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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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曜阳双手握拳，那种情绪说是愤怒还太轻，他想如果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的话一定会帮助顾昔寒获得应得的生活吧，可惜现在的他还达不到那种程度。
顾昔寒似乎没有从过往悲伤的回忆脱离出来，眼睛无神的望着远方。明曜阳知道他现在并不需要安慰，只需要有人在他身边静静的陪伴，松开紧握着的修长的手指，覆在他用力紧抓裤子，快要泛白的小手上，给他面对过去的力量。
这种做法对比拥抱也许微不足道，但却让顾昔寒感受到真实的温暖，对身旁的人回以一笑，依偎在他的身上假寐。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经意间已经快到中午餐点了。家长们带着自家的孩子一同出来买菜，有些不情愿的孩子就留在广场的小沙堆地里玩耍，将沙子混合水堆成心目中的城堡，还有些在滑滑梯上尽情玩乐……顾昔寒就是被那些孩子的欢乐笑闹声惊扰到了，在明曜阳在怀里烦躁的移动位置。
“怎么了？昔寒也想去玩么？”明曜阳看着假寐醒来睡眼朦胧的顾昔寒说道，后者嘟着脸哀怨的看着他。
“曜阳哥哥，昔寒都快要八岁了。”顾昔寒为自己正解道。
“谁规定快八岁就不能玩了，昔寒你不知道有一个词叫童心未泯吗？”虽然知道顾昔寒人小鬼大，明曜阳还是忍不住调侃他。
顾昔寒不知该如何回答明曜阳，因为“童心”他不曾有过。看着沉溺于欢笑中的孩子们，他不由得产生了名为“羡慕”的情绪。
在梦里，他有一个温馨的家庭，父母很忙却常常挑时间陪他玩，像眼前孩子们玩着的滑滑梯他们也和他一起玩过，他们很爱他，把他当成世上独一无二唯他们独有的宝贝。但，梦归梦，现实归现实，再怎么温馨美好的梦也如泡沫易碎，是梦总归会醒。
因为那是梦，你再怎么奢望也不可能变成真实。
明曜阳在知晓顾昔寒的过往后还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原来，顾昔寒之所以比同龄人过于老成是因为残破的童年，在黑暗的环境待久了便对任何人都产生了警惕。他很庆幸顾昔寒能接受他，不排斥他。这时，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想法——要让顾昔寒感受到温暖就先要让他知道什么是欢乐开始。
七八岁的小孩体重并不算很重，何况顾昔寒身材较为清瘦，毫不犹豫的，明曜阳抱起顾昔寒。顾昔寒被吓了一跳，双手本能的抓住明曜阳胸前的衣襟，在明曜阳的怀里找了个安全的位置。意识到明曜阳是以公主抱的形式抱着他时，柔嫩的脸蛋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被染成红色，心跳速率疾速飙升，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头埋入明曜阳的怀中也难以掩饰害羞。
他还是第一次被另一个人这样抱着，如情侣般亲密。
看着身下坐着的滑滑梯，顾昔寒没有想到明曜阳竟是将他抱来这里。他疑惑的看着明曜阳，后者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回答道。
“昔寒，你可没有说不想玩啊！刚才没有拒绝我，其实你也很想玩吧。”
顾昔寒没有回答明曜阳，他的确是想玩的，像普通的孩童一样可以尽情的欢笑，在他曾经接受的教育里，身为杀手就要始终保持高冷，所以他不太会对别人明确的表达内心的想法，好在明曜阳是能轻易看破他佯装无所谓的伪装的。那个温暖着他的少年仿若是上帝派下凡间温暖人心的天使，大爱，圣洁，成为他心中不可以被任何人玷污的存在。
“昔寒，害怕么？放心，我在你身边。”明曜阳柔声说道，双手虚搂住顾昔寒纤瘦的腰，支撑着顾昔寒，以免顾昔寒在没有准备好之前滑落下去，而后者却以哀怨的眼神看着明曜阳，小声的嘀咕：“鬼才害怕呢！我是第一次玩啊！”
除了梦境以外，他的确是第一次玩以前自己觉得幼稚的玩物。他本人对于此倒是觉得无所谓，反而让明曜阳觉得心揪得很疼。
