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风波骤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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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陛下的旨意便下来了，封月氏阿卓依为少使，赐居乐羽阁。
不到中午，陛下赐封阿卓依的消息便在整个未央宫中转了一个圈。宫中上下人人皆知陛下新封一名胡女，许多未见过阿卓依的宫人内监们都在私下里悄悄谈论此事，好奇所谓胡人究竟长得与汉人有何不同。
月氏族乃是西域的游牧民族，族中男子高大健壮，擅长骑射捕猎，女子高挑健美，能歌善舞。康居国大部分国民是月氏族人，曾经也有过一段辉煌时期，但近年来屡次为匈奴所破，月氏族式微，不得已只能向大炎投诚，寻求庇护。
阿卓依侍寝之后依礼先去了长乐宫聆听太后教诲，再回未央宫去椒房殿内聆听皇后教诲，据说在椒房殿内因为说错了一句话，惹得皇后不快，被好一通斥劈头盖脸的训斥。
舜华在含章殿内得知这个消息，真是一丝也不意外，皇后的性子向来如此，看不得有妃嫔承宠，亦半点也沉不住气。想来也是自幼荣宠，才会养成如此飞扬跋扈的性子，又对奕诩太过上心，才会担了这善妒的名头。
舜华想着摇了摇头，古来太多痴情女子，个中故事谁不是字字泣血，催人泪下，但谁又听闻过有几个痴男子呢？
而奕诩身为君临天下的帝王，三宫六院又如何少得了？饶是皇后艳丽无双，出身显赫，亦不过是六宫粉黛中一抹华丽的色彩罢了。除此以外，还有柔美清纯如赵夫人，清丽脱俗如顾娙娥，娇俏可人如曾婉仪，就连无宠的陆婕妤亦是极为难得的绝代佳人，如此多的女子，各个都风姿卓绝，各有风韵，陛下的目光又怎会只为一人停留？
即便当今圣上是一位极其难得的专情男子，但大婚八年，皇后仍无所出，于江山社稷，于大炎国祚，他也无法只专宠皇后一人，必然会临幸其他妃嫔。即如此，又何必处处争宠计较，白白担了骄纵善妒的名头，反而徒增烦恼，想来徐贞又如何不会知晓这些道理？但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明。
舜华长叹口气，唏嘘不已，情之一字，委实让人盲目。
也不知是否因有了身孕的缘故，舜华近来思索事情不如从前那般理智冷静了，总是带着更多感情去看待宫中的一切。舜华苦笑，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这后宫这种残酷倾轧的地方，感情用事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致命弱点。
见舜华若有所思，沈姑姑走过来，特意放轻了声音道：“启禀容华，月少使求见。”
舜华稍稍整了整仪容，道：“恩，引她进来吧。”
阿卓依缓步进了含章殿内，见了舜华，便将两手合拢放胸前，右手微曲，左手附其上，微微屈膝，低头垂眸，柔声道：“妾身参见裴容华，裴容华吉祥。”这番行礼的动作很是端庄得体，看样子这三日颇下了一番苦功。
舜华和熙笑道：“月少使快请起。”
之前在寿宴上，舜华并没有看清阿卓依的相貌，此时细细看来，确实是位极特别的美人，高鼻深目，红唇微翘，与宫中其他女子皆不同，别有一番异域风情。这样的女子在日后想必会得到奕诩更多额外的目光。
阿卓依含了清浅的笑意，自责道：“容华如今有孕在身，按说妾身应该早些来看望您的，但因着一些事耽误了，来得晚了，实在是妾身的过失，还望没有影响到容华您歇息。”
“月少使哪里的话，你有这份心已经很好了，你昨夜方才侍寝，原不急着今日便来看望本宫的。”舜华听她一口汉语说得极为顺畅，只口音略微有差别，稍显生涩，不由得问道，“本宫听着月少使的汉语说得极好，不知可是学习了多年？”
阿卓依垂下眼帘，轻声道：“回容华的话，妾身的父亲长年与汉人通商，妾身自幼耳濡目染，便也就学会了。”
舜华见她字字句句都格外遵循礼数，不免笑道：“妹妹私下里不必如此拘礼，权当与本宫姐妹之间随意聊聊天罢了。”
“诺。”
“月少使是康居国人，远在西域，想来与我们大炎在饮食方面会有不小的差异，不知宫中的吃食妹妹可还觉得习惯？”
阿卓依答道：“多谢姐姐关心，妹妹在宫中一切都还习惯。”
二人又闲话家常，阿卓依给舜华描述了西域的风土人情，又听了舜华讲了一些大炎的风俗，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恭敬道：“姐姐怀有身孕，需要多加休息。”她微屈膝，施了个礼道，“妹妹不便久扰，先行告辞，改日再来看望姐姐。”
舜华亦起身相送，含了一缕温润笑意道：“妹妹慢走，得闲了便过来含章殿坐坐。”
