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晴浅》左岸慕斯

3、Chapter 3

　　“你调到韦思晟手下做助理？”
　　正在厨房切西瓜的吴曼妮听到这个消息，举着还在滴西瓜汁液的菜刀，冲进方晴晴的卧室。
　　她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倒像来拼命的。
　　“嗯。”方晴晴仍沉浸在兴奋中，把自己的背包扔到小床上，拣起昨晚堆在床边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杂物，逐一各归各位。
　　她的小卧室里边堆满了书籍、面料、人台……还有一张睡觉的单人小床，以及一张偶尔化身为书桌的简易缝纫机，
　　“真的假的？”吴曼妮急不可待地推她一把，追问。
　　“真的！”方晴晴笑眯眯地说着，顺手把一小摞杂志堆在床头边上，“汪副总亲口说的！我明天办完交接就去韦设计师那里报道！”
　　韦思晟是公司老员工，年纪上去之后，脾气也渐渐消了，做事做人不急不燥，又肯带新人，公司的助理都想去跟他混。
　　“这可是好事儿啊！”确认她不是开玩笑，吴曼妮比她更高兴，眉飞色舞、大嗓门地说，“韦老师出了名的好脾气，他肯定不会像那个虞珊，只把你当打杂的使唤。”
　　“学长和学姐们不是说过吗？新人刚入职总是要多做一些打杂的活儿，这很正常。”方晴晴语气平和地说，“大公司人多事更多，这种打杂的经历当然也会更久一些。”
　　吴曼妮挥舞着菜刀，没好气地说：“得了吧！虞珊当初进公司的时候不也是新人吗？也没工作经验！不就是仗着会抛个媚眼，会撒撒娇？然后就入了高层的眼，愣是把她提成了设计师！整天骑在你头上使唤得你屁颠屁颠的！让你给她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我都气得想掐死她！”
　　“小心你的刀！”方晴晴拿起两本杂志做盾牌，挡在身前，故作惊恐地瞪她。
　　吴曼妮翻给她一个白眼，转身出去。
　　方晴晴、吴曼妮是同班同宿舍的同学，她俩和虞珊都是一个系的。
　　上学那会儿，方晴晴以才华夺目，虞珊以美貌著称。
　　服装设计系的两朵金花之一，虞珊是学校众多男生追逐的焦点，也是同系女生的公敌。
　　毕业实习时，正赶上锦羽华裳吸收新鲜“血液”，到学校招募新人，提拔有思想的年轻人到设计层来，大家都精心准备了作品。
　　锦羽华裳虽然是本土品牌，自创办二十多年以来，始终以独到的设计水准，精良的做工、成为业界领航者。成为众多明星、名人、商贾喜爱并依赖的定制衣柜，同时也是各品牌时装愿意合作的搭档，汇集了A市最优秀的设计人才。
　　为了拿到入门券，大家都很拼。
　　赛前，大家一致看好方晴晴，但最后的关头却是虞珊拔得头筹。
　　进入公司才一年多的时间就被提到了设计师的位置上，而名次稍后的吴曼妮和其他新人却还在助理的位置上。
　　虞珊长得漂亮，也确实有想法、有朝气、更有胆量，高层领导很器重她。
　　方晴晴得到吴曼妮的帮助，在后来的招聘助理中进入锦羽华裳，没想到会被派到虞珊手底下当助理——完全就是个杂役。
　　助理本就是干打杂的活儿，只不过大家的分工不同。
　　小芬也是助理，可以留在空调底下誊抄整理设计草稿，也可以做些手工，比如钉珠、钉扣、做手工花等。
　　出去配料这样的活，风吹日晒、顶风冒雨。冬天一身冰雪；夏天一身汗水。公司会尽量派一些男助理去做，但虞珊会指名让方晴晴去。
　　即使在公司里：资料要送，方晴晴送！材料没有，方晴晴去领！电脑坏掉，方晴晴负责找人修好！地板脏了，方晴晴负责擦干净，要不然就是方晴晴去把保洁员找来！
　　甚至连他们杯子里没水，也要方晴晴去倒！更不用说午饭的时候，方晴晴像个送外卖的似地给这个带饭，给那个带饭。
　　在虞珊的带头下，设计部里，人人都把方晴晴当成小保姆使唤。
　　“‘豆芽菜’你说你是不是很蠢？” 吴曼妮抱着半个西瓜回来，一边拿勺子挖里边的瓜瓤吃，一边继续怒其不争地教训方晴晴，“早跟你说过了，你好好巴结一下，或许早成设计师了！至于被打压得这么惨吗？”
　　“你瞧，我现在不是离目标又近了一步吗？”方晴晴冲她眨眼。
　　吴曼妮切了一声，酸酸地说：“你这个小媳妇不过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要想出头彻底盛开——熬去吧！”
　　方晴晴笑笑，不理她。
　　不过，她是因为汪世勋才有这一天，在公司里要时刻保持低调再低调，毕竟大BOSS还在医院昏迷着呢。

