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妃要趁好》白茶霁夜

6、两只龟

　　此后，易恒打着‘和谐友爱共同发展的旗号’，搬到江好附近的禅房。美其名曰提高荣国的空气质量，抵制不良歪风邪气，实则是……

　　某天。

　　江好站在镜子面前，一身碧衣宛若澄清的溪水，脸上是不施半点粉黛的清丽，只是表情太过夸张，活像东街老李家待杀的猪。

　　“魔镜啊魔镜，谁是世界上最惨无人道的男神经？”

　　“呼！当然是仁王小人啊。”憋粗声音。

　　“魔镜啊魔镜，谁是世界上最善良乖巧的大好人？”

　　“呼！当然是江好大人啊。”提高声线。

　　门口悠悠的爬来一只龟，比起江好的动作不相上下，就连凝翠般的眼珠，都和江好的碧衣相差无几。听到江好自娱自乐的声音，慢慢缓缓的抬起头，露出属于龟的表情。

　　那是怎样的鄙夷！

　　江好顿时头皮发麻，这只龟就像阎王殿前的催命鬼，又或是手机里的推销电话，每每江好想当一只缩头乌龟时，它准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慢慢翻了个身，露出绑缚在腹部的纸条。

　　江好哭丧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慢慢，慢慢也定定的看着她。一人一龟进行着常人难以理解的交流：

　　江好：今儿天气不错。

　　慢慢：少啰嗦。

　　江好：真的要去么……

　　慢慢：你敢不去？

　　江好： ……

　　一想到易恒发火的模样，简直是比活火山喷发还厉害，一人一龟同时打了个激灵。慢慢比划着腹部，示意江好赶紧取走纸条，它这个姿势不大好受。江好顿时头皮发麻，将纸条取了下来。

　　“立刻。过来。”

　　看！仁王大人就是这么言简意赅。

　　能在四个字里融合了所有的爱恨情愁，显露出令世人顶礼膜拜的才华，非易恒莫属。

　　就是这样的催命纸条，易恒毫不吝啬，一天能给江好发三四回。

　　慢慢重新摆好造型，调转头，缓缓的爬走。

　　江好乖乖的跟在慢慢身后。慢慢爬一步，她走一步。这样奇特的搭配，引得过往的僧人频频侧目，不过碍于江好的恶名，他们也只敢摇摇头。

　　槐花树下。

　　一袭玄衣拂过地上的青石板，上面落下星星点点的花蕊，犹如九天繁星，衬得易恒毫无瑕疵的面貌更加丰神俊朗，像是从雪山里走出的天神，浑身渡上一层光晕。

　　修长的手恍若玉雕，拿着一卷古书，星眸朗目看的认真而又专注。

　　江好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相处多日，易恒将她折磨了个遍，花样层出不穷，每每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以至于江好一见到易恒，就觉得浑身不适。

　　唯独易恒认真起来，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遥不可及……

　　“江、好、”易恒抬也不抬眼皮。

　　“在。”江好答道，下意思的躲在慢慢身后。可惜慢慢比她瘦，根本挡不严实。

　　易恒指了指石桌上的茶杯，“茶凉了。”

　　“哦。”

　　手下那么多侍卫仆人，光知道使唤她干嘛！江好心里抱怨，却还是乖乖的再倒了一杯。

　　易恒玉琢般的手又指向满地的落花。

　　不等易恒开口，江好便自觉的弯下腰，兜起裙摆，一瓣一瓣捡拾起地上的槐花。江好肤如凝脂的手，配上黄白色的花瓣，煞是惊艳。即便是易恒，也在不知不觉中放下手中的古书，深邃的眸子里现出点点温柔之色。

　　只是这种温柔很快就被揶揄取代。

　　“江好，槐花好吃么？”

　　江好含着一片桂花在舌尖，想着怎么制成槐花饭，听到易恒问，便顺口应道：“槐花味道清香甘甜，清热解毒、凉血润肺，要是能做成槐花饭，保准你一吃一香甜！”随手将裙摆里的槐花摊开给易恒看。

