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十世纪 ...
-
雅各布`A`里斯拍摄贫民窟的照片时，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为了在夜间进行拍摄，而使用德国的阿道夫·米尔希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发明的闪光灯摄影技术点亮空间的时候，他在黑暗中拍摄的照片，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他出版的《另一种生活》，则会畅销2800万册。在这书出版之后的20年内，他让让纽约市迫于压力拆除了绝大部分的不符合卫生和安全要求的平民窟建筑物，让所有的学校都被迫建造运动场地，而所有的房东都被要求在室内安装下水道设施。
而我想茜茜她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那人间炼狱般的现实。
当她在郊外的别墅般奢华的大宅里长大之后，第一次踏足纽约城，这个城市已经逐渐拥有了完善的下水道系统，人们不再将城市视同充满了恶臭和污秽的地狱，可当她长大的时候，一战结束后的那十年间，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迷惘的一代”到底有多令人绝望，这个堕落的腐朽时代到底散发着怎样的一股气味。
这气味和金钱的气味相同。
那个时代，有一本指南书告诫来自其他国家的移民们，到这个新世界后，放弃陈规，抛弃幻想，选定目标，全力以赴。也许过程曲折，但你终有一日能如愿以偿。
多么好的忠告啊。
别说什么有些梦想怎么也不会实现，说这话的人，真得为了自己的梦想无所顾忌，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抓住每一个机遇吗？
在迟疑的做出选择时，那些机会就从面前溜走了，只能白白看着他们叹息，然后呢，这一生就忽然到头了。
我的一生，在一开始就已经被规划到死亡了。
无论我怎么挣扎，都别想逃出限定的部分之外。
知道这残酷的真相后，我就懂得再怎么大吵大叫，威逼利诱哀声哭嚎都不会改变现实，而当我静下心来仔细想一下我的家族，就能想到我的家族，其实不过是个循环往复的历史，我的人生早在茜茜的时代就已经有了案例，而我现在所做的挣扎，却连茜茜都不曾做过。
多么好玩的事情啊，我叫瑟希尔，她叫伊丽莎白，可家人对我们的爱称都是茜茜。
我多羡慕自己的父辈祖父辈啊，他们没有自己的姐妹，自然就不用看着她们遭受这种痛苦。
而他们也不懂我的痛苦，能够理解我的痛苦的人，也只有我的曾祖母——伊丽莎白`莫尔塞夫。
我并非不爱他们，我的长辈们，我的父母我的祖父母我的曾祖父母乃至我的所有先人，因为他们对生活的努力和对金钱的执着没有高于对家人的爱，我才能坐在这里回忆过去的往昔之日，我得到了他们延续在血脉中的爱，我如爱我的兄长威廉一样，爱着我的家人。
你怎么能不爱自己的家人呢？
即便他们是恶棍，是暴徒，是冷酷无情的剥削者，是该上绞刑架的资本家，是花天酒地无药可救的败家子，但这不过是银子他们倾尽全力的将自身的全部爱，都给了自己的家人。
我觉得这爱太过沉重，我无法良好的适应，可是或许茜茜可以。
多希望能变成她那样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从小被精致的法国甜食与印度产的红茶香气包围，人生中唯一能接触到的痛苦只有喝了恶作剧意味的黑咖啡。
而给她端来这黑咖啡做惩戒意味的法语女老师，立刻就被溺爱她的父亲费尔南给解雇了。
然后费尔南的怒火，让这位素来品行优良，言行举止端庄得体，只是看不得自己的学生在学习法语这门“世界上最优雅严谨的语言”时开了小差的法语老师在找不到工作后，不得不离开纽约市，离开这个她尚在船上、还未上岸时，在茫茫海上第一眼见到的自由女神像所在的土地，前往莫尔塞夫家的怒火所无法到达的南方地区去。
这位法语老师显然没想到，就算在这个自由的国土上，也不存在真正的自由。
迫使她离开的背后，起到作用的不是在欧洲已经逐渐衰亡的贵族血统和他们的权利，而是在世界上尽数通行的金钱。
就连当世的贵族们，其中的那些衰落的只剩下一个姓氏和往昔的荣光可以回忆的贵族们，也得屈尊降贵的在金钱面前低下自己头颅，不得不答应百年前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暴发户们的结亲要求，只因为这场婚事带来的礼金足够他们支付那些庞大的账单费用，或者是失败到家了的愚蠢投资导致的负债。
这仅仅是因为她在无法体罚学生的情况下，不得不用黑咖啡给她惩罚一个道理。
这位法语老师的做法，不仅仅是让茜茜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如此的热爱这么滚烫又黑色的液体，那沸腾的黑色液体简直像是地狱的饮料，就算在里面加了如何多的牛奶和糖，她一生也不曾再碰这种黑色液体一下。
这让我感到意外，毕竟这个国家在二十一世纪时，早就成了巨大的咖啡销量国，品种繁多的咖啡甚至能够摆出一百多号还远远不止。
言归正传，当那位触动了莫尔塞夫家的小公主所能承受底线的法语教师离开后，费尔南自然要给自己的宝贝姑娘再找一位家庭教师。
显然，法语是这个世界上最合适每一位家庭条件优渥的姑娘们所学习的第二语言，那么茜茜自然需要一个法语教师。
