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 TO YOU》花娜

17、 STEP TO YOU

　　自己蹲在路边的样子一定很傻，而且特别像战争时期挖地道的小兵，卓耀这么想，全身的神经都崩得紧紧的。
　　不管哪个时期的大学都是一副冷清的模样，即使是方琥珀那么活泼的孩子选择的学校也不例外。
　　盯着一动不动的校门口看久了，他甚至错觉这是个远离人世的空间。
　　有学生出来了。
　　卓耀躲到电线杆后面，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要躲起来，单纯地不想被人看见。
　　被电线杆遮挡了大半视野，他还是在剩下的空间中捕捉到方琥珀。
　　他真的太好认，比同龄人都要白，走起路来像兔子一样，齐刘海也跟着一弹一弹的。
　　目光追随方琥珀进了小卖部，又看见他出来，手上多了瓶水。方琥珀左顾右盼，最后望向马路对面，那一秒，有视线相交的错觉，卓耀吓得完全藏身电线杆后，随着心脏的鼓动默数十秒，才悄悄探出头，看见一个女孩子站在方琥珀身边，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很开心，方琥珀转身从小卖部的冰柜里拿出一盒冰淇淋递给女孩，女孩摆摆手想要拒绝，不过最后还是接了过来。付给老板钱后，方琥珀奔向车站，说“奔”可能会觉得方琥珀有急事，其实他平时脚步一快就是这个速度。
　　看着方琥珀被公交车带走，卓耀才从电线杆后出来。
　　自己在做什么呢？像个跟踪狂一样。
　　卓耀将细软的刘海往后拨，出汗之后黏在头上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视线随之转移到那个跟方琥珀交谈过的女孩子身上。
　　因为女孩不认识自己，就可以明目张胆地看着她了。
　　只见女孩子一边朝远方走去，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木棒舀出冰淇淋，像猫咪一样舔食。
　　这个女孩是谁？跟方琥珀是什么关系？
　　只是普通的学妹吧，卓耀心想，一定不是女朋友——因为他知道方琥珀喜欢自己。
　　好歹曾经喜欢自己，卓耀没了信心。

　　不久之前，被交往多年的恋人抛弃而回到家乡，不出所料遭到家里人的数落，父母还好，教训了一顿还是会安慰自己甚至会介绍相亲对象，但是哥哥却总是冷嘲热讽。
　　卓耀灰暗地想过哥哥是不是害怕自己回家会跟他争家产才对自己特别不待见。
　　很久没有回去的家，很久没见的从小长大的城市，满满的熟悉感却没能填补卓耀被挖了一个洞的心。
　　每天每夜，他脑袋里都是那个刮着风的天台上，方琥珀像只拼命踩转轮的仓鼠一样使劲像他告白的场景。
　　就像是被人下了咒，把他困在了这个场景里。
　　也许再见一面就能逃脱了，就这样，卓耀只在老家呆了一个星期就跑了回来。
　　手机卡被他扔了，失去了联系方式，他凭着记忆中方琥珀说过的学校名称，擅自跑了过来。
　　他本打算好好地见一面，所以第一天就在校门口光明正大地等他，谁知方琥珀看见他时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自己是个透明人。
　　方琥珀按照自己的步调逛逛小卖部，去等公交车，完全忽略就跟在他身后的卓耀。
　　卓耀连一声招呼都没敢打，就看着方琥珀消失在眼前。
　　第二天，卓耀鬼使神差地又到学校来，这次变成了偷瞄。
　　第三天、第四天也是如此……一直到今天居然持续了半个月之久。
　　卓耀一直在苦恼。
　　方琥珀的告白，自己并不准备接受，他不可能跟男人在一起，照理说自己应该觉得方琥珀是个大麻烦才对，为什么还要这样日复一日来看他。
　　最近渐渐理清了思绪，其实他只是想从方琥珀那里得到安慰罢了。
　　他竟然指望方琥珀能治愈他心上被前女友挖出来的洞。
　　曾经，自己辖区的书被撕烂了，他就会买下来，自己受伤了，他就一步不离的照顾，没有钱付手术费，他毫不犹豫地提出垫付……
