清了绍云铮的顾虑。
“那就好,我还以为——”
“清浅和她娘住在了城郊,那里清净些,对她养病有好处。”
城郊……
绍云铮沉默一阵,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他看着李笑止略带质问的道:“我记得你在南城郊有一栋独门独院的房子,你把她们母女俩安排在了那里?”
李笑止没有回答,只是笑道:“那房子我买了快五六年了,你竟还记得。”
“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绍云铮眼神中有着不可置信,“因为你曾经说过,如果可能的话会在那里养老。”
李笑止不像韩三,他不太讲究吃穿用度,也不曾为自己置办过什么,唯一称得上大额花销的便是买了那棟院子。但是现在,他把院子送给了白家母女,这让绍云铮浑身上下瞬间警觉了起来。而这种不详的感觉即使是在他之前,在临仙楼当着其他三个人的面说要离开的时候,也不曾出现过。
“向白家提亲吧,笑止。”绍云铮扶上他的肩,认真的道:“你去向白清浅提亲,我们其他兄弟都会帮你的!”
李笑止微微摇了摇头,“今日不提这件事好么,前几日有人送了爷爷一小罐绿螺茶,我叫阿芙泡给你——”
“为什么不试试!”绍云铮打断了李笑止的话,站起身来俯视他,“你从来没对她说过要娶她的话,怎知她一定不肯嫁你!”
面对绍云铮的质问,李笑止定定的看了他片刻,才回道:
“我并不是因为怕被拒绝,才不跟白家提亲的。无论清浅愿不愿意,我都不会娶她过门。云铮,你应该明白,我这辈子都不会娶任何人为妻。”
“那她呢!”绍云铮口中的她,指的是赵九儿……
李笑止眼中闪过一丝震动,他撇开脸,不愿再与绍云铮对视,“她……是个意外。”
绍云铮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沉下声音问:“那阁老大人呢?”
李笑止起身走到窗边,靠窗的木桌上摆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有一盘下到一半的残局。
“我会常常回来看他的。”
绍云铮脸上浮现出难过的神情,“你可知,一走了之是懦夫所为?”
“云铮,我累了……”李笑止拈起一颗黑子,拿在手里端看把玩,“我反抗过,也顺从过。我不是害怕才逃走,我只是……累了。”
绍云铮故作轻笑,“看来,我今日来的正是时候,再迟几日,怕是想说声保重都找不到人了。”
“云铮……”
“你保重!”
“我知道……”
“还有,我不会让赵九儿见你的。”
抿唇一笑,李笑止道:“你放心,我没有打算去找她道别。倒是叶锦这几日一直给她送些金银的小玩意儿,你该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叶锦跟我说过了。”
绍云铮知道赵太师和叶相有意撮合赵九儿和叶锦,所以才逼得叶锦去亲近赵九儿。
沉默良久,绍云铮回头看着李笑止道:“我走了,你多珍重。”
“想跟我下一盘棋么?”李笑止突然询问。
绍云铮微微一笑,“不必了,如果是下那盘残局的话,我赢定了。”
李笑止听了他的话,也跟着扬起了唇角,不置可否。
“告辞了。”绍云铮向他道别。
“走好!”李笑止站在原地看着他,笑颜相别。
“不送!”绍云铮回身掀帘而出。
看着帘子重新落下,李笑止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原以为告别的话无论哪一方都很难说出口,没想到比起绍云铮的干脆利落,他自己反倒显得拖泥带水起来……
绍云铮走了没一会儿,阿芙就回来了。
“大少爷,门卫刚刚来传,说是赵家三少爷来了。”
李笑止与赵雅言没什么交情,唯一的一次交往还是通过赵九儿。自从李家与赵家闹翻之后,赵家人便再也没上过门来。而赵雅言又是个让人琢磨不透心思的人,他今日来到让李笑止有些稀奇。
“将人请到书房来吧。”
“他没说要进来,他让门卫叫……叫少爷出去。”阿芙有些气闷,觉得这个赵家三少爷真是不懂礼。
李笑止思量了一会儿,道:“无妨,那我就出去见见他。”
正门一侧,李笑止见到了赵雅言,上前一步,他拱了拱手道:“雅言兄前几日大婚,小弟还未道声恭喜,真是不应该。”
赵雅言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今日来找李大少只有三句话要说,说了我就走。”
李笑止见他神情很冷,不由打起精神来。
“第一,请你看管好白家那个丫头,不要任她为所欲为;第二,请你看管好你自己,不要再接近九儿;第三……”
赵雅言眼中很是坚定,语气也愈发带上了狠劲儿,“第三,如果你办不到,赵家自然会想办法替你办到。要知道白清浅永远是罗烈的甥女,她落不落罪尚在可商榷范围之内。李大人是绝顶聪明之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