“是吗？昔寒的确是第一次玩呢！”明曜阳调笑道，下巴微微倾向斜前方，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童轻车熟路的走上阶梯，至滑滑梯的斜坡处，轻轻坐下，不顾衣裤是否会脏，沿着斜度不大的斜板滑下。
顾昔寒自然也看到了，明曜阳这是在说他连四五岁的小孩的胆量都没有吗？他觉得心里堵堵的——他不希望明曜阳小看他。于是就想从明曜阳的禁锢挣脱出来，让明曜阳知道他并没有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么胆怯。明曜阳看着他不服气的模样被萌出狗血，就顺着他的意了。
受到力的作用，顾昔寒顺着斜板滑下，到地面时，他还在错愣，他没有想到明曜阳就这样把他放开了。他开始产生了种害怕的情绪，害怕有一天明曜阳就这样随意的放弃他了，他不是想太多，毕竟人类对自己重视的东西总会有种忧患意识。
越重视的事物就越害怕失去，想去珍惜却又怕那只是虚无。
“曜阳哥哥……屁屁疼……”顾昔寒回过头，哀怨的看着怂恿者，声音酥酥的，听得明曜阳的心脏都软化了，忍不住调侃他。
“第一次嘛，总是会疼的，习惯就好了。”
顾昔寒经历过那么多，怎么不可能不知道明曜阳说的话代表的意思，心里有些羞恼，但却只能装作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一脸蠢萌蠢萌的像乖孩子般好问：“为什么呢？”
明曜阳有一瞬间愣住了，他没想到顾昔寒会问他这个问题，回神后随而摆手敷衍道：“昔寒以后会明白的。”
顾昔寒听完明曜阳一本正经的解释后，差点笑了出来，这分明是打算吊他的胃口。可他就偏不让明曜阳心依，一脸好奇，继续装傻道：“曜阳哥哥，几时才到以后呢？”
到这时明曜阳要是还不明白顾昔寒的小心思那就是傻瓜了，他怎么忘了顾昔寒人小鬼大的，估计什么事都会明白那么一点，他刚刚说的，顾昔寒自是知晓——他的昔寒啊，真是可爱得没话说。
“到你明白什么是爱的时候！”明曜阳故作深沉的说。
“爱”这种感情是一种很深奥的存在，要能理智的去理解是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在那段时间里你可能经历痛苦却也得到了真情，也可能从一开始的喜悦到最后的失败，待到铅华洗尽，如果还能去相信，那便是成长。
顾昔寒故作认真的想了想，在他曾经接触过的人中有些不是因为情爱才在一起的，多多少少是因为□□的需求，“爱”于他是深奥的，他于“爱”又过于迟钝。还好后来有那么一个人，用漫长的时光告诉他什么样的“爱”用情至深。
“昔寒，过早的明白‘爱’对你没有好处，还是……”明曜阳欲言又止，视线往孩童那处倾视，在他们进行这毫无营养成分的对话时，那孩童不知屁颠屁颠的来回多少次了。
“唔——”顾昔寒的脸颊瞬间嘟了起来，发出类似赌气的声音，他快速的站起来，走上滑滑梯的阶梯，回到明曜阳身边，学着孩童般玩着滑滑梯。原本他是为了和孩童较劲，却在滑落的过程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那是在他懂事以来就从未有过的，那种随波逐流的自由。
这个广场的规模不算太大，是小镇的村委会集民意凑民资搭建的，滑滑梯无疑是其中资费最高的。滑滑梯用白色的大理石建起，分为低中高三个层次，每个层次有两个分支，一般四五岁左右的孩童的家人是不放心自家的孩子上中和高这两个层次的，像现在独自玩乐的孩童就是只在低这个阶位，跟他同龄的孩童大多数都喜欢在这里玩。而顾昔寒处于的是中的阶位，明曜阳是有慎重考虑过的，男孩都是好强的，自然不能让明白事理的顾昔寒玩最低阶位的层次，最高的又时常有年龄略大的孩子在排队，不时会有小摩擦，事事为顾昔寒着想的他自然不会让顾昔寒卷进去——他想让顾昔寒可以自由的玩乐。
看着顾昔寒即便在和他赌气也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他不由得欣慰，他的昔寒啊，终于明白欢乐为何物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广场的人多了起来，原本平静的空间也变得喧闹，就连各家各户的宠物也出来溜达，爱好健身的老人也在这里跳起广场舞（可以自行带入《江南 Style》、《最炫民族风》、《小苹果》等广场舞神曲\\(^o^)/），悠然畅快的音乐畅响各各角落，好动的小孩也忍不住随着动感的旋律欢快得跳起毫无规律，舞步错乱的舞蹈来，玩着滑滑梯的孩子们也趁着滑落的瞬间向她们投以目光。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顾昔寒，在这喧闹的环境里，他却能保持宁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享受着第一次感受到的欢乐。看着冷静自如的顾昔寒，明曜阳略显躁动的情绪也安定下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安静。
