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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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数日的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
白鹿城外的衡文寺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雨幕中走来。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衣袍，鸦色长发披在脑后，用一根黑色发带松松绑着。
似是不喜这湿润的天气，他的眉心微皱，琥珀色的眸中有一丝嫌弃。
寺中小沙弥见他邋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宁施主，佛门圣地……”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那少年人就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再次消失在雨幕中。
唯有一小片花瓣从他腰间挂着的梨树枝上落下，被风卷落到小沙弥的衣袖上。
小沙弥一怔，喃喃道：“这时节，梨花还开着吗？”。
那少年人最终在一扇木门前停下，琥珀色的眸子似乎被坐在檐下的孩子吸引，一撩衣摆也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偏过头，声音温润好听，很快就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我叫狗蛋。”许是年纪尚小的缘故，那孩子看起来呆呆的，停顿了几息后才小声回道。
他回答时，一直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偏向少年人所在的方向。
也就是在此刻，少年人才看清他的装扮。
孩子约莫五六岁的样子，不合身的旧衣上打满了补丁，有几处甚至堆叠在一起。
他的头发凌乱地散着，油腻腻地结成一团，看起来脏兮兮的。
不过最让人在意的，还是眼睛上蒙着的布条。
“好名字，还真是……雅俗共赏。”少年人对这异于常人的双眼并不感兴趣，反倒对他的名字很是在意。
感叹的话音刚落，他们背后的木门就被推开了。
从屋内走出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和衡文寺的师禅法师。
师禅法师指了指坐在狗蛋身侧的少年人，缓声道：“我说的就是他，宁雪青。”
“宁公子看着年纪不大。”
妇人眼露惊讶，张了张嘴艰难开口。
宁雪青在这白鹿城里也算出名，不过这名却是臭名。
他父母还在世时，宁家在白鹿城里也算有头有脸。
宁雪青是家中独子，十分受宠，除了性子跳脱，常将仙人之事挂在嘴边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自从他父母双亡后便散尽家财，遣散下人，整日游手好闲，成了白鹿城里出名的浪荡子。
每日就在腰间挂上一截梨树枝，在城里头漫无目的地闲晃。
“如今，只有他能帮这孩子。”师禅法师念了声佛，看她的眼神里充满悲悯。
“我家狗蛋父母双亡。”妇人咬了咬唇，还是狠心继续道：“我这做姑姑的实在是没法子了，还请宁公子能够帮帮狗蛋。”
“好说好说。”宁雪青说得客气，但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实在无法让人信服。
妇人见状，心中犹疑一闪而过，不过对方的下一个举动立刻就打消了她的怀疑。
“狗蛋，把眼睛睁开。”
妇人来不及阻止，宁雪青就扯下了蒙在狗蛋眼睛上的布条。
布条并没有被扯落，而是松垮地继续挂在狗蛋的脖子上。
不过这时，没人在意那条破旧的布条，视线都落在了那双眼睛上。
这真是极美的一双眼睛，水润有神，仿佛孕育着无边无际的生气。
“但凡拥有重瞳的，不是帝王将相便是古今圣贤。”师禅法师叹了一句。
可惜这样一双眼睛长在眼前这个五岁的孩子脸上，是祸不是福。
要知道，重瞳子虽然会有非凡成就，但也会因先天灵气而遭到妖物精怪的觊觎。不但极易夭折，还会影响到身边人，想来他父母早亡就是这个缘故。
宁雪青看着他的重瞳愣了愣，随即将手覆在对方微凉的双眼上。
长睫划过手心，陌生的痒意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回忆只有一瞬，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对还闭着眼睛的狗蛋道：“行了，睁开吧。”
