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落难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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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处墙面斑驳破旧的院宅，此处光线幽暗，角落里布满苔藓。屋檐很矮因为太过陈旧，就像个驼背的衰弱老人。门板破破烂烂，四周长满乱草。
陈然和林竟倒不介意，随着胡一来到主卧。里面陈设简单，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进门看到的是一张铺着厚厚褥子的木床，床旁边的桌子上整齐的摆设的水墨台及笔纸。烛台旁边摆放着一架古朴的琴和萧，像是年代久远。
床上的男子听到声响，艰难坐起。只见这男子盖着厚厚的被褥，面白如纸，毫无血色，眼下有着青青的黑圈子，嘴角微微带着胡渣，身上有种病态的孱弱，因为生病整个人显得不太精神。
“胡大哥，你回来了,咳咳……这两位是？”男子说话气息紊乱，有气无力，面对胡一却流露出浓浓关心之意。
胡一温柔的为他掖了下被角，把左臂往后藏着。这时候陈林二人才发现，胡一早已止住了血，换下流血的旧衣服，显然害怕瘦弱男子担心。“多亏了这两位，我才拿到了药，温弟，等会儿我熬好了药，你喝了赶快睡下吧！”
男子喘着气，又咳嗽了几声，像是极为生气。“胡大哥，你又去买药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最为清楚，你又何必再费心思呢，还不如把银子存下来，以后好娶妻生子。”说完低头不看胡一，眼眶似乎微微湿润。
“你我二人相依为命，早不分你我，我又怎么可能舍弃你，白白看着你一天天病下去呢，如果要你死，我情愿一辈子不娶妻。”胡一神色激动，目光灼灼的看着病弱男子。
那男子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后闭上眼睛，无奈的躺在床上。胡一探了探男生额头温度，对着陈然二人说道：“你们在这帮我照顾一下温弟可好，我出去熬药。”
陈然点了点头，胡一便转身出去。胡一刚出去，那病弱男子慢慢张开双眼，对着陈然二人微微躬身道：“在下温皓，感谢二位救命之恩。”
“公子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我看你与胡大哥比我和阿竟年长，可否冒昧称你一句温兄。”陈然扶起温皓说道。
“咳咳……你若不嫌弃，当然可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温皓淡淡一笑说道。
“我姓林，你与胡大哥感情深厚，实在令人艳羡！”
温皓脸上露出淡淡温情，苍白的脸上也因此多了点生气，像是在沉湎于回忆，轻声说道：“我父母年幼时就已双双离世，只好沦落街头，乞讨为生，一人在世，孤苦无依的，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幸好那时我遇到了胡大哥。”
温皓微微一笑道：“胡大哥年幼时身体瘦弱，脑子又不够聪慧，经常受人欺负，我父母去世前养尊处优，身体极好，经常护着他。之后我与胡大哥相依为命多年，互相照顾，情谊深厚。”
“直到有一天，一面目丑陋的剑客出现。”此时温皓神色阴毒，恨恨的道“那剑客说胡大哥很有练武的天分，强迫胡大哥拜他为师，胡大哥不肯，他竟然喂我毒药，骗胡大哥说我已身亡，强行掳走了胡大哥。我大难不死，但已经留下病根，时日不多。几经辗转来到孟国，幸运的再与胡大哥相遇。原来，胡大哥后来偷偷跑回去欲寻我尸首，又被剑客抓去，多年来苦练武艺，才得以出逃，胡大哥本来已经心灰意冷，谁知无意中再度与我相遇。”
这时，胡一端着热腾腾的药进来，小心翼翼的扶好温皓，轻轻拍着他后背，哽咽的说到：“温弟，你喝完这药好好睡一觉，睡完一定能好的，一定能好的。”
温皓听着胡一的话，喉咙不由得一苦，双眼发涩，这些年来，胡一这句话已经重复不下百遍，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知，温皓已命不久矣。温皓按捺内心哀伤，安慰道：“等我身体好些，定要与胡大哥到外闯荡一番。胡大哥这么有本事，一定会名动天下的。”
胡一苦笑，摇摇头道：“名动天下有什么用，我最想看到的便是温弟能像以前那样护在我前面，而不是像现在，如果不是因为我，温弟又怎会落得如此，温弟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一学便就会了。”
温皓听了后心里也是苦涩异常，“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要不是有你，我早已经死了。你何苦纠结多年前的事。”
胡一不沉默半响，站起身来说到：“一定还有办法的，我再去找找大夫。”说罢猛的运气，飞奔而去。
温皓却突然身子一软，差点倒下，面色极为疲倦。略微厌倦的说：“我本来该是死人了，胡大哥一直为我运气才吊着这条小命，我仅有一心愿，只愿二位能帮帮我，也让我死得稍微有点价值，咳咳……”