好似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他的眼里就只有自娱自乐的顾昔寒，此后如一。
过了一会儿，明曜阳就听到一个女孩的哭声，看过去，就见身着粉色蕾丝裙的女孩一只小手擦着眼泪，另一只小手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角。已经有人上前调解了，原因是因为女孩看到了心爱的玩偶，想要母亲买下来，可母亲只带了出门买菜的钱，就告诉自己的女儿过后在买，女孩不依，便耍小性子，缠着母亲撒娇一定要买，她知道母亲向来很宠她，却偏偏没想到起了反效果，母亲生气了，训斥几句，从小就倍受宠爱的女孩就忍不住哭了。
路人对那母女议论纷纷，都说不要过于宠爱小孩，而明曜阳的脑海里却闪烁出一个想法。
他相信不管自己有多宠顾昔寒，顾昔寒都不会向那个女孩一样不可理喻。
他跟一心在玩乐的顾昔寒说他要离开一会儿，让他在这里等自己回来，沉溺在欢乐里的顾昔寒不知道听清楚了没，只是含糊的点点头，小声的道了声“嗯”。
明曜阳站在“时尚布偶”门前，看着店里的橱窗间摆设着的布偶，心生犹豫了。
“时尚布偶”是小镇里唯一一家布偶专卖店，虽开店不久，却积累了不少的人气。店里销售的布偶多为女性喜爱，基本上都是可爱的娃娃和一些动作或神态栩栩如生的动物，像男孩子们喜爱的机器人之类的玩具需要订购才会有。明曜阳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他想送一个礼物给顾昔寒，归根结底他都想让顾昔寒得到最好的，可店里似乎已经没有适合男孩子的玩具了。
他环视着店里的所有布偶，琢磨着哪个布偶更加适合顾昔寒，随后就见店主从店里的存储间里拿出一只休闲熊放在空余的橱窗里，惬意的神态雕刻得栩栩如生，一副悠闲自在的轻松模样，他想，这只休闲熊会让精神紧绷的顾昔寒感到放松吧！
他把那只休闲熊买了下来，让店主帮他包上包装。店主是位外貌端庄内心八卦的年轻女子，在包装的过程中不时询问他些问题，问道这礼物是否是送给女友时他笑而不答，微微摇头。店主原本想说他害羞，毕竟只是刚刚成年的男生，但看到他真挚的眼神时，不由得一愣，便结合自身的经历，提醒他不要太早动情为好。他发觉这话题的方向已经偏移，才解释道这只是送给弟弟的礼物，是个有些自闭，别扭的孩子。店主发现自己误解了，跟他说不好意思，懊恼自己不应该挖掘对方的隐私，可谁叫她辞职前是一位八卦期刊的记者呢，看来职业病什么的该治一治了。他对她说没什么的，就随手拿起放置柜台旁的报纸翻了翻。看着他好看得让人痴迷的侧脸，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这个男生是那么的温柔，如果自己再年轻十岁也会死缠烂打的追求他吧。她觉得自己的嘴又在犯贱，她说，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她永远也不回忘记他的回答，他说，有再多的人喜欢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只要喜欢一个喜欢我的人就足够了。
自私却又情长，深情并且专一。她想，这就是她对他产生微微好感的原因吧！
明曜阳见店主不再问话了，就认真的看着手中的报纸——这份报纸似乎是两个月前的，虽然已经是过去式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新奇。准备高考前的三个月他复习到浑然忘我的地步，自然没办法及时的关注社会动向，这对于立志考上S大政法学院的他来说是很重要的。
