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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节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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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倾最后是在花园的一角找到了哭红双眼的储青。
邵倾第一次遇到女孩子哭,不知如何下手,正好他看到一旁开得正盛的菊花,随手摘了两朵,慢悠悠地踱到储青的身边坐下,装作不经意间地递到储青的面前,轻声笑道:“嘿,漂亮不?”
黄色的雏菊,花瓣上还沾了些露水。
看到邵倾递过来的菊花,储青破涕而笑,但还是伸手接过去了。她看着菊花像是回忆起了往事,微红的眼睛里有些悲伤。
邵倾本意想缓和气氛,但貌似弄巧成拙了。
储青吸了吸鼻子,嗓音微微沙哑,她自己笑了两声后往邵倾身旁坐近了一些,缓缓说道:“十五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刚出生,我出生一个月后母亲去世了,我也被人偷走了。”
邵倾料不到说起这样沉重的话题,后悔摘下了菊花,半响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只能静静聆听。
“至今都不知道是谁把我偷走了,六岁那年父亲把我接了回来,可是六岁之前的记忆我都没有了。”储青停了下来,本来好转的情绪再次失控,甚至更为严重,忍了好一会她才缓回来,继续道。
“我好像命中就克亲人,我回来一年后父亲也病故去世了,然后就一直是哥哥照顾我们兄妹三个,二姐独立最有自己的想法,四弟聪明伶俐被送到第一大派学武,就只有我,病弱无能,一直连累大哥。”
“因为我,大哥耽误了最好的年华,他本该执剑笑傲江湖,意气风发的,却因为我,接管了归储山庄,不得不留在这里,做他最不喜欢的事情。”
邵倾本想说这不是你的错,但解铃还需系铃人,有些事只能本人自己想通。
储青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嫂哥哥,有件事我本不想这么快告诉你的,可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他来的这么快。”
“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邵倾微微笑了。
储青摸了把眼泪,她从邵倾的微笑里感受到了勇气,不知不觉中她非常的信任他:“哥哥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他们本来打算一起闯荡江湖,可那年父亲去世大哥不得不接管储阁,也因此没有和他一起纵横天下,所以那人才会遇到红颜知己,成家立业。而大哥也一直独身一人至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邵倾轻声安慰道:“你才是你大哥的福星,也是我的福星,若不是你大哥之前错过了,我们又怎么会相遇,更不可能在一起对不对?”
少女眼中闪烁着希翼的光芒。
时隔这么多年,她一直很自责,觉得所有的错都是因为她得存在,她知道家人对她的好,她不能任性的将自己的苦恼增加到亲人的身上,她要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才是对亲人的报答,可久而久之,她会越来越憎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邵倾的出现是一个契机。
或许他不能说出最动人的安慰,但储青却有种可以和他诉说烦恼的冲动,他觉得会被理解,会被接受,同样也会给予支持。莫名的,邵倾就给了她这样的存在。
“嫂哥哥,谢谢你。”储青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请一定要留在大哥的身边。”
“恩,会的。”明媚的阳光下,少年给予了承诺。
“阿青,我终于找到你了。”适时的,宋玉从某一角跳了出来,他蹲坐在储青的面前,掏出方巾为她温柔地擦拭眼泪。
“玉玉。”被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储青感到羞愧。
宋玉仰起俊脸,笑容灿烂:“阿青以后一定要在我能找到的地方,不然我会寂寞的。”
储青点点头笑的甜美:“恩,会的。”
宋玉牵着储青的小手,转身对着邵倾挑眉,示意他往后看,说道:“阿嶙在等你,过去吧。”
邵倾点头,看了眼恢复的差不多的青丫头后转身离开。
果然在前方小路入口看到了背脊挺直的男人。
想到刚刚安慰储青的话可能被对方听了过去,邵倾不得不故意发出咳嗽声,以免彼此见面尴尬。见储嶙看过来,邵倾开口问道:“现在去哪?”
“去见一个人。”储嶙的表现一如既往。
邵倾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跟着后面没走一会,储嶙蓦然停下,一脸认真道:“多谢。”随后继续前行。
邵倾看着前方男人的背影,突然觉得似乎有些可爱了!