费尔南家不缺钱，自然也不缺为了他们家那优渥的待遇和报酬而尝试一下的家庭教师。
茜茜的下一任教师是个年轻的女教师，她刚刚从教会的女子学校毕业，热爱音乐又说得一口流利的法语。
她的法语之好，甚至让人怀疑她并非自己所称的“来自瑞士”，而是法国巴黎了。
这位老师教了茜茜一年，就不得不被愤怒的梅色苔丝给辞退了。
她居然敢追求自己的儿子！
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大事。
显然，在梅色苔丝眼中追求真爱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她无法接受一位女家庭教师居然敢追求自己的儿子。
她的底线在这个拥有工作的女性面前不堪一击。
这个时代，女家庭教师是不被当做平等的人来对待的。
梅色苔丝虽然对她的态度亲切又可亲，可这不过是出于同为女性的她，对于年轻又活泼的小姑娘的喜爱，但是若是对方追求自己的儿子，而在其中最重要的显然是菲茨威廉对她的追求感到厌烦，那么身为母亲，自然要为自己的儿子充当一回恶人。
而茜茜对于她的离去，也没说什么其他的话。
在她留下的日记里，她写了当天发生的事情。
只有在日记的最后，她才提了那么一句话，轻描淡写的仿佛还比不上昨天晚上下得那场大暴雨。
也就是在第二位法语教师离开的下午，茜茜坐在琴房里，弹着她的钢琴，然后她的身旁坐着希斯克利夫，这位比她年长几岁的小小少年别扭的盯着八岁的茜茜，不明白为什么她干什么事情都要拉上自己，但是这份亲切和这个家中的所有人给予的亲切都截然不同，所以从小就敏感的他，自然也只与茜茜亲近。
我想，她一贯给人的态度就是那样子的漫不经心与满不在乎，所以她根本没有因为身边无关紧要的人的离去，而感到了什么触动。
当第二位法语教师被辞退后，暑假中无所事事的菲茨威廉，终于在面对“我的妹妹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法语教师”的现状时，承担起了一名优秀又出色的兄长的责任。
他成为了自己妹妹的第三位法语老师，也是最后和最好的一位。
他在这个暑假里教会了妹妹简单的阅读，也教会了她简单的书写。
在旁陪同的希斯克利夫，也在不经意间学会了法语这门语言。
根本无意教他学习的费尔南，却不会介意他跟在茜茜的身边，学着一些茜茜所接受的课程。
希斯克利夫学到了法语，数学，艺术鉴赏，他甚至会弹一些脍炙人口的钢琴曲，彬彬有礼的微笑之下，却掩盖着一颗被寄人篱下与无法得到喜爱姑娘的憎恶感。
这份憎恶也是他之后发家的原动力。
我是这个想法的坚决支持者，而威廉却觉得，这不过是女人的浪漫而已。
男人的野心与生俱来。
这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便是威廉的逻辑。
在他眼中，一个男人若是没有野心，那根本就不足以被视作男人，那种家伙根本没有活着的必要。
身为男性若是无法保护女性和孩童，那么不如去死。
Well，我觉得这一点，还是拥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不过，大体上的方向还是没有错误的。
当菲茨威廉的暑假结束之后，他就重新回到了耶鲁大学念书。而在大学里每一个周末，他都会给她用法语写信，而后就得到了她的回信。
当菲茨威廉得知自己的父亲将希斯克利夫送进了寄宿学校后，溺爱妹妹的兄长，毫无疑问的赞同了将小妹妹身旁的所有同龄或者年长年幼的雄性人类都清除的做法。
就算在这个越来越堕落的时代，就算在遥远的海对岸举行着让人惊愕的战争，但是对海对岸的这个年轻又自由的国家内的年轻人而言，这不过是个遥远的梦罢了。
多么残酷啊，在战场上有上千万的生命消逝而去，可对同一时刻的这个国家的青年们而言，那不过是个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伤感的梦罢了。
而在那场战争开始的前三个月，就是当年的四月份，当茜茜还没满九岁，却已经过了八岁的年龄当口，她梦见了奇怪的事情。
是一艘轮船沉没的景象。
这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
茜茜的漫不经心的随意性，或许正是因为她那据说能在梦中见到未来的缘故。
她在年幼时常常分不清现实和未来的区别，这导致了她醒着的时候却依然睁着一双如坠梦中的蓝眼睛。
而正是这么一双眼睛，当视线落在某个年轻才俊的身上时，任何一个青年才俊都会愿意为了她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当她那用金钱堆砌的优渥生活冲你轻轻一笑的时候，为她赴汤蹈火也毫无问题。
当然，这都是她长大之后的事情了，这个时候的茜茜，还是个会为了自己晚上所做的船只沉没的噩梦而哭泣的跑向母亲所在的卧室，抱着她低声呜咽的小姑娘而已。
呜咽的哭泣让梅色苔丝的心都碎了。
温柔的母亲将她抱在怀中，然后亲吻她的头发和面颊，低声轻柔的音调让茜茜停下了哭泣，随后悄悄地告诉了母亲她所梦到的事情。
这些事情都被写在梅色苔丝的日记里，保留在家族的日记当中。
而在费尔南的日记里，却记录了另外的事实。
这是让莫尔塞夫家，终于从暴发户的圈子里脱离，进入了那上流社会的转择点。
我因为这一点，深深地畏惧着自己身上所继承的血脉。
我可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十世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