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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女钱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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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钱钱,芳龄十五,三河村屌丝一枚,好吃懒做,好死赖活,无志向无家世无身材,典型的”三无”女青年。稍微能看的过去的,就是长了张比她们村每个人都要漂亮的脸。
其实说宋钱钱无家世也不是十分妥当,这还要追溯到宋钱钱十二岁的那一年起。
宋钱钱十二岁之前,一直都住员外府,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锦衣玉食生活。宋钱钱的父亲是他们当地有名的员外,人称”宋扒皮”,外号之由来当然是因为她的那个爹平时太吝啬,产业越扩越大,钻进了钱眼里,不知道从相亲们那里扣了多少地税房税,以至于后来乡亲们联手写血书上告衙门。要不是宋扒皮在当地有点名气,又有几个臭钱,买通了当地官府将此事压下去,若是传到京城天国皇朝里去,她们家早就珠连九族超生轮度去了。
宋扒皮爱财,虽然大半辈子活过来通过不正当的渠道存了一大笔小金库,可终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宋扒皮年过五十的时候仍旧是膝下无子,眼看着大半辈子就要过去,好不容易打拼来的财产却无人继承,说不急完全是鬼话。所以,当宋扒皮意外从雪夜里捡回宋钱钱的时候,欢喜的不得了,更是疼爱有佳。一是因为终于有后,老有所养,不愁孤独终老凄凉余生;二是女子好养,不用送去学堂读四书五经,也不用找老师习得武艺。女子终归要出嫁,这嫁妆不说,若是能求得一官商亨通的良婿,对自身仕途肯定也是有所帮助。
宋扒皮对宋钱钱的宠爱直接演变成无限制的溺爱,宋钱钱从小就养成了傲娇的性格,性子更是懒的不得了,以至于长到十二岁,员外府大门都还没有踏出去过。用宋钱钱的人生哲理来解释,有吃有喝,只要不是被困在大牢里,要她一辈子呆在员外府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年宋扒皮给她起名为宋钱,后来又给改成了宋钱钱,意为钱生钱,财源滚滚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宋钱钱却不这么想。
宋钱,送钱;宋钱钱,送走了一锭又一锭金灿灿的金子啊!
宋钱钱一直以为她的一辈子也会像宋扒皮那样所想,无忧无虑的将就着过一辈子。没出息就没出息呗!不思进取就不思进取呗!反正她有一个处处会讹诈别人的爹,她怕啥啊!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正是应证了一句老话: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
朝廷派了官兵夜间围堵员外府,宋扒皮得到可靠亲信报信,赶在官兵之前带着一家老小携脏物连夜出逃。
那晚正值冬至,是宋钱钱十二岁生辰,宋扒皮破天荒的在员外府摆了晚宴,升着篝火暖炉,邀请村里一百多号人口和各路亲朋好友过来吃饭畅饮。据说当时村民知道宋扒皮是为自己女儿办生辰,吃惊的不得了。村民都知道宋扒皮有个女儿,大小姐足不出户,没人知道长什么样,却不知道已经十二岁了。
本来应是一片喜庆,官兵来的时候,桌翻酒撒,刀剑无情,厮杀声带着小孩妇女的哭声彻底打破了一记欢声笑语。
篝火顺着酒水点燃了木桌木椅,火势顺着风向攀附上屋檐,不断有人朝屋内扔着火把,箭雨悉数射进屋内,不过莞尔,雕木辉煌,长廊皆化做灰烬。