　　“汪总现在躺在医院里，公司的事情难道要停下，等汪总病愈批示下来再进行？”说话的是采购部经理。
　　自从汪世勋出事之后，公司少了最终拍板的人，加上汪氏姐弟各有一片地盘，很多事情都进行的不顺利。
　　汪楚楚想以公司副总、汪世勋独生女儿的身份暂时接管公司。
　　汪楚泽虽然是侄子，却是被汪世勋养大的，进入公司后更是着手拉拢了一批自己人，汪楚楚想一人独大，并不容易。
　　不过两三天的工夫，两派人马已经有点势成水火。
　　工作中，各部门怕惹祸上身，遇到事情能往外推就往外推，实在不行就拖一拖。
　　但是这位代替汪总暂管公司的人迟迟选不出，公司的运转总是受影响，所以各位中高层领导再一次坐进了会议室。
　　企划部经理火气最大，也是最不能忍的，抢先抱怨了最近工作难干，并再次引出由谁暂时接管公司的话题。
　　“就是！以前两天能全部结束的工作，现在都拖了三天，还没人签字审批，后边的工作进行不下去，只能干等着！”采购部的主管跟在后边附和。
　　市场部王经理说：“这样拖下去，确实影响公司的工作！庄经理，有什么好的提议吗？”他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资历比较老的行政部经理。
　　这种场合，这些老职员说话会比较有影响力。
　　庄经理一边端着茶杯品茶，一边在心里问候了孙经理家的长辈。
　　“这件事情的确不能再拖了！今天大家都在，不如各抒己见，推选出一个合适的人，暂代汪总管理公司。”
　　真是个老油条！这话说了和没说一个样！大家在心里对庄经理翻白眼。
　　设计部的主设计师韦思晟虽言语缓慢，却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汪副总是汪总的女儿及接班人，公司的危难时刻，应该站出来，代汪总决策、领导公司！”
　　参加会议的同事低声议论片刻，采购部李经理笑了一下，“我觉得同在副总经理位置上的汪楚泽副总更适合！他是汪总的亲侄子，更是汪总手把手培养起来的，在公司里的这几年，做出的业绩有目共睹，深受汪总器重！汪总曾不止一次地夸赞汪副总经理，有担当，能成大器！”
　　财务部张经理附和，“我也赞成汪楚泽副总！”
　　两个人竟然开始投票了？汪楚楚恨得牙根痒，采购部是归汪楚泽监管，李经理向着汪楚泽倒也罢了，怎么向来中立张经理今天倒沉不住气了？
　　投票也好！省得啰嗦！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企划部孙经理。
　　孙经理立刻会意，清了清嗓子，说：“既然两位赞成汪楚泽副总，我老孙的选择是汪楚楚副总，那大家来举手表决吧！谁的票数多，谁就领导公司！也免得咱们争论半天，仍没有个结果。大家以为呢？”
　　大家彼此交换了意见，对于举手表决都没有异议。
　　表决很快就进行完毕，汪楚楚比汪楚泽多了三分之一的赞成票！
　　“堂姐！恭喜你了。”汪楚泽的笑容像面具一样，把他的内心完全遮掩，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的真实想法。他关怀地说：“以后堂姐的工作会很辛苦，小弟愿意全力配合！”
　　“如此最好！先谢谢堂弟了！”汪楚楚优雅地微笑。
　　“咱们是一家人，又同为公司效力，堂姐何必言谢？”
　　虽然成功，但汪楚楚的心里并不轻松。这一次的表决，也让她认识到公司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愿意为汪楚泽效力，以后，他们将会是她的绊脚石。

　　出了上次的事情，方晴晴每天都会尽量早出门，避免再穿绿化林。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8：10分，有足够的时间走过去。
　　方晴晴突然不自觉地停住脚步，看着前边，十几步之外站定的那个陌生男人的侧脸，有些眼熟。
　　一件普通的棉质长袖衬衫，右手下垂，微微张着，好像不敢贴身体太近。
　　左手自然地插在裤子口袋里。
　　离得近了，心里擂鼓似地，有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大喊：是他！
　　汪世勋出事那天早上，和他在一起的那个面带冷笑的男人。
　　今年，他换了并不合身的旧的深蓝色休闲牛仔裤，显得过于宽松，脚上还是那双POLO的鞋子没有换。
　　头发和胡子已经理过，虽然衣服不如之前，但精神状态却比上一次好很多。
　　他在路边开得正盛的合欢树下，仰起头，脸色冷凝，微微眯着眼睛，目光定格在办公楼的左侧楼体上，那里有四个金色的艺术字——锦羽华裳！
　　方晴晴留意了下，他自始自终都只是盯着那四个大字，没有移眼睛，甚至头的角度都没有转。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只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静静地，像一尊石头雕刻而成的塑像。
　　直到一辆警车在他身边停下，三位警察从车里下来，走到他身边，三个人站的位置似在包围他。
　　他可真够淡定的！
　　方晴晴心里佩服了一声，就算自己坦荡荡，如果突然有三个警察围过来，她也是要吓一跳的。
　　而他只是慢慢低下头，目光平视站在对面中间位置的警察，神色平静，甚至带了迷惑。
　　那天录了口供之后，出警的陆警官留了电话给她，交待如果再看到那个陌生男人，一定打电话给他。
　　所以，方晴晴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给陆警官打了电话。打完电话，她还担心，万一他要走，她怎么办？冲上去拦他吗？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掉？
　　幸好陆警官来得及时，没让她纠结太久。
　　陆警官和他说着话，他的眉头就紧紧皱起，同时他也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方晴晴，看过来的眼神冷漠而犀利，完全不似那天早上，桀骜浅笑。
　　他定定地看着她，像要看穿她一样。
　　看样子，他认出了她——汪世勋出事那天早上，穿过绿化林被逮住的方晴晴。
　　莫名地，方晴晴竟难以直视他的眼睛，仿佛他的眼底深处是暗黑的冰渊，寒冷而深邃，会把人困住。
　　陆警官示意他上车，徐傲没有动，只是看着方晴晴。
　　陆警官再次说了一声，“请上车！”
　　他看了陆警官一眼，漠然地坐进车里，仿佛被请去警察局配合调查案件的人不是他。
　　方晴晴看着警车开远，才解脱似地松了一口气，那个男人的眼神，真让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