等狗蛋再睁开时，他的双眼已经和常人无异。
“我施了障眼法，你的眼睛现在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宁雪青开口，“但你身上的气味藏不住，还是会把那些东西引来。不过你年纪小，引来的东西能力有限，我能处理。”
从宁雪青施法开始，妇人便呆若木鸡。等回过神来时，眼中惊恐更甚。
师禅法师用余光看了眼她的表情，叹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宁雪青抬头看了看檐上砸落的雨滴，笑道：“良辰吉日，此时此刻。”
说完，牵起狗蛋的手，“走吧。”
狗蛋有些呆，但也隐约猜到，姑姑想把自己送走。他看了眼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轻轻握上，只觉得冰凉的手似乎暖了一点。
“等等！”师禅法师看他头也不回地就想离开，忍不住摇头，“这雨又要开始下了，把伞带上。”
“谢了。”宁雪青也没跟他客气，接过油纸伞，撑开后牵着狗蛋重新走入细雨中。
“伤心吗？”等两人走出衡文寺，宁雪青突然开口。
狗蛋停下了脚步，歪头看他，似乎是不明白伤心的意思。
“放心，只要活得够久，以前的事自然就忘了，忘了也就不会伤心了。”
“可惜我活得还不够久。”宁雪青叹气，为自己睡过了三百年而感到由衷惋惜。
一闭眼，上辈子在凉风度过的三十载和那段人人喊打的黑历史瞬间涌了上来。
*
千里之外，一叶玉色小舟在云间穿梭，犹如一尾游鱼，转瞬便进了玉鸾山剑宗的地界。
“师兄，到玉鸾山了！”开口说话的男子年轻些，看样子二十不到，还是少年心性，眼见快到目的地了，忍不住露出笑容。
而被称为师兄的，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他举止稳重，闻言点了点头，眼中却暗藏愁绪。
“哎？师兄，这不是往剑宗的方向啊。”年纪小些的男子见玉舟的方向不对，赶忙开口。
“师尊有命，直接上凉风求见故渊真人。”
凉风是玉鸾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也是故渊真人的居所。
传闻中，那里终年积雪，就算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不用一刻钟的功夫就会被冻成冰雕。
对于这个传说之地，他们是既好奇又敬畏。
年纪小些的师弟探出玉舟，眼见一座山峰高耸入云，雾气缭绕，忍不住再次开口：“师兄，那里就是凉风？”
聒噪的师弟并没有让紧张消失半分，师兄将衣袖的褶皱处整理平整，脸上的表情变得恭敬万分。
“收起玩心，故渊真人是当世大能，切莫失礼。”玉舟停了下来，悬在半空中，师兄开口叮嘱了一句。
剑宗的人或许会因为他们的身份而不会为难，但故渊真人就未必了。
若是因为一些小事惹怒了对方，得不偿失。
见师弟老实应了，他才定了定心神，从玉舟上跳了下来。
等落地站稳，原本悬停的玉舟逐渐缩小，最后变成掌心大小，用红绳挂在了师兄腰间。
若不细看，只会以为是制作精巧的玉饰。
两人脚下是一块平整的石板，眼前则是望不到尽头的石阶。
一块刻着凉风二字的石碑就立在石阶边上。
峰顶寒冷，终年都在下雪，峰脚处倒是温暖如春，生机勃勃。
师兄深吸了口气，这凉风有故渊真人设下的结界，若想上山，无法借助法宝，只能徒步。
可还没等他们踏上石阶，山上便晃晃悠悠地下来一个人。
那人长了张娃娃脸，看容貌也就十七八岁的光景，穿着一身红衣，衣袖上用黑线绣着烈火形状的纹饰。
长发半披半束，用一顶银冠固定，耳后垂下两条红色的发绳，尾端挂着同色流苏。
看这极有标志性的流苏，师兄立刻认出来人是剑宗门下。
等对方走到近前，两人才看清对方背负长剑。
剑没有剑鞘，而是用暗红色的布条绑了一圈又一圈，看着竟有些寒碜。
以他们对修仙界各宗门的了解，过得这般艰苦，自家法宝连个剑鞘都舍不得配的，也就只有剑宗了。
那人走到这对师兄弟面前才停下步子，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对方的拜礼，眼神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
视线最后停留在对方挂在腰间的一串法宝上，忍不住在心里啧了声。
这么财大气粗的，也只有玉方壶的修士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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