宋钱钱是被饿醒的,好不容易扒开遮在身上的虎皮风衣,拽开紧裹在腰上和胸前冷冰冰的手,被冷风吹的又猛打了几个喷嚏。
趴在身上的两个人早已断了气,四肢僵硬,宋扒皮更是被剁去了双手,血水浸染上白雪,血淋淋的一片,看上去尤为恐怖。
宋钱钱当时虽然只有十二岁,对世事还不是很了解,可看见这副场景仍旧是吓的说不出话。她只记得阿爹阿娘把她从闺房里的一推好吃的里面拉了出来,扔上了马车,冒着雪在夜里狂奔。后来马车狠狠地颠簸了几下,侧翻在地,把她们甩了出去,马儿也因为受到惊吓逃离。再后来,就是一阵”哐哐锵锵”的声音,她被压在了马车下面,沉重的积木压在身上打的她背疼。终于爬出来却被突然扑过来的人再次压倒,感觉脸上一阵湿热,像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倒在地上些许是碰到了石头,眼睛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雪天里的血腥味已经淡了不少,却仍旧刺鼻的很,黑乎乎的天空,冷风萧萧,诡异灵怪。
族长辛长老带了几个人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满身是血,头发蓬松,目光呆滞不哭不闹的宋钱钱看着阿爹阿娘的尸体发呆。
按理说,这么小的年纪,看见如此血腥如此残忍的画面,应该绝望痛苦才是,再狗血一点,哭晕过去才符合逻辑。
可宋钱钱不同,宋大小姐一直都在不走寻常路。
辛长老贵为族长,是三河村最有威严的人,以前常去员外府向宋扒皮传信,商讨村民的意见,转告民情。所以,这里面也就只有他认识见过宋钱钱。
只见族长将铁锹狠狠往地上一剁,立马制止了村民的议论声和辱骂声,而后,族长扛着铁锹试探性的走近,拍了拍宋钱钱的肩膀:“娃娃,莫不是吓傻了?”
宋钱钱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依旧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双亲面无表情,眼睛却越来越灵动。
宋扒皮已死,身边只留下个被吓傻的毛丫头,在场的其他人把宋钱钱的身份早已猜出了八九不离十。
王二柱是个急性子的人,却很受辛长老看重,“族长,这宋扒皮遭报应被抄满门,害的村民跟着遭殃,二丫到现在还生死未卜。现在却还留了个傻姑娘,咱是不是该把她交给衙门?”
官兵来时亮出的令牌明显就是朝廷派来的,二丫是王二柱的胞妹,在宋钱钱的生辰晚宴上被官兵射中了一箭,失血过多导致昏迷,性命堪忧。
“是啊族长,宋扒皮的女儿也在九族之内,这要是被朝廷知道了......”
和族长一道儿来的一共有三个人,除了王二柱,还有北河边的铁牛,十三娘家的运秋,都是三河村举头轻重的人。
辛长老自是理解王二柱的心情。宋扒皮一生坏事做尽,丧尽天良谋取暴利,自然是可恨的很。暴尸荒野,得此下场正是解了村民这么多年来压抑的仇恨与不满。
可员外府将近五十口人命,皆在昨晚遭此灭口,无疑给这个小山村带来了太多的震撼。
面前这个娃娃,虽然呆傻,可好歹是条人命,尚且幼小,双亲已故,又怎能如此残忍待她
而一旁的宋大小姐却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她蹲下身拿脏兮兮的小手捣了捣宋扒皮已经僵硬的脸,大眼扑闪扑闪了几下,而后,惊喜的低头就要凑到宋扒皮嘴边已经凝结的鲜血。
“哈哈哈,阿爹阿娘变成僵尸了,哈哈哈,阿爹阿娘喝血,钱钱也要喝,钱钱也要变
成僵尸。”
辛长老赶紧一把掳住她,顺道儿遮住了宋钱钱的双眼:“娃娃,莫看。”
其他三人也被宋钱钱突然来的动作弄得有点摸不清东南西北,还真是被吓傻了。
报应啊报应!
辛长老痛惜之色不言而喻:“此事关系到三河村一百多条人命,事关重大,千万不要传出去。运秋,今晚你就动身去城里,找最快的驿馆,赶去京城将此事禀告给叶生。”
“是。”
“二柱,你和铁牛把这里整理一下,一定要赶在天亮之前弄好,不要留下一丝痕迹,尸体拖回族堡。”
“族长......”