　　已经习惯了被方琥珀如此优待着，他竟然觉得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安慰”这样奢侈的东西。
　　自己可是拒绝了他的表白，自己是让他失恋的人，让一个被自己拒绝的人给自己安慰简直太过分了。

　　心情糟糕的时候本该吃不下东西，可是卓耀的肚子却咕咕叫。
　　走进校门口唯一的一家餐馆，卓耀坐在靠墙的角落。
　　方琥珀在这里上了四年学，应该在这里吃过饭吧，卓耀心想，突然他发现大学四年不是已经毕业了吗？为什么方琥珀还呆在学校呢，难道他留级了……
　　阵阵担心涌上来，留级对以后的发展可不好。
　　“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夸张的哭声，卓耀看向哭声的主人，就是坐在自己前面一排的小男孩，卓耀只能看见他的背。
　　男孩穿着黑领白底的网球衫，头上箍着运动专用的吸汗带。
　　要不是看见他的人，卓耀还以为是个小婴儿在哭，因为从哭声中感受到了主人巨大的肺活量……
　　“啊啊啊啊啊！”
　　由呜呜呜变成仰天长啸，卓耀真是被他吓坏了，左右环顾，发现店内只有他和男孩两个客人。
　　店长也不管管这个哭泣的小孩吗？
　　店长却在专心的炒菜，不时抬头看一眼哭泣的小男孩，然后哈哈大笑。
　　“别、笑！”男孩带着哭腔对着店长撒娇。
　　一听声音，卓耀才发现他不是个小孩，起码也有十九岁了，只是个子比较矮。
　　男孩发现了坐在身后的卓耀，转过身来对着他。
　　“没见过你呢。”因为哭音，他的每一个字都在发抖。
　　是在对我说话吗？卓耀居然有点紧张。
　　“我，我只是路过这里。”
　　“就是嘛，只有不是这个学校的人才会到这里吃饭。”
　　“啊？”卓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因为这里的饭太难吃了啊！学生们来吃过一次就不会来了！”
　　“喂！”店长吼他。
　　男孩做了个鬼脸，哭得红肿的眼睛，肿的老高的鼻子配合满脸的泪痕，一般人肯定是驾驭不住，可是这个小男孩有一种楚楚动人的感觉。
　　“反正你也不是这个学校的人，我要你当我的垃圾桶！”
　　“垃圾桶？”卓耀被他的气势吓坏了，搞了半天才明白是“情感垃圾桶”。
　　店长吼他：“你别给我的客人找麻烦，喝多了一边玩去。”
　　“谁、谁喝多了！我是好学生不喝酒！”男孩仰头，但是语气很心虚。
　　“没事，我就听他讲讲。”未免店长麻烦，卓耀硬着头皮决定当男孩的“垃圾桶”。
　　男孩清了嗓子，对着卓耀正襟危坐，一副讲评书的气势，谁知一开口又哭了起来：“我、我喜欢上了一个大四的学长！不，他今年大五了……”
　　“大、大五？”卓耀根本不知道回应他什么好。
　　“总之，我今天本来准备表白的，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他说话。”
　　“就是说，你今天是第一次跟他说话咯？”
　　男孩拼命点头，卓耀心想第一次说话就准备表白吗？现在的小孩子也是搞不懂了。
　　男孩抽泣两下，说：“但是、但是……呜——”男孩把眼泪用衣服下摆擦干，“我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说他、他有，呜……”
　　卓耀看他哭得这么伤心实在不忍心，一时居然觉得自己的失恋根本不算什么了，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别伤心，姐弟恋告白，你真的很有勇气。”
　　“什么姐弟恋！”男孩不开心，“他是学长不是学姐！”
　　“啊……”卓耀这才明白他喜欢的对象是个男人。
　　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几年封闭得太厉害，不知道喜欢男人已经变成很正常的事了。
　　“你知道吗？”男孩很沮丧，“我去年打听他的时候，他明明很不爱学习，说什么赶紧毕业了就回自己爸爸的公司混日子，实习也不去、论文也懒的写，可是今年五月一过，他突然说要考研究生，发奋读书呢！”
　　“看来你的学长想通了，想要好好学习了。”
