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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兰华医断,无垢一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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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衣仍旧微瘪嘴,一脸不快,明眸泛水,“要是我师姐在这儿就好了,师侄也行。”
月瑾玉叹息了一下,将她揽到自己的怀抱里,轻抚她的乌黑柔软的发顶,“你要是真的想要孩子,我就去欢离合江。”
白玉衣连忙摇头,发丝乱晃,满脸惶恐:“不要不要,千万不可以去!我不要你有事!”她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似沉浸在什么可怕的幻想里。
“唉……”月瑾玉吻吻她慌乱的发。他并不在意有无亲子,反正他们月家世代出和尚,无后是迟早的事情。只要有她在身边就好。
白玉衣喃喃:“可是没有师姐师侄,小梨的病怎么办呀?”
“没事的,我们不是跟盟主有交情,飞鸽传书问问好了。”
不知道那云游医僧还是否在华中……真搞不懂为什么神医不是隐居,就是四处云游。大抵是因为他们名曰‘神’,作风也要有神仙气吧,装高缈什么的。月瑾玉如此思道。
忽的,院中响起了“扑啦啦”的声响,一只神气十足的赤脚赤喙鸿雁,长脖子直直地竖起,格外傲慢的样子,锁定了厢房里的人之后,像人一样迈着八字步前进。
白玉衣慌然而立,挣出了夫君温暖的怀抱,“是我的‘大红花’!它居然飞回来了?”
这只样子是她从故乡带出来的,最初是是朋友兼战友,她曾经用它向家里人报告自己的婚事,和不会去的意思,之后似乎被扣押了,一直没能够回来。可是如今她飞回来了!
白玉衣像是见到了老朋友,将雁子大红花抱在怀里,温柔地抚弄,摸到它脚踝处,惊喜道:“你竟然给我带来了书信!么么,爱死你了!”
看到妻子给傲慢雁亲吻,郡王居然脸黑,阴沉地盯着大雁,大雁扇扇翅膀挑衅,显然以前也是如此。
白玉衣展开信件,只见上面有书:
“敬爱的十一月师叔:
敬启。
听闻您一直居住在江南的一座城市里,并不打算回来了,谷主和大家都很生气,但是这么多年了,他们的气也消了。可惜的是他们不能够随便地出去,所以只好让我作为和平护法出来了。我目前正在江左徘徊,被一个好心老夫人收留了。我不知道您具体在哪儿,所以只好派鸿钧出去寻找您了。哦,‘鸿钧’是我给大红花取的雅称,因为我说出它本名的时候,陌生人总是嘲笑我。
师侄,子光。”
白玉衣抑制不住地爆出欢呼:“太好了,是子光师侄!这些什么都有救了!”
醋夫不爽脸:“不是不许你叫其他男人的字么?”
白玉衣赶紧推开醋夫,跑过院子,跑到书房,舔舔毛笔头,刷刷刷写下一些发自肺腑的闺怨言语,附上地址,于大雁脚上绑好。俗名大红花,雅称鸿钧的传书鸿雁,姿态优雅雄健地飞翔,天空蔚蓝,白云悠闲。
百里之外,风流之最,云月之城。幽山之间,将军之邸。
已是黄昏,斜阳晚照,使得这深深院落,氛若鬼蜮,尤显寂凉。飒飒风过,金树摇曳,叶落人伫,思念悠悠。
“扑啦啦”一鸟落地,那孤单寂寞冷的书生摇身,乐呵呵地奔过去。兰华大夫接到了鸿钧,喜滋滋地拆解下回信,喃喃自语:“可算等到您了,否则还不知道要寄人篱下多久呢!”
看了信,继续喃喃自语:“不孕,师叔竟然这么倒霉?该不会她男人不行吧?孩子,捡的,还受了内伤?这倒是奇特,莫不是遇上了百晓生所说的‘江湖打杀规则’第一百零一条:逃命时总是带着婴儿?”
“哦,居然就在碧莲城,差一点点诶,早知道那么近,我当初就不停下来了,现在可好了,被人‘关’在这里,也不知道出得去不。”
“我要是跟师叔一样武艺高强就不用愁了,唉,……对了!我可以向师叔求救!”兰华像是找到了救命药草。
他洋洋洒洒写下——
“敬爱的十一月师叔:
敬启。
收到您的回信真的是太激动了!您的问题就是小侄的问题,只要有机会,小侄定当竭尽全力!可问题是,如今我深陷深院,受人挟持,无法自由,也帮不到您和小师弟啊。
若有可能,还请您出手搭救,我在云月城将军府‘胆梅斋’的第一座西厢房。
可怜的师侄,子光。”
事情是这样的,昨日李浓华沐浴过后,与一同桌用膳,这是在款待他,借此李浓华提出让他留在府中,担任其女未来的师父。
兰华哪里能够答应啊,他的梦想可是悬壶济世,云游四海,接触各种疑难杂症,跟四方名医、毒使相斗,一决雌雄,从而将师族医术发扬光大啊!哪里能愿意窝在小小的天地里,当个教书匠,况且那孩子还那么小,他岂不是要在这里徒费大好年华?他当然是一口气拒绝咯!
而李浓华凤眼犀利,悠悠道:“兰大夫知道了本府最大的秘密,还敢走?”