这期报纸明显被人放错页了，他翻看到中途才看见头条。头条那页放大的照片上有着一张酷似顾昔寒的脸，不，应该说是顾昔寒酷似照片上的人。他们同样有着黑得深邃的眼睛，栗色的头发，脸颊旁浅浅的酒窝，只是照片上的人一脸邪魅，而顾昔寒却十分内敛。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明曜阳拿着报纸的双手有些颤抖，莫名的感到心悸。
“风氏地产帝国继承人风致意外身亡，疑似枪战暗杀，凶手不明”这是两个月前的头条。风致这个人明曜阳是听说过的，基本上风致做的每一件事都轻易的成为头条新闻，他班上的女同学们也经常聊到风致，甚至把媒体拍到的有关风致的照片集结成册，下课无聊时就和同好们翻看，顺便花痴，似乎已经把风致当成明星追了。其实也可以这么说吧，风致的知名度比某些天王巨星还要高，媒体对其的关注甚比人民关注GDP。
也许，他在那时对顾昔寒莫名产生的熟悉感，是因为风致的缘故吧，那是心理上的代入，听别人讲多了，印象也就变得深刻，即使没有过于的去关注，也会开始对那个人的一切敏感起来，特别在易程在他和李景瞬面前评价风致后。
他还记得那天，他们三个被邀请参加一位同班女同学的生日宴，当时他们聊天正到兴致上，就有一位女生提到了风致，于是就有很多对风致的评价，什么桀骜不驯，风流倜傥，放荡不羁之类的形容词就从诸多女生的嘴里出来了。在场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风致，虽说风致在女生们里是零差评，但在男生们里基本上是被恶言相向的。生日宴上一片混乱，他是有些不想待下去了，刚想离开，易程就开口道，风致他绝对不是纸老虎。是针对男生们说的。
后来，一切都归于平静，生日宴就那样过去了，只是有些男生对于易程是越来越不服气，经常找易程麻烦，也不时有女生接近易程询问易程是否认识风致，对于此类的事易程总是一笑而过，没有给任何人准确的答案，不久后就从男生那里传出易程是骗人的，易程本人也没有什么回应，像是懒得解释，又像是默认了之，最后这件事随着时光的变迁不了之了。
三年的时光就在吵吵闹闹间过去了，昔日被称为“最不可能的三剑客”的他们也在高考之后各奔东西，李景瞬要在A市读医科大，易程虽说也还在Z市但却和他在不同的院校，也有可能出国深造。
明曜阳觉得自己越来越爱怀旧了，只是一个新闻就在他的心里激起涟漪，因为那是青春里最美好的友谊吧！
明曜阳是被店主从回忆里揪出来的——她已经把礼物包装好，看到明曜阳一脸深思的模样也不好意思打扰，直到有客人进入店里，才提醒他玩具已经包装完成，可以拿去送给他弟弟了。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向她道声“谢谢”，然后就小心翼翼的将包装好的休闲熊抱在怀里，便离开“时尚布偶”。
店主的目光目视着明曜阳离开的背影，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明曜阳抱起礼物时那虔诚的神态。招待完客人后，她整理一下柜台，发现明曜阳刚刚是看着风致的照片发呆的，若是以前，她的八卦之心立刻燃烧起来，可现在的她早已抹平身上的利刺，不再有着曾经不顾一切的热血。平平静静的生活她不曾想过，而现在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最圆满的，可惜就差一位贴心的恋人了。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她终于可以露出真心的笑容，对每一位路过她生命里的路人说声：“欢迎光临。”
明曜阳回到广场之前，以为顾昔寒还在开心的玩着滑滑梯，明曜阳回到广场之后，他看到的却非心里所想的。眼前所见，顾昔寒并没有在玩乐，而是孤孤单单的坐在石椅上，低着头，即使看不清他的神情也能感受得出他的孤寂。之前他玩乐的滑滑梯此时却有两个小孩在玩乐。
明曜阳空余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肉里也感觉不到疼痛。顾昔寒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回过头，堆积在眼眶的液体悄然落下，顺着稚嫩的脸颊的曲线滴落到石椅上。
明明说好要永远陪伴在他身边的，为什么自己又让他难过了呢？
“昔寒……”明曜阳轻唤着石椅上可伶的人儿，快步走向他，明曜阳以为他不会理自己了，却没有想到他会向自己跑过来，过程中，他不小心被颗小石子绊到，险些热吻大地，幸好他的重力平衡感不错，度过这一劫，然后毫不犹豫的扑入他的怀里。
