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殢师】逆旅》夜游者Cheese

1、序一&二

　　序一

　　弦音凄切。
　　音波如利刃划过喉间，那人闭上眼睛缓缓跪倒在地，剩下那只完好的右手终于垂落，最后的呼吸，轻得仿佛叹息的风。
　　他死了。
　　流亡苦境的慈光之塔首座，圣魔大战中圣方明峦之军师，无衣师尹，终于死了。

　　槐破梦收起手中的忽雷，踏上几步，拾起滚落在地的香斗，默默看着安静的死者。
　　他想，他终于为母亲报了仇，然而，心里为何没有一丝欣喜的快意？
　　伤口涌出的血染得衣襟透出一片惨红，断臂处滴落的血在尘土中蜿蜒，细密而扭曲，看不出开始，也看不到结束。
　　荒谬，又惨烈。

　　他垂下眼帘。
　　胸口似乎被什么压住，一股莫名的焦躁不断翻腾，不安地撕咬，咆哮着，却是全然找不到出口。
　　大仇得报，那一点微末的血缘关系又算得了什么，他应该欢喜不是吗？
　　为什么不！

　　原本晴朗的天空转瞬间阴霾密布，突如其来的闪电撕裂长空，令众人一惊。
　　“无明法业，你们先回魔城。吾要将他送还给素还真。六昧童子，你留下。”
　　不自觉地，声音里带上了命令的口吻，甚至完全未考虑身后的魔城大军是否会听从。

　　但，喧嚣仍是远去了。
　　他不至于会认为魔族服膺他天生的王者之气，更多地……也许是种本能。
　　对嗜血杀戮的本能恐惧。

　　“槐破梦！”
　　“六昧童子，你有何打算？”
　　“吾打算回转明峦。”

　　他一挥手，一道凶猛的气劲猝不及防地扫去，快到六昧童子甚至来不及伸手去挡就被直接击飞，“呃——噗！你……”
　　六昧童子按住胸口，白发双髻略散，一时只能半跪在地上喘息，惊魂未定，“槐破梦——”

　　“吾不过是想要帮你，将这出戏演得更精彩些。”金发的青年转身，唇边一缕冰冷的笑意灼灼，再一扬手，又是一道气劲，“放心吧，吾心里有数。你尚不会死。”

　　不会和他一样……
　　背叛者如你，岂会与他死在一起呢？

　　暴雨已至，风萧萧，飒然如天哭。
　　他跪下来，伸手拂过那人额头还有面颊。

　　轻微的凉意沾在指尖，很痛吧？自己卸去手臂……
　　轻轻使力一拉，闭上眼睛的人整个脱力倒在了他的怀里。
　　喷溅出的血还是热的，但身体却渐渐地冷下去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换了只手拿起香斗，左手穿过膝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紫色孔雀披纱不经意勾住了他的护腕上坠饰，似乎是眷念，又似乎是……诀别。
　　槐破梦忽然意识到，其实，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序二
　　这场雨，来得太过突然。
　　雨水沥沥，似天穹翻覆而下，无穷无尽，单调之中别有一种压力。
　　赶回推松岩的素还真心急如焚，却偏是毫无头绪。

　　无计先生的话，他不全信，却也不能不信。
　　心头那种沉甸甸的预感，莫名涌出的哀痛，是什么？
　　难得的，他知他失了平日的冷静，却偏偏无法可想。
　　“师尹呢？师尹回来了吗？”

　　正在桌前闲着打棋谱的屈世途站起身来，诧异地说，“嗯，师尹？师尹有说他要来吗？”
　　他很想补一句，素还真你是不是糊涂了？师尹不是应该在明峦么？却在见到素还真低头不语时默默吞下去。看素还真眉宇间掩不住的焦躁，似乎是出事了……
　　不过，师尹那么精明那么知进退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嘛！

　　素还真犹豫着，不知该是否上明峦去探问一番，鼻翼突然嗅到了一丝极淡的香氛。
　　这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素还真，槐破梦求见。”

　　他直奔了出去，手边的雨伞也没顾得上拿。
　　终究是……太迟了。

　　金发青年怀里横抱着紫衣文儒站在门外，紫色的飘带随风而舞，背后粉色的骷髅少女殷切地打着伞，雨丝冰凉。

　　磅礴的雨声掩去一切声息，唯有剩下鼓噪的心音在耳边回响，素还真看着眼前一切，只觉得不甚真实。
　　那一刻，一直挺直的背脊也颓了几分，深黑的眼睛里，仿佛是崩毁的神情让对面的青年不由地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