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云溪录》tiji

1、天命难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让人肝肠寸断。问世间道为何物，直让修者费心费神。又问仙者是何物？云溪只会说：那是个坑爹的活计。

　　想当年他为了修成仙，从一介人类起步，进妖林服万毒，夺法宝杀同门，一切的行为都只是为了能够修成大我。别说修仙者被因果所累，从你踏入修者行列，已不是地府所能掌管，你属轮回之外，天雷之火一旦生效，魂飞魄散，连孟婆都懒得给你匀碗汤汁，连阎王都不愿多看你一眼。

　　好不容易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道天劫，终于成仙时，所见的天空美则美矣，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众多神仙中最下的一层。为了挤上高位，他努力得上头青眼，努力修炼，更在人间积累自己的威望，拥有一座香火不断的道庙供奉。

　　可人算不如天算，天道要汝亡，仙又能如何？

　　天机子乃玉帝继承人，天界所出，天道所生，名望地位比底下万千神仙加起来还要高，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勾结魔界竟然导致天界陨落，妖界破败，魔界俱灭，人间民不聊生。

　　云溪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他因为急功就利而得到了中仙的地位，天界陨落时也少不得他，等他历经苦难苏醒，已经成为人界最平凡的普通人，天生傲气的他自然不甘如此，于是拉帮结派揽金聚银，成为人间人人知晓的大富翁，就连政府都得给他三分颜色。

　　如此已经算是功德意满，做人类还比做勾心斗角的神仙要舒服，可依旧是人算不如天算，天道注定，他眨眼就身死异乡，更是投胎到一户贫农之中。

　　看着此身生母悲哀的目光，云溪也忍不住淌下泪来。

　　“竟敢哭了？不会是怪胎吧！”一边的男子忧愁的说道，扫过身后五个小萝卜头，叹气，“我们家本就贫穷，一亩三分地加上朝廷重税，连自己都养不活，再来个怪物，可是如何过啊？”说着竟然就擦起泪来。

　　“官人莫听那巫婆胡说，我们的孩子怎么会是怪胎。可能是早产……”说到这里，女人哭起来，“造孽啊，本该是足月所生，偏生娘这个粗心的，七月就产了你。怕是还不能说话，没有发育周全，才会被说是傻子。不傻，我的孩儿才不傻啊。”

　　“就算不傻也没法。”男子说道，“我们养不起。要么只能往溺盆一放，注水早早了掉一条生灵，要么也就只有……”

　　“这是我的孩子，我不愿他还未看清这个世界就身死。”女人说，“官人下句是甚？依了！”

　　男子有些踌躇，咬牙说：“听闻隔壁村有家富农，就只有一个女儿，今年也是十岁大了，面丑不说，更是个疯子。有意要找个人入赘，就算是傻子也行，生个聪明伶俐的娃子，继承下家产。”

　　女人愣了愣，想到自己的孩子身为男儿，竟然要被入赘，对方还是个疯子丑婆娘，比儿子大了整整十岁，这心就哇凉的疼。可是没办法，家里穷，下面还有五个孩子要养，看着面黄肌瘦的儿女，女人终究还是下了决定。

　　半年后，已经断奶的云溪就被这家人用一吊钱的价值给送进了那富农云家。

　　说来也巧，那家人姓云，刚好就给他取了云溪这个名字。生父母一家不敢给他取名，就怕以后养熟了舍不得，倒是成全了云溪跟随多年的这个名字。

　　又是十年过去，云溪已经长成了相貌清秀而身形削瘦的少年人，他来返于田地之间，一手的泥土，一脚的泥，一个十岁孩子要打理整整半亩的水稻田，眼下太阳西下，肚皮空荡荡的，要是普通的孩子早就死了。

　　偏生云溪不是普通的孩子，这种劳重的活在他眼里不过是弹指可完成，却装得一副羸弱的样子，进了云家门，怯怯的朝主座上的男女喊了声爹娘，在两人厌烦的视线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又或者说是自己未来娘子的房间。