“昔寒……你没事吧？”明曜阳担心的问道，透过薄薄的衬衫，他的肌肤能感受到顾昔寒的眼泪，他想帮顾昔寒拭去泪水，可顾昔寒却紧紧不放的抱住他的腰，他只好用空余的手轻抚顾昔寒的背，安抚之。
“曜阳哥哥……你说过的，你会一直陪着，昔寒的。”顾昔寒略微哽咽的说道，“不要离开昔寒，昔寒会怕！”
顾昔寒是真的害怕了，没有对任何人有过感情经验的他，第一次发现“依赖”这种感情可以侵蚀一个人的心。他刚想和明曜阳分享第一次欢乐的感想，就发现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不见踪影，一开始他乐观的以为明曜阳是在恶作剧，就自顾自的玩着，可他已经重复好几个来回，都没见明曜阳出现——他不得不承认明曜阳的确是离开了。明曜阳说过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不会只是敷衍自己，他不会离开他的，他是如此坚定的相信着，他回到刚才他们坐着的石椅，看着周围满是笑颜的人们，觉得现在的自己竟比曾经更加孤单，是因为感受到温暖的缘故吗？
对于杀手来说，“温暖”就是毒品，一上了瘾就深入骨髓，忘却不掉，进而沉沦于其中，只要带给自己温暖的人消失了，那比被一枪毙命还要痛苦。
他是明白这点的，所以才抗拒温暖，却又矛盾的渴望温暖。有个人曾跟他说过，温暖是蜜糖亦是砒霜，你明知道那是毒药却偏偏趋之若鹜，因为你知道它是黑暗里仅属于你的光。
现在想想，诚如那人所说。
“昔寒，曜阳哥哥不是和你说过要离开一下了吗？都怪昔寒没有注意听哟！”明曜阳轻轻地捏着顾昔寒小巧的鼻子调笑道，他想逗逗顾昔寒，让顾昔寒重新绽放笑颜，奈何顾昔寒用哀怨的眼神注视着他，他的心瞬间软化，顾昔寒湿漉漉的眼睛仿佛是根细针，扎在他的心上，有点疼，夹带着点涩涩的酸。
“昔寒，给你个礼物。”明曜阳把包装好的礼盒递给顾昔寒，后者是接下了，但却没有露出惊喜的神情，只是继续哀怨的看着明曜阳，害怕眼前的人只是幻影，害怕眼前的人会再次离开。
“怎么？昔寒不喜欢么？早知道就带昔寒一起去选了，可是昔寒你玩得那么开心，我也不好破坏你的兴致。”明曜阳为难的说，一脸懊恼的样子让顾昔寒明白了他的苦心。
原来是这样吗？这就是明曜阳“不告而别”的原因吗？顾昔寒的心被甜蜜的气氛包裹住，之前的感伤转瞬即逝，有点微微的小激动，这是不是意味着在明曜阳的心里他是特别的？
“喜欢，只要是曜阳哥哥给的，不论是什么，昔寒都会很喜欢！”顾昔寒紧紧地抱住礼盒，小声的说道，声音因为哭过的原因略显沙哑，稚嫩的童声只因那句话，不停的回荡在明曜阳的耳边。他想，无论是什么，只要能让顾昔寒开心，他都愿倾其所有为顾昔寒得到。
“那昔寒要不要拆开礼盒看里面是什么呢？”明曜阳温柔的说道，他希望能看到顾昔寒由心而生的笑容，想知道顾昔寒是否真的喜欢这个礼物。
“唔……”顾昔寒看着怀里的礼盒犹豫了片刻，他很想知道明曜阳送他的是什么，可又不舍得拆开这个礼盒，虽说这个礼盒很廉价，包装也不算华丽，但也有着明曜阳的心意，不过衡量起来他还是比较想和明曜阳一起拆开礼盒，感受同样的欣喜。
他把礼盒放在石椅上，蹲下身子，灵巧的小手敏捷的解开有规律的缠绕在礼盒表面的礼带，将最后一条礼带放下后，轻轻地拿起礼盒的盖子，取出里面放置着的四方形物体，竟是一个微重的盒子，和礼盒同样的包装。难道明曜阳送他的礼物就是个盒子么？挺有创意的，可是看到身旁的明曜阳一脸毫无头绪的样子，他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了，盒子里面肯定另有乾坤。于是又满怀期待的打开这个盒子，里面容纳的竟又是另一个盒子，只是比外面的盒子的体积少了一截，重量比普通的盒子微重些。任何生命都会有领悟性，他当然清楚这个盒子里面肯定又有另一个盒子，那继续拆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只是徒劳无益。
这究竟是送他礼物还是在耍他啊？顾昔寒用必杀技哀怨的眼神质问着明曜阳，明曜阳哑口无言的样子让他有些气恼，难道明曜阳只是在整他？可他哪里知道明曜阳的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什么角落了。
时间回到明曜阳在“时尚布偶”看报纸时，在看到风致那篇新闻之前，他已经被一篇新闻吸引了目光。