邵倾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门外满脸紧张,走来走去的男人,男人和储嶙年纪相仿,但从外在气质来看,要更偏向于柔和。五官清晰分明,脸部线条硬朗,就算苦恼着脸嘴角也会微微上扬,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好。
他的身旁立着一位女子,贤良淑德大家闺秀。
那人看到了邵倾,立马从台阶上奔下来,眼看就要扑倒。邵倾当机立断,非常理智地踏出了一步,成功躲在了储嶙的身后。
“小时?”男人的呼唤让他一愣。
这个人认识他,或者确切的说认识淳于时?
程年君神情激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总算被他找到了。即便他们从未见过,但熟悉的脸告诉他,他们流着同一脉的血。
储嶙看着激动的好友,微笑道:“你还是一样的急性子,有什么话进去坐下慢慢说。”
“嘿。”程年君拍了下脑门,自嘲道:“看我这把年纪了还跟个毛躁小子一样,倒是你,越发的沉稳了。”
两人多年情谊,即便并不多聚,再次相见依旧毫不生疏。
程书君缓和了下情绪,笑容温和道:“小时,这或许会让你很惊讶,但我们同承一脉血缘,我们是亲人。”
男人的话让邵倾遭受晴天霹雳,难道他要暴露了?
四人坐在桌子四方,下人已经添了新茶,邵倾看着茶杯上飘着的青烟,努力保持镇定。不论这个人是不是和淳于时是至亲,他在元府待了四年,性格上若有所差异也属正常,只能咬定这个理由到底了。
怕什么,大不了滴血认亲!
程书君喝了口茶,缓解道:“小时,我是书君哥哥,我们的祖母是表姐妹。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后来不经意间翻到族谱,才得知在这个世上我还有一个至亲,等我去找你的时候才得知你父亲被谋害病故,母亲自刭,家也被抄了。”
男人说着,神情哀伤:“我一直在找你,找了你四年,可是一直了无音讯,某日机缘巧合竟让我得到消息,你居然一直生活在凉州元府,简直是天意弄人,我若早点知道你的去处,也可早点让你不再受苦!”
邵倾总算镇定了下来,原来需惊一场,这算什么至亲啊,远房亲戚还差不多。等等,邵倾看向一旁沉默的储嶙,如果这层关系通过的话,那之前的所有不合理就都得到了解释。
元承为什么会让淳于时接近储嶙,而储嶙在明明知晓元承的目的还接受了淳于时,原来这一条关系链上,有程书君的存在。
程书君,江湖第一大派逍遥派的创始人,当今的武林盟主,作风温和谦虚,受武林各界人士敬仰。
简直是人上人。
原本毫无身份,被人玩弄的贴身小厮,转眼就有个富可敌国的情人,和武林盟主的兄长,这幸福来得太突然,邵倾感觉像是在看戏曲。
程书君见邵倾一直没什么反应,微微受伤道:“小时是不是记恨我,如果我早些找到你,你就不用受那些苦了。”
“没,没有,我其实过的挺好。”邵倾努力挤出一点微笑。
可这微笑看到程书君眼里就很不是滋味了,淳于时在元家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他又怎么会全然不知,甚至还被元承玩弄糟蹋,这让男人的自尊如何自处!小时的面上虽然表现的对自己很友好,但内心一定恨极了他,如果再早一点,就不会被……
程书君握紧了拳头。
程夫人看着丈夫的隐忍,内心极为疼惜。他是如何日以继日寻找,不分昼夜,只要有关于他的一点消息,哪怕是赶几个月的路程,哪怕希望非常渺茫,他都会试上一试。
程夫人的声音委婉动人,只见她一刹那的低头,空气中浮动着女人的香气,她说:“淳于公子切勿责怪我家书君,在得知有公子的存在后,用尽所有的力气寻找。收到庄主的飞鸽传书后更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只为能最快的见到你。”
邵倾突然有点为淳于时感动,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如此惦记着他。
而自己死后,又有几个人真心实意地纪念过他?
“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过淳于时。”邵倾站到程书君面前,郑重的行了礼,感谢道:“或许淳于时漂泊了几年,落魄了几年,苦闷了几年,可如今的淳于时非常幸运,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珍惜他,爱他!”
程书君激动的差点流出眼泪,程夫人像哄小孩一样在一旁安慰。
整个过程最安静的是储嶙,他放佛竭力维持着这样一个和谐的场面,却唯独忽视了自己内心的苦涩。郎才女貌,形容眼前这一对再贴切不过了。
这个世界上总是求而不得的越加珍惜,或许某一日,元承发现淳于时已经消失,他会不会有一丝遗憾和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