　　易恒冷起脸，“江好，你就这样提起裙摆给一个男子看？”

　　江好怔住。

　　原以为自己穿越过来，便不再是渣女江好，然而旁人只道原先的江好，根本不认识现在的江好。自己这样的身份，哪怕是易恒，也会受不了吧？

　　“仁王殿下，好人如我，也经不起您的羞辱了。”

　　江好将怀中的槐花洒落一地，莲步踩着而过，再也不瞧一眼，碧衣渐渐的走远。

　　刚回禅房。

　　一个身影跳了出来。

　　从身形面貌来看，应该属于雌性动物一类，只是这动作实在粗鲁，又是抠鼻子，又是捋腿毛，还有嘴角那假到不能再假的两撇山羊胡子。

　　大姐，咱放着喜庆的脸不用，非得给自个整成非主流么？

　　你让广大男性怎么看你这个穿着粉衣的古铜色的美男子，岂不是得要集体撞墙羞愧而死啊？你当这是穿越小说呐！

　　“姑娘……？”

　　粉衣姑娘打断江好的话，鬼鬼祟祟的探出脑袋，看门口无人经过，这才放心的关上门。

　　江好想提醒她：门口台阶下有两个扫地的僧人。左拐不出五步，还有一个目睹全过程并目瞪口呆的香客。再还有慢慢被关在门外了。连同冷着半张脸、碰了一鼻子灰的仁王殿下。

　　无人经过，不代表无视在场所有人好么！

　　粉衣姑娘猛灌几口水，像是从非洲逃难而来的难民，“江坏！你这个死丫头！有了和尚忘了娘，看为娘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等等，哪里蹦出来的娘？你确定你一个桃李年纪的小姑娘，能跨越科学瓶颈和生理障碍，生出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大闺女？江好扶额，慌忙安慰自己，这一定是之前的江好惹的祸，跟她没什么关系。

　　“江坏，你没事吧？”粉衣姑娘见江好‘抚额’的造型很独特，于是不甘示弱的抹抹嘴，直接将画的山羊胡子蹭成了花猫脸。

　　打住吧！江好喘口气，把红衣姑娘往外推，“你这大白天的吓人，当真能把人吓死。”

　　粉衣姑娘怒拍桌子，“江坏！别跟我说你出个家，五大皆空了，连我这发小都忘了。为娘的就在你脸上写下大名——方圆。看你还服不服！”

　　“人那叫‘四大皆空’。”江好纠正道。

　　“管它的呢，反正在我方圆的词典里，就只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没文化你多看书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书就想吃的。”

　　江好：“……”

　　听说过吃素吃荤吃尽天下无所不能，没听过一气之下还能把书给吃了的。怪不得能成为江好的发小。就冲这傻劲和勇气，真是一丘之貉。

　　门口响起敲门声。

　　方圆不耐烦的回道：“谁啊！没看这儿忙着么！懂点事儿行不！~”

　　江好：“……”

　　这要是惨无人道腹黑冷酷的仁王殿下，还不立马踹门将这妮子击毙在掌下。让她没事瞎蹦跶！

　　一个温润雅致的声音道：“小汤圆，到底还是让你摸到好儿这儿了。”

　　是许久不见的江善。

　　江好恍惚。

　　“哟，老江啊。”方圆唤道。

　　江好、江善和方圆从小在一起长大。按八卦界的话来说，在以前那就是著名的吉祥三宝。

　　江好生得水灵聪颖，经常穿碧衣，所以常有‘人如青葱’的比喻。江善温润雅致，经常穿月白色，见人谦和有礼，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派头。唯独方圆，就是个大活宝。生为大将军的独女，妥妥的继承其飒爽之风，经常扮成男装，蓄有两撇山羊胡。还生怕别人弄错自个的性格，自称是江好的‘娘亲’。

　　从小到大，方圆跟着江好偷鸡摸狗，没少让江善头疼。

　　江善怕江好吃不惯寺庙里的伙食，特地从家里带来江夫人的拿手菜肴。

　　江好眼里泛出绿光，这几天吃素吃得脸都绿了。

　　“啧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方圆大有恨铁不成钢的痛惜，“真丢人！”