送走阿卓依，舜华的神色忽然一凝，方才阿卓依应对实在得体，挑不出半分毛病，虽说是一名胡女，但说话间分明比普通的汉家女子更懂分寸，进退得宜。
舜华不免微微蹙眉，唤来繁枝，问道：“你还记得当日晚宴上月少使的形容举止吗？可有今日这般得体？”
繁枝回想片刻，答道：“奴婢瞧着月少使比当日宴会上，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得体许多。”
“短短三日，便能将宫中礼仪学得十分标准，汉语流畅，说话亦如此得体，即便是刚入宫的普通汉家女子恐怕亦难做到。”舜华自问自答一般，眉头越锁越紧，“若是康居国有心培养，为何又要在寿宴当日假装不懂规矩呢？若是没有，三日之内改变如此巨大，委实让人奇怪。”
繁枝疑惑：“容华的意思是……”
舜华摇摇头，不再多说，只道：“没什么，兴许是本宫孕中多思了吧。”这个月少使有古怪，虽然只以行事说话便如此定断稍显鲁莽，或许她本身就是极聪慧伶俐的人，宫中礼仪以及种种人情世故、说话处事之道一点便通，但总有几丝怪异之感在舜华心中挥之不去。
按照大炎的礼制规矩，妃嫔有孕，是可以让娘家人进宫探望的。但舜华父母早亡，自然没有人入宫探望，因此自舜华有孕以来，奕诩便特许宁殊可以入含章殿内与舜华共叙姐弟情谊。
宁殊虽有陛下的旨意，但每日也只过来含章殿一小会儿，有些时候半烛香的时间都不到，便离开了。
即便来了，他也只沉默坐着，极少言语，脸上亦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墨染与繁枝等人私下里只觉得这名裴卫士令委实是太惜字如金了些，几乎没听他说过几句话，见了自己姐姐亦如此冷淡，长相虽与裴容华相似，但性子却大相径庭。
舜华却似乎很习惯他这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一壁刺绣一壁随口问道：“今日宫中事务可还忙吗？”
“还好。”宁殊的声音低沉沙哑，与他本身的身形样貌极不符合，虽是俊美少年，一开口却如同饱经沧桑的成年男子一般。
“既然不忙，便多坐会儿吧。”
舜华命繁枝去沏陛下新赏赐的庐山云雾茶，又命墨染随沈姑姑一起去库房里，将昨日里内侍省刚送来的云锦取来。待到把所有人都支开后，她方轻声问道：“那个人可有交代给你其他的事？”
宁殊这才抬头看向舜华，深邃如湖水的眸子里并无波澜，淡淡道：“没有，只说等他消息。”
舜华轻“恩”一声，颔首道：“知道了。”
不一会儿，沈姑姑和墨染已经捧了数匹上好的云锦过来，舜华看了一眼，让宁殊挑两匹，好给他做两身锦袍。
宁殊婉言谢绝道：“卑职在宫中当差，不必穿如此好的料子。”
舜华一壁挑着料子，一壁含笑道：“你在宫中当差虽用不着，但先做着也无妨，你和姐姐不同，见天都待在宫里，你总归是要出宫的，总有穿得上的时候。”她挑出一匹藏蓝团花暗纹库缎并一匹墨灰走兽暗纹库缎，让墨染拿近些给宁殊看，问道，“你看看这两匹颜色和纹样可还合心意？”
宁殊见推辞不了，只淡淡道：“容华决定了便是。”
舜华嗔道：“私下里你便唤我为姐姐吧，容华容华的叫，没的来生分了。”
宁殊垂下眼帘，却是并未回答舜华的话。
这段时间以来，宫中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涌波动。舜华有孕无法承宠，新封的月少使得了不少恩泽，除此以外，奕诩多是召幸赵夫人和顾娙娥，偶尔也宿在椒房殿内。皇后和赵夫人向来不睦，顾娙娥眼高于顶，自然也不会与她们之中任何一方为伍，如今又多了名胡女争宠，几股势力暗中倾轧斡旋。后宫中女人越多，是非自然越多，而近来一直在含章殿内静心养胎的舜华则无疑身处这股暗涌最深处的旋涡之中。
舜华自有孕后便甚少出门，尽力避开宫中的纷争。奕诩极为看重此胎，旁的人无论是太医还是太官令莫不是小心翼翼的侍奉着，生怕出一点岔子。含章殿内一应吃食皆由太官令亲自查验之后直接送来，绝不经过其他任何人的手，这也确保了舜华不会再次被投毒暗害。
不知不觉便三月初了，春分一过，万物复苏。奕诩寻了个日子，便去了上林苑射猎。因是狩猎，并非游玩，他并未携任何妃嫔同去，一众后妃皆留在未央宫内。
舜华闲来无事，正在内殿里刺绣，墨染在旁边伺候着，一顶虎头帽眼看就要绣好了。
繁枝忽然急急忙忙的进来，惊慌道：“容华，不好了！”
舜华心头陡然一跳，手上的针便是一歪，玉葱般的指尖立时沁出一点殷红血迹。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风波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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