“请问需要给您的弟弟一个惊喜吗？”店主问道，如莺动听的嗓音加上靓丽的容貌，让人对她产生好感，明曜阳想，他刚才之所以不厌其烦的和她聊天也是有这个原因的吧。
给顾昔寒惊喜吗？那是一定得有的，他就是想要给顾昔寒一个惊喜才来这里买布偶的。
他轻声回道：“嗯！”
店主温柔一笑，从柜台底下的容纳箱里拿出几个大小差不多的盒子。她刚才还担心一心看报纸的明曜阳会听不到，想来他很是喜爱自己的弟弟，才会如此关注和弟弟有关的事情。现在和他同龄的男生很少有人会进布偶店，哪怕是光顾，也是被女友强行拉进来，自愿的倒是很少。所以在他独自一人进入店里时，她是觉得有些罕见的。
一定是来给女友买礼物的，要不然怎么会自愿到被男生定义为幼稚的布偶店来呢？刚开始的时候她是那样想的，可惜结果却是意料之外。
明曜阳有些冒冷汗了，他想起在“时尚布偶”里的事情。他以为店主所说的“惊喜”是在礼盒里放张卡片之类的小礼物，没想到店主的“惊喜”如此奇葩，没有注意到的人也许会认为自己被耍，认定“时尚布偶”其实是黑店吧。不过‘时尚布偶’的人气出奇的高，有些住在商业区的女孩子都会为了买到“时尚布偶”里的布偶不远万里的跑来这里，还会在微博里大呼如果可以网购就好了，制作那么精良的手工布偶在市场上是很难一见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不买迟早会后悔。
他倒是觉得没有那么夸张，不过布偶质量的确非常不错，等到那天脱线掉毛的时候，顾昔寒已经不喜欢了。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扯自己的衣角，低下头看，顾昔寒正嘟着嘴，哀怨的看着他。得，顾昔寒肯定认为是自己在整他了，该怎么解释好呢？
灵光一闪，明曜阳诱惑似的道：“昔寒，闭上眼睛，曜阳哥哥把礼物变出来，好不好？”
顾昔寒乖乖闭上眼，他想知道明曜阳在玩什么鬼把戏，不会就是拿出盒子里的盒子，指着道这就是给你的礼物这个样子吧？那和他自己打开有什么区别？纯属多此一举。
为了防止顾昔寒偷看，明曜阳用身子挡住石椅上的盒子，动作极轻的解开第三个盒子的包装，像拿出一件自己珍视的宝贝一样，极其小心的拿出盒子里的休闲熊布偶。
顾昔寒很想偷偷睁眼的，可是碍于道德操守，他决定坚持一下，到忍不住时在睁开眼也好有个借口。他那么想着，突然间觉得颈窝痒痒的，有种毛茸茸的物体在他颈间游移，他的身体不自禁的微微打颤。
肯定又是明曜阳的恶作剧了，顾昔寒猛地睁开眼怒视着他。
谁知道明曜阳没有被吓到，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昔寒不乖哦，曜阳哥哥还没有让你睁开眼呢！”
就那样被揭穿，顾昔寒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支支吾吾道：“谁叫，曜阳哥哥，你耍，我……”虽然这个理由不够据理力争，但他还是理直气壮的用此为由了，怎料他才刚刚说完，一团毛茸茸的物体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仔细看清楚——是一个无性别属性为熊的布偶，而拿着布偶的明曜阳对他绽放出如阳耀目的笑容。
眼眶中有晶莹的液体在打转，视线变得模糊，唯一能看清的就只有明曜阳手里的布偶——原来，这才是明曜阳送他的礼物。
一般来说，七八岁的男生都以为自己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会对赠送的布偶嗤之以鼻，认为是其对自己的侮辱。可顾昔寒不一样，他心口如一，他说不论明曜阳送他什么他都喜欢便是真的喜欢，何况，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怎么样？昔寒喜欢这个礼物吗？”明曜阳焦急的问道，怎么也压抑不住心中快溢出的期待。眼见顾昔寒将布偶抱入怀中，那种期待感怎能不更加强烈。
喜欢，不喜欢。
明曜阳就像恋爱中的男孩纠结自己喜欢的人喜不喜欢自己。
答案显而易见，顾昔寒好似注射了兴奋剂一样，拼命的对明曜阳说着喜欢，双臂收紧，紧紧地抱住布偶，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看着沿顾昔寒脸颊曲线滑落的泪珠，明知这是感动的泪水，却感到一丝心疼。明曜阳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顾昔寒的面颊，拭去那滴泪珠，好不温柔。