　　“才不是呢！只不过是因为他喜欢的人在这个城市，所以才想找个理由留下来罢了，一旦毕业了岂不是就要分隔两地了。”
　　男孩突然不哭了，好像在讲别人的八卦一样：“最近还听说学长总是去找学校的心理老师，说自己能看到幻影。”
　　“幻影？”
　　“好像是他喜欢的人的幻影。”
　　“那你的学长最后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卓耀好奇。
　　“不知道啊，”男孩陷入沉思，突然坐直了，掏出手机，“来问问他吧。”
　　“喂！”卓耀按住男孩的手腕，“你干嘛呀，这样会打扰到学长的。”
　　“可是我想知道啊，要是他们没在一起，我不就还有机会嘛！”男孩不管不顾大吼大叫起来。
　　店长插嘴：“别理他，就让他打，他喝多了，没人理他！”
　　卓耀也不知道放手对不对，不过还是放了手。
　　男孩就这样拨通了电话：“学长！我是付云时！”
　　……
　　“没有，我没有打错电话，我就是今天跟你搭讪的那个学弟啊！人寸付，乌云的云，时间的时！”
　　……
　　“我想问学长，你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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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呜”付云时不知怎么又哭起来，“学长太可怜了，跟我一样告白被拒绝，呜呜呜呜呜。”
　　卓耀好想纠正他，你没有告白只是打听到学长有喜欢的人而已。
　　付云时越哭越凶，连卓耀都能感受到电话那头的学长犹豫要不要挂电话的心情。
　　店长一手抢过手机：“那个啥，学长啊，你赶紧过来把你学弟带走，这又哭又闹的搞不好上吊跳桥什么的我可不管啊。”
　　电话挂断，卓耀发现自己点的菜都凉了，却一口也没吃。
　　付云时像断了电的跳舞娃娃，啪嗒，倒在饭碗里就睡着了，糊得一脸的米饭。
　　他听完了付云时的倾诉，本来可以走了，却想留下看看那个只见过付云时一面的学长会不会赶来。
　　半小时后，一个人慌里慌张地跳进店里，不是别人，居然是方琥珀。
　　卓耀与他面面相觑。
　　“学长？”卓耀鬼使神差居然这么喊了出来。
　　“啊？”方琥珀的声音软软的。
　　卓耀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他，惊奇、害怕、羞涩、难以置信还有紧张全写在他的脸上，一下子像回到了五六岁童年时期的样子。
　　方琥珀把付云时的晃醒，背起来，大声问：“你住在哪个宿舍啊？”
　　“D2!”
　　“D2栋？”
　　“D2!”付云时只是机械的重复。
　　方琥珀飞速背着他出门去。
　　卓耀一下子愣了，自己刚才是又跟方琥珀说话了吗？可是为什么没有实感。
　　没过一分钟，背着付云时的方琥珀喘着粗气跑回来，停在卓耀的面前，他的脸因为跑动红得厉害。
　　“你……你是卓耀吧？”
　　卓耀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问，一个月没见就不认识了吗。
　　“是啊，是我。”
　　“哦……”方琥珀低头，然后问：“你、你能不能给我你的……你的新的……电、电”
　　卓耀觉得他是要问电话号码，可是他没有说完，改口说：“你等我一下。”
　　然后又背着付云时跑出去。
　　卓耀伸手栏他，想说可以先把付云时放下，无奈他已经跑得太远。
　　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手上还拿着一张纸，按在卓耀的桌上：“这是我的新手机号码，换了手机没告诉你太对不起了。”
　　然后都没有等卓耀说一句话，就背着付云时跑了，这次是真的跑远了，没有回来。
　　卓耀捏着手机号码的便条纸准备离开时，发现地上掉落一张卡片，捡起来一看，是张被抠掉SIM卡芯的空手机卡，上面标识的手机号码跟便条纸一样。
　　方琥珀他为了找个借口跟自己重新联系上，专门去买了个新号码吗？卓耀想不出别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