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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起风了 ...

  •   《荣国志》有云:大同百年五月,荣德帝在位整整一十八年,帝后薨于栖凤宫,丧钟三日,举国大哀,帝亦恸之,追封其为“大德大天圣母皇后”,安于皇陵正位,禁三月婚嫁娱乐,孝服桑麻,以太子为首。

      这几日倾盆大雨,栖凤宫里的春花落了一地,不时有宫女穿梭宫里宫外,形色匆忙,对那跪了三日的男子毫不理会。

      三日前,他还是那容光焕发的贵公子,月白写尽风流衫。皇城内外,无不敬仰。

      “哥哥。”

      江好站在江善身后,容色担忧。

      她从东玄山马不停蹄的赶来,只为了见他一面。然而黄命难为,哪怕是江好,也被隔绝在深宫之外,不准相见。

      他在栖凤宫前一直跪着,她便在宫门前陪他跪着。

      “你来做什么?”江善双唇泛白,月白色的衣袍污浊不堪,温雅的面孔削可见骨。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日前,听说江善害死了皇后。她怎么也不信。

      江善与皇后无冤无仇,即便太子从中作梗,任他温吞的性格,也不至于要毒杀皇后啊。

      江善默不作声,不管江好如何寻问,也只是咬紧牙关。

      江好急道:“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江家的!”

      江丞相被吓得病倒,江夫人也差点哭晕过去。江家子嗣单薄,江丞相又从不纳妾,江家所有的希望都在江善和江好身上。如今一双儿女,一个被软|禁在韶华寺,另一个则成了谋害皇后的凶手!

      提及江家,江善终于松口,他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悲恸道:“是我对不起他们。”

      “你还是不肯说么?”江好叹息,一旁的宫女递来一把伞,伞面绣着江夫人最爱的杏花,花瓣是用上好的金丝所绣,在雨中栩栩如生,“爹娘很是担心你。”

      “照顾好爹娘。”江善嘱咐。

      “自然。”

      “也照顾好自己……”他不去看她,睫毛轻合,掩下千言万语。

      “好。”这次换她来允诺。

      等江好走远,他才重新抬起眸子,笑容发涩,眼底闪过点点的刺痛。

      好儿,让我如何能再见你……

      江善之事,荣帝异常愤怒,朝堂也出现了诸多声音。

      有人说江善谋害皇后,证据确凿。当日皇后将珍藏多年的药草送给江善,岂料江善心生歹意,伺机加害了皇后。可怜皇后贤德仁厚,竟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去。

      也有人说皇后死得太过蹊跷,偏偏是江善进宫拿药之际,难免有些刻意。联想到江好之前被人构陷纵火杀人,显然是有人将江家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诸多声音,吵得荣帝头痛。

      “朕的这些儿子,真是来讨债的!”荣帝向服侍多年的老太监抱怨。

      “太子宽厚,义王仁德,这都莫过于陛下的教导。要是皇子们皆碌碌无为,那可一点都不随陛下您呐!”老太监嘿嘿一笑,逗得荣帝直乐。

      “荣长福,你个老东西。”荣帝笑骂道:“难怪脑袋能保得住。”

      “多谢陛下夸奖,老东西还想多活几年,好好伺候陛下呢。”荣长福问道:“不知陛下要把江善交由谁来主审啊?”

      “太子和义王都不行。你看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依老奴之见,江善之事牵扯太多。若由太子来审,必定屈打成招。若由义王来审,以他二人的情分,难免会有所包庇。不如寻个两边都不靠的皇子来审。”

      “哦?”荣帝顿住脚步,似笑非笑道:“你觉得谁最合适。”

      荣长福试探性的问道:“信王?”

      “越儿?”荣帝一想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嗤笑道:“他可不行。容越从小在军营中长大,他母妃又很少问他,自然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

      荣长福了然,只得装作糊涂,“那老奴也没有好的人选了。”

      荣帝啐他一口,“老东西!明知道朕要谁来审,你还在这儿装糊涂。他既然回来了,你怎么不提他的名字。”

      荣长福嘿嘿直笑,也不敢接话。

      “传朕的旨意。江善谋害皇后之事,由仁王易恒彻查此案!”

      皇城内外议论纷纷。

      江好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松了口气。

      眼下太子和容锦仍在栖凤宫守丧,江善已经跪了三天三夜,再拖下去,只怕身体该熬不住了。江好一直请求面圣,皆被回绝。就在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易恒传来讯息。

      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安心。

      不知为何,江好看到这两个字,当真安心了许多。也许她不是一个人在努力,也有他。

      又过了几日,江好准备睡下,窗外突然多出个人影。

      “谁?”江好警觉。

      “江、好、”

      这声音带着连夜的疲惫,却清冷的让江好清醒。她顾不得穿鞋,赤着脚,踩着月色,来到窗下。打开窗,易恒俊美的面容出现在夜色中,意外的让人温暖。

      “怎么不穿鞋?”在看到她赤着一双雪白无暇的脚后,易恒有些恼怒。

      江好挠挠头,“懒得穿。”

      “去拿。”

      “太麻烦了啊。”从床边到窗边,真的好远呢。

      易恒无可奈何,只得脱下自己的靴子放在窗台上,“穿吧。”

      江好嘀咕,又不敢违背仁王殿下的命令,只好乖乖的穿上靴子。

      “他没事。”易恒这才说道。

      江好迫不及待的问:“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下毒。”

      “啊?真的是江善下毒啊?”