做完以上一系列动作后，明曜阳的手指轻点顾昔寒的眉头：“昔寒，我不喜欢你皱眉的样子，我希望你像这只休闲熊一样悠闲，放松，你会感到不一样的快乐。”
原来……原来明曜阳送他的这个礼物还有这个意义——他不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人，但，明曜阳却轻易的打动了他，此后，他所有的泪水只为明曜阳落下，欢喜的，伤心的，感动的……一切的一切，源头都是明曜阳，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曜阳哥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轻声唤着明曜阳的名字，堆积的泪水就超过了容量，不断的溢出，感动来势汹汹，孤僻惯了的他不善言辞，只能通过拥抱来表示感动，就那样紧紧地抱住明曜阳，仿佛想让两人的血肉融合在一起，夹在两人之间的休闲熊没有将两人的心跳隔绝，反而成为纽带将他们紧紧相连。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明曜阳觉得不必太早回去，买了摆在广场附近的小摊卖的煎饼果腹，和顾昔寒惬意坐在石椅上，一边吃着香喷喷的芝麻煎饼，一边畅谈。他想，有关顾昔寒的事他必须要详细了解，对于顾昔寒他不想不清不楚的，某些细节不应该不明不白下去。
“昔寒也快八岁了吧？”他知道顾昔寒的阴影来自不快乐的童年，较为含蓄的问道。
顾昔寒一愣，抬起头看向他，有些震惊，嘴里已经嚼碎的煎饼防不胜防的被咽下，有些块状大点的卡在口腔里，很难受，话也说不出口，直到他帮他拍拍背，才缓和过来。
然后就听到他开口，直白道：“昔寒，你的生日是哪天？”
生日？！顾昔寒其实也分不清哪天才是他的生日。在他成为G之前，年龄仅5岁的他被刚下班回家的某家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在高速公路的路边捡到，那天刚过冬至不久，夜晚的温度很冷，心起怜惜的工作人员将他抱回孤儿院里，细心照料，在他身着的破烂不堪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经常会被糕点师插入生日蛋糕里的牌子——“Happy birthday”，便由此断定他的生日在冬至前后的某天。到后来，他成为“风致”时，他的生日就更加乱，仿佛风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生日一样，下人们都开始强加些舆论在他身上，生日日期乱得一团糟，基本每年都换一次。“卓风向”是个平凡到简单的人，生日对他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不重要，所以不过也无所谓，可是每年某天，“卓风向”的爷爷都会加菜，餐桌上必有“卓风向”爱吃的猪蹄。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明曜阳愣住了，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戳中他的伤疤，连忙道歉，可他却一副无动于中的样子，明曜阳就直接将他拉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瘦小的肩膀上，双手轮流轻抚他的背脊，希望让他不要难过。
为什么要道歉呢？生日对于他来说跟平常的日子一样，如果没有自己重要的人在身旁，也就平凡无趣的一天而已。他是想和明曜阳这么说的，可是明曜阳的怀抱太过温暖，让他沉醉，想就那样赖着不离开。
最后，明曜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昔寒，以后你就当昨晚是你的生日吧！”
“嗯！好！”他在明曜阳的怀里点头，依靠在明曜阳的胸膛，耳边好似不会消散的热气和早已慌乱的心跳都无法将他此时的欢喜压抑住。
他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
他和明曜阳的初遇之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