　　江善和方圆走后，江好终于看见门外那只饿得半死却怎么也爬不进来的龟。慢慢闻着香味，虚弱的抬起头，碧绿色的小眼盯着桌上的肉食。江好捏起一块，在慢慢眼前晃悠了一圈，待慢慢伸出粉嫩的舌头，江好一股脑的塞进自己嘴里。

　　一人一龟又交流起来：

　　江好：美味~

　　慢慢：你会遭报应的！

　　江好：那就让报应来得更猛烈些吧。

　　慢慢：易恒……

　　江好：骗谁啊？

　　报应果真如期而至——

　　事实证明，防火防盗防乌龟。永远不要小看一只龟。

　　尤其是仁王家的龟。

　　顶着头顶喷涌而来的寒气，江好装作梦游的样子，睁着空洞的大眼，双手挺直如丧尸，胆大包天的妄想摸回禅房。

　　我蹦！

　　一双手矫正她的方向。

　　眼前真的是寒意逼人的仁王殿下。

　　只是此刻他俊美无俦的五官上，仿佛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渣，冻得江好上下牙直打颤。

　　我再蹦！

　　眼前又换成了温暖的禅房。

　　玉手继续矫正。

　　如此反复，来回几下，仁王殿下终于没了耐心，冷冷的道：“江、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江好硬着头皮，顶着寒气，装作一副梦游惊醒的模样，万分不解道：“哎呀，仁王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她的错觉嘛……她怎么觉得仁王殿下脸上的坚冰碎了一地。

　　“江、好，过来。”

　　仁王揉了揉眉心，试图平复着内心的山崩海啸，玉手伸了出来，就放在江好的面前。

　　不同于江善的手心，易恒的掌心纹络清晰，仿佛是尖刀刻上去般，虽然看似冰冷，却隐隐带着些温暖。江好把手搭在他手上，易恒顺势握紧，温暖着她的手心，让她突然觉得四周空旷起来，那些蝉鸣莺啼格外分明，而她和易恒渐渐清晰。

　　来到后院。

　　石桌上摆放着一碗槐花饭。

　　晶莹饱满的米粒混着金黄色的槐花瓣，大老远的就飘来悠悠的清淡的香味，翡翠琉璃碗上刻着龙飞凤舞的浮印。

　　易恒显然不愿多说什么，坐在一旁，迎着明亮的月色，继续看着白天的古书。

　　江好扒了几口槐花饭，感受到米粒挑|逗着舌头，清淡爽口的槐花香如同洪流般席卷而来，贝齿间回味无穷。

　　慢慢从易恒的衣襟里探出脑袋，粉嫩的舌头伸个不停。江好小心翼翼的托起慢慢，见它连米饭都不挑，彻底对它顶礼膜拜。见过好吃的龟，没见过这么好吃的龟。从蘑菇到肉，从肉到饭，真是好吃界的模范龟物啊！

　　易恒不动声色的笑笑。

　　月色比阳光要温柔的多，易恒冰封的五官也不禁柔和起来。

　　江好抚过慢慢背后的刀痕，问道：“慢慢是怎么受伤的？”

　　“初见慢慢时，慢慢偷吃了军粮，我便惩罚它，将它带上了战场。也亏得慢慢用龟壳挡住了那次的刺杀，我才侥幸逃过一劫。”易恒淡着语气说道。

　　他没说的是，当年他也不过十三四岁，荣帝便派他去迎敌。如今重生回来，总算明白，荣帝安的是什么心思。

　　江好点头，“有龟如此，人生足以。”

　　易恒弯了弯眉眼，“本王家有两只龟。一只叫好好，一只叫慢慢。你指的是哪只？”

　　“……”合起来就是‘好慢’么？

　　慢慢缩起头，呼呼大睡，看起来像是块不解风情的石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江好：我不是龟。我不是鬼。
慢慢：我是龟。我是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