　　云霞这个名字听着美，人却丑得连西施都会笑，在后世看来这女的其实是大脑发育不全，脑水肿导致智力低下，又因为不是完全的脑死亡，剩余的本能反应使得她见什么都不舒服，云溪一进门，她就拿起花瓶砸过来。

　　云溪躲了过去，示意里面的女仆出去。女仆可不像云家父母那样轻看他，毕竟云溪长相俊美举止又伶俐，这个时代的人都短命，未来的主母又是这个样子，恐怕云家夫妻脚一蹬，这位姑爷就熬到头了，到时候得了青眼，荣华富贵不说有，但温饱小康还是有的。

　　毕竟云家是确确实实的殷实之家，可惜云家老爷子女缘薄，讨了四房妾，最后还是只有原配有所出，而且是个疯子，当真可怜。

　　云溪等人走了，在四周下了一道结界，顺手将那疯女人禁锢了，自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哪有刚才那唯唯诺诺可怜的样子。手一翻，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甜饼，吃得满嘴留香。

　　其实云家夫妻并没有在伙食上苛待他，但山珍海味他不喜欢，就喜欢零嘴，偏嗜甜，才养得这副受气包的模样。可糖比米贵，他再喜欢厨房也不会多做，因此以前的坏习惯就来了，他每次出门，看似是去和劳工们劳作，实际上是用了假身替代，真实的他上了城里讨甜食去了。

　　一块甜糕入口，心情别提多么舒畅了。

　　在历经那么多变故之后，云溪就懒得一身壮志付诸流水，还不如当个散闲的人要自在，因此打定主意熬死了云家夫妻，再弄死了这个疯女人，自己迥然一身多自在。

　　可惜又是应了那句天算比过人算，一场瘟疫一场饥荒，云家夫妻是死了，疯女人是死了，云溪却是成了单人，成了单户。一个十岁的孩子在人间存活是多么的艰难，现在的时代连小孩都能够成为果腹之物，最后还是村头善存的村长看不过去，将他带到面前，直率的说：“云家小子啊，你东家去了，你娘子也去了，现在的你什么都没有，活下去都不一定，可有什么打算？”

　　问一个十岁孩童什么打算，那就是对方早有打算。云溪装木楞的摇头，那村长想着这孩子果真是人传言之的傻子，就说：“老身给你条活路，你去不？”

　　云溪心里觉得好笑，面上点头。村长面露喜色，又立马克制下来。

　　村长给云溪指的活路就是上天墉城当扫地童子，说穿了就是仆人。天墉城是修道之地，更因为有紫胤真人这位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散仙坐镇，名气远远盖过其他仙道之地，就连曾经名扬天下的琼华都不及他的风采。然而上面弟子众多，也代表杂事也多，你不能指望那群弟子和真人们能够扫地收拾房间做饭纺织都一应做全，总要有负责此类杂事的人。

　　但仆人归仆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去做的。所以天墉城有自己一番制度，天墉城下面就是一片良土地，那是天墉城保证补给富庶生活的根本，而想要迁徙到这里，对农户就有要求。每隔三年抽签到的二十家农户就必须要送上一名仆人，待满了十年才可下山寻其他去处，要是习惯了想要继续留在天墉城也是可以的，反正不过是仆人。

　　每家农户都必须送上一人，就表示了这人必须得是他们家的人。而今年，村长家就中了这签，村长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都是劳作力，自然不肯送上去给人使唤。可不送的话他们就在此地没有容身之处，为此村长就想了歪招，就说云溪是他们家的近亲，孤身一人，强力要求上天墉城寻一容身之处，这样一来，村长家就不必付出一个儿子十年的青春，而云溪也能有立足之地。十年之后他若是下山，还能够得到一笔赏钱，可谓两全其美。

　　三日后，云溪就背着村长送的被褥和两件衣裳，被送上了天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