林竟面露不忍，说道：“你尽管说，可以帮到的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找一善琴的人陪我去废殿。我想取一样东西。”
废殿，原来本不叫废殿，名为将明殿。孟国建立之初，有一拓拔不羁，行踪飘忽的男子，名为夏将明，他自诩风流潇洒，文武双全，誓要寻遍军法，收罗天下武功，集天下之大成。晚年创立将明殿，放言道：“只要你可以拿出我感兴趣的东西，这里便有你想要的任何军法武功，你可随意拿走一样。”
讽刺的是，直到临终时，夏将明幡然顿悟，历史上哪一个名将需要阅遍天下军法，哪一个宗师要学尽天下武功？于是命后人把将明殿改为废殿。不过，夏将明后人不仅仍然会搜罗军法武功，而且收集上好兵刃。以物易物的方法也一样秉承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废殿藏尽天下典籍，真正闻名天下。而现如今废殿的传人喜好音律，扬言只要来者可以音律吸引他出殿，便可入门取一物。
听完后，林竟撞了撞陈然的胳膊，问道：“这么巧，听说陈书生琴艺无双，你何不帮帮他。”
这时陈然竟然露出厚颜无耻的笑容说道：“你要我帮他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林竟微微皱眉。
“你以后绝对不许以武力对付我，不许动粗，不许打我。”
“我什么时候对你动过粗？”林竟大为诧异。
“当真不动？”
“当然！”林竟肯定的说道。
“小妞，叫我声相公来听听。”
“……”
“陈然，你到底想怎样？”林竟顿感头疼。
“好啦，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他们的，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林竟气急问道。
“你以后叫我阿律，我母亲以前是这样叫我的。”
“……”
陈然正了正色，对温皓微微躬身，道：“小弟也算的上精通琴艺，如果温兄信得过我，我当可陪温兄走一趟。只不过恕小弟直言，你身子不适，若执意要去那废殿，恐怕……”
温皓眸色深深，面容沉郁“人生在世，终要一死，何必苟延残喘，唉，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胡大哥。”
陈然默然，长叹一口气：“温兄，只怕胡兄是不会让你去的。”
温皓摇了摇头，神情哀伤道：“他终究会答应的，无论我多么任性，最后他还是由了我性子。”
而令温皓没想到，胡一这次出奇的固执，还没等温皓说完便霍然回身，悲怆的说道：“从前我听人说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时便觉得豪气万千，可自己一直没有勇气做到。后来我又想，如果不是当年你护在我身前，我恐怕早就被野狗咬死，被人活活打死，这条命便是你的。”
“我很后悔，当你中毒的时候，我满脑子想得都是恨，恨贼老天如此待我，恨那人如此心狠手辣。但如果你现在又中毒了，我可能再也没勇气去恨了，跟你一同去死，又有何可怕。”
“我真的不能看着你去死，你知道我一直拿你没有办法，我求求你，真的求求你，就算为我想想，不要去，不要去了。”
温皓半垂眼眸，道“对不起，胡大哥。是我耽误了你，如果不是再遇到我，你也不会过得那么苦，就算时间长了点，总有一天会忘了我，好好的过日子，胡大哥，我很害怕，你为了我而死。当年我母亲为了躲避仇人追杀，把我压在地面的小坑里，自己却不敢挪动半分，她的血一直滴在我脸上，我很怕，又不敢叫出声来，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
温皓牙根紧咬：“为了我好好活着吧，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胡大哥，我已经准备好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你不必伤心。我只希望，下辈子你不要在遇见我了。”
胡一无力的说道：“谁能拗得过你”说完转身也不看温皓，往门外走去。门外的胡一低声说了句“我只希望，下辈子所有的劫难，都能给我……”
“胡兄也是为了你好。”林竟叹了口气。
“林姑娘，我死了以后，让胡大哥拿走我柜子里东西，咳咳……那是我最后能留给他的。”说完起身走向床边，拿起桌子的箫，温柔抚摸。
“这箫名叫‘顾盼’，音色圆润轻柔，幽静典雅，这琴的琴漆有梅花断纹，年代久远，名为‘流连’，琴音透澈，平静悠长。这琴箫原来主人是一男子，苦苦单恋一女子多年无果，却不肯娶妻。待女子成亲之时，一人问道，你可否还想她？那男子幽幽说道，我也没有很想她，只是每日清晨，仿佛可以看见她柔情双眸，顾盼流连。”
“明日我们就去废殿一趟吧，这曲子名为‘无关风月’，是我多年来唯一所作，需要琴箫配合方能演奏完美。寒舍后院有两间房，就请二位将就一晚。”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落难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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