“我意已决,万事有我担着。”
王二柱瞥了眼缩在辛长老怀里张牙舞爪的宋钱钱,眉毛一拢,见已经无力挽回,只能认命答应。
——
“哼,宋扒皮这是活该,相比他平日里对相亲们的所作所为,留个坑埋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族长心善,也算是为咱们三河村积善德,这恶人一死,吉兆也会随之而来,说不定明年收成会大涨呢!”
“哼,只要没了宋扒皮强行收锐,就算收成再不好,图个日子乐活也已是足够了。”
“是啊是啊,这往后还不知能省多少地税呢?”
“地税我倒是不担心,可你看那傻子,比咱家娘们还傻,除了哭就是发呆,话都不说一句,不会还是个哑巴吧?”
“...不是吧?”另外一位村民也有些怀疑了。
“可绝了,宋扒皮的报应都到娃娃这一代了,咱家那位还会跟我撒点娇,你瞧这个,啧啧。”
“......”
乡亲们正你一言我一语的站在灵堂外窃窃私语,哦不,应该是高谈阔论,脸上尽是奸恶得到严惩后的快感,毫无悲痛之意,若不是屋檐和灵堂上挂着白花,以白色主打的格调闯入眼帘,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会以为里面正在举行什么热闹的仪式。
或许说乡亲们聊得太投入,没有人注意到本来跪在灵堂里的穿着米色丧父,头上戴着孝巾的女孩儿已经站了起来,脚上的鞋不知跑去了哪里,小脚丫子在冷气里冻得发红,浸着湿气的地面留下了一串串不规矩脚印,看上去很是滑稽。
“叶当家回来了!”
族堡里像是来了什么人,本来还是人群攒动的灵堂外,瞬间变得凄凉萧索。
定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出去迎接了,也好,走吧走吧,她跪在这里快一上午了,哭也哭够了,发呆也发够了,被人指指点点的评头论足弄到现在,没人理,正好合了她心意。
嘿嘿......
宋钱钱费力的挪到烛台旁边,脚尖踮起,小手够着高脚台,试探性往前伸了伸,末了又极为苦闷的缩回来,一双大眼咕噜咕噜转了几圈,瞥见一旁的灵柩,计从心来。
“阿爹,钱钱好饿,肚子都瘪了,阿爹莫要怪我,等钱钱填饱肚子,就去求族长爷爷让你和阿娘睡在一起。”
是的,族长把宋扒皮和宋钱钱的生母放在了不同的灵柩,下葬也不准备让这二人同住一个坟墓,原因很简单,像宋扒皮这种只配遭报应的人,死后也休想在阴间里祸害别人。在阳间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也该享享阴间的苦了。
很显然,单纯幼小的宋钱钱误会了,这么大这么深的“箱子”,她长这么大还没睡过。族长真讨厌,干嘛非要把阿娘放在另外一个箱子里面睡觉,等她填饱肚子了,也要进去陪阿爹阿娘睡觉。
宋钱钱跪了一上午,肚子里面油水早就没了。平日里宋大小姐不带零食就要每天五六餐,昨晚族长很忙,把她带回来后安顿好后,族长婆婆给她送了几块点心,可宋钱钱是谁,光有点心哪能满足她。
可不,宋钱钱已经盯着高脚台上的水果,桂花糕,还有那只香喷喷的烤鸡看了一上午,口水早就被她咽没了。开始是因为有人在场,虽然她年纪小,可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这里除了族长没几个人喜欢她,所以只能忍着不让自己自己扑上去。现在他们都出去迎接了,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宋钱钱好不容易爬上了灵柩,颤颤巍巍的屈膝起来,终于看见心心念念的烤鸡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毫不犹豫的抓过来大啃。
“你在干什么!”
正吃的起劲的宋钱钱嘴里咬着鸡腿,糊了一脸的油,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反射性的站直想要回头看是谁,谁知脚下一滑,没有踩稳,一个趔趄就往旁边摔去,剩下一半的烤鸡也从手里掉到了地上。
“我的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