兰华心中微犯怂,但是这可是事关人生的大事,绝对不能够退缩!他坚持要走,而且是想当场走。
他大摇大摆气势磅礴(自认为)地走出了胆梅斋,却忽然被一群子官兵围了起来,他们大叫着:“采花贼呢?这就是潜入夫人房间内的采花贼?拽起来!立即的!”然后他就被五花大绑了。
他来的时候,是从后门进来的,所以这些官兵没有见过他,无论他如何解释都不听,嚷着:“别费心思了,你的脑子很快就要掉了!”吓得兰华魂不附体。
原来李夫人早有准备,提前通报了府里的精英护卫,说可能有采花贼出没,吩咐他们只有要不认识的男性从斋里走出来,那必然是贼,要抓起来砍头。
李浓华纤弱无比地出来,兰华没有多想就向其求助,“夫人,是我啊,我是大夫,不是采花贼!请夫人作证!”
李浓华暗自用目光压迫:你是留还是不留?
这是在问他,要自由还是要命!留下来就是留下脑袋!兰华悲悲催催地喊道:“我留——我要留——”
红豆这才假惺惺道:“啊,这不是奴婢请给夫人请的助产大夫吗?兰大夫,你怎么回事,怎么让人给抓起来了?”
李浓华无辜:“我看到有男人在我院子里晃悠,以为是采花贼呢!原来是大夫吗?对不起,隔着重重纱帘我没看清你的脸。”
兰华只能接受她的瞎话,不能反驳,他还被官兵压着呢。
李浓华指挥:“你们还不放开他,这可是本夫人的上宾!”
“是,夫人。”
红豆:“还好你遇见了夫人,你就感恩戴德吧!”
兰华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地跟着夫人回去了,顿时觉得一入魔窟深似海,从此医神是路人。天昏地暗啊!
但是白玉衣的信函给了他黎明和春天!!有救了!
大红花再度飞而戾天,尖啸破空,夜空深沉,黑云浩荡。
白玉衣接到了回信,相当迷惑,“华华?尘,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月瑾玉若有所思,“恐怕是李夫人看上了师侄的能力,强迫他留下来了罢,这很正常,能人异士总是被觊觎的。”
“那怎么办?”
“自然是登门拜访,与李夫人说道理了。”
“哦,可是你说华华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为什么兰华会在她府上,之前的信上明明是说‘老夫人’的,虽然子光比华华笑了六岁,但也不至于成为‘老夫人’吧?这么巧,正好是她临盆的时候?你说漓儿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其实是将军的亲生儿子,只是受了不治之伤,所以被放弃了?”
“你别胡思乱想,”月瑾玉早已经察觉出这托子之事有所蹊跷了,可是面对纯真而迷惑的眼神,他时常有一种‘什么都别说,说什么都是污染那双眸子’的想法,但是知道妻子盘根究底的个性,索性就讲明白了,“老夫人应该指的是李夫人的母亲,李夫人为了顺利生产,而请来了兰华,之后生下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男儿,只是以李夫人外柔内刚的个性,那个‘男儿’未必是真的,这只是猜测。至于漓儿的真实身份,我有个猜测……”月郡王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白玉衣浅讶:“这样你都能猜到?!你是说他是那个魔头的……”相信如果朱游裳再次,一定要羞愧得日后足不出户,这货才是真正的神探啊!虽说若是朱游裳看过这孩子的容貌,也未必猜不出。
“就是,所以……”
“所以什么啊,漓儿是我儿子,你别想抛弃他!果然你还是喜欢亲生儿子吧,要不你去这个能生的纳进来,我下堂就是!”白玉衣散发冷气。
“衣儿,我真的没有那么介意。”瑾玉淡笑摇头,“不是予你说了吗,我们月家没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吗?”
白玉衣皱皱鼻子:“可我还是不怎么相信馁,你伯伯叔叔侄子真的都是和尚?”
“对啊,我爹也是。”
月郡王府的传承很奇特,家主没人争,每隔几代就不是父亲传给儿子,而是伯伯传给侄子,叔叔传给表亲,诸如此类。因为他们家每代都有好几个去出家了。
月瑾玉童年是在少林寺长大的,一身硬朗的拳法和高深的内力都是主持大师教授,而寺中到处是他亲戚,受颇多照顾。
月瑾玉的光头父亲临终的时候交代了:“我死后你便还俗吧,我不求你留后,但是希望你能够找到一生挚爱,否则这一生实在太过寂寞了……”他父亲是在他母亲过世之后才出家的。
还在遗嘱里这么写:“你若最终还是要皈依佛门,那么你最好就留在少林寺,千万听人说西域和尚武功高强就去什么噬罗寺,那地方杀气沉重,不适合闲云野鹤;也不要去一些籍籍无名的寺庙,说不定里面都是些骗子、色鬼、酒徒,你祖先里就有被骗的,以我们月家的好相貌,到了那种地方就是找死。若你想要自己建立佛庙,成为一代方丈的话,就尽管用咱家的遗产吧,反正你若是没有后代,那么月家的传承就到此为止,留着也没有用,不如多结善缘,为来世修福,同时造福百姓,普渡众生。”
“痴情”这一性子融入在了月氏的血脉里,跟号称痴情的鸳鸯、钟情鸟等鸣禽不同,他们是真正的情痴,痴得甚至有些病态,对他们而言,爱上一个人很难,爱上另一个人就能难了。很多先人都因为一世孤单,而出家了,后人效仿,代代相传,于是就有“月氏世代出僧侣,月老糊涂忘己人”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