      易恒好笑,伸手揉揉她睡得蓬松的头发,旋即避开,“谁说是江善。”

      “不是说皇后死的时候,只有江善在她跟前嘛。”

      “下毒是真的。但不是江善。江善去皇后的栖凤宫,是为了给楚悠然求药。楚悠然在火中伤了身子,正好皇后宫中有一味药草,可以医治楚悠然的恶疾。江善也是求了多日,皇后才肯把药给他。江善进宫后,皇后遣散了伺候的宫女,只留江善一人,像是要说什么。随后,皇后就被人毒死了。”

      “完了完了!那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江好直挠头,易恒见她指甲有几日没剪,伸出手,弹她面门。

      江好吃痛,退后几步,“你干什么!”

      “不许挠头。”

      江好无语,怎么连挠头他也管啊。

      易恒接着道:“好在栖凤宫有个宫女当时落点东西,回头去寻,恰巧撞见皇后死前的一幕。皇后毒发的时候,江善要去救,被皇后阻止了。你可知她说了什么?”

      他故意放慢语速,江好等不及,上前问道:“说了什么?”

      “皇后她说,”易恒突然压低声音,贴近江好的耳朵,清冷的气息给即将入夏的天气带来一些凉意,“江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江好炸毛,转念一想,不对啊,又不是自己毒死的皇后。

      “易恒,你又在玩我!”

      没等江好发飙,易恒已经走远,月色将他背影融化了几分。

      “等我。”

      江好将易恒带来的消息,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江丞相。

      江丞相听后,面色稍有缓和,江夫人整日梨花带雨,此刻也有放晴的势头。

      经过多方查证,易恒据实上报荣帝,荣帝亲自寻问了那名宫女,宫女只得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荣帝再三问道:“江善当真没有害皇后?”

      宫女连连摇头,“江世子也吓得不清,整个人跪在皇后娘娘面前,拼命的将手中的药草喂给皇后娘娘。”

      荣帝“哦”了一声,命人安置好那位宫女。

      易恒趁热打铁,恳请荣帝准许江善先回府养伤。在还未查明真相之前,江世子若是出了什么事,皇室也不好向江家交待。

      荣帝准。

      当日,江善被抬回丞相府。

      江好闻后,又一次换成男装,溜出韶华寺。再次踏进丞相府,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小姐,奴婢可算见到您了。”江色抱着江好一阵嚎啕。

      江好一路颠簸,本来就头疼。现在被江色扰的,更加头疼了,“爹娘、还有哥哥如何?”

      “老爷他还是那样,一直卧病在床。夫人得知世子被放了回来,刚做了点粥送进世子房里。小姐您怎么回来了?为什么不带上奴婢?那个莫十七老是来骚扰奴婢,说什么也要见小姐。”江色抽抽嗒嗒,抬起袖子拭泪。

      江好捏了捏她的鼻子,不再多言,朝着江善的房间走去。

      “善儿啊,你可还疼?”是江夫人的哭声。

      “孩儿没事。”江善有气无力的应道。

      “你怎么会卷入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如果不是仁王在陛下面前力保,你哪能活着回来。”

      “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江夫人又想念叨几句,小厨房的婢女慌手慌脚的闯入,说是世子的药粥撒了。江夫人将婢女斥责了一顿,叮嘱江善好好休养,便带人前往小厨房。

      那边江夫人一走,江善便开口道:“进来吧。”

      江好听了一时墙角,被抓现行,只好扭扭捏捏的探出头,见江善并无责怪的意思,脸上仍挂着温柔的笑,不由的脸红,“我可不是故意偷听哦。”

      “我知道。”他面色略显憔悴,轻咳几下,柔声道:“好儿是在躲猫猫呢。像儿时一样。”

      江好继续脸红。

      江善担忧道:“你从韶华寺回来,可还安全?”

      “安全。”江好刚一走近,江善有些不自然的攥紧被子,锦被盖住他的下半身,隐隐约约露出苍白无色的大腿根。看到此,一股燥热弄得她脸颊通红,“你、你受伤了?”

      江善微微一怔,笑得更加不自然,“没有。”

      江好察觉到一丝异样,快步上前,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劈手掀开锦被。

      “好儿,我没事。”江善的语气依旧平静而祥和,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太子心胸狭隘,即便有仁王力保,但这‘小小’的苦还是要吃的。

      “这是谁做的!”

      江善合上锦被,伸手将她散落在一侧的发丝别在耳边,“没有谁。是我自己不小心。”他不想让她费心。她和太子的仇恨,也不能再深了。

      可江好是谁,早在看见江善腿上的伤口时,就猜到一定和太子有关。

      “哥哥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她面上平静无波,内心潮起潮涌,不由的加快脚步,有什么要冲破身体,奋力叫嚣着。

      等走到墙角,她停下脚步,扒着栏杆,哽咽,说不出话来。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呐!她却只能眼睁睁看他受苦!

      江好再抬头,斜阳若影,染红了碧色的裙摆。不知何时,一道玄衣站在她身侧,伸出宽大的衣袍,替她遮住刺眼的余晖。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对易恒的到来感到惊讶。

      易恒指着身后一人,“来给江善看病。”

      江好忙让开,“这位是?”

      “东方白。”

      东方白?她好像在哪听过。

      见他正盯着自己,江好行礼,鬓角的玉簪斜插入墨丝,倒有几分男子的英气。

      “滚开。”

      什么?她不是听错了吧。他怎么骂人呢!

      “碍眼。”眼底是妥妥的鄙夷。

      “……”不会是她之前对他做过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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