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亦纪事录》青木屋

5、你们的秘密

　　离开堰江城三天后，桃花终于忍受不了我接二连三的逃跑，开诚布公的和我谈了一次，我极其愤怒的回答：“老子的东西还在那家客栈里！”
　　桃花没有表情的盯了我一阵，我心里发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第二天我就发现身后那块石头不见了，疑惑问曰，桃花看我一眼，晚上就知道了，魔王过来找我吹虚，我眼角一吊，嘴习惯性的抽筋，据说我最近几天看见魔王总是这副样子，害得魔王以为我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其实也不能怪我，谁让我总是在看见他的时候习惯性把他的头与身子分离，造成无头尸的假象，实在不能把他那张漂亮的脸同男人的身体联想到一块……
　　傍晚的时候石头又鬼魅一般出现在身后，我对于自己日渐加强的心脏承受能力非常满意，于是乐颠颠的跑去桃花那儿，一进车厢内，一团黑影迎面而来，我一个侧身，回头果然看见石头手中握着罪魁祸首，拿过来一看，居然是我遗忘在客栈的包袱，没想到桃花还有这么善心的一面，我强压下激动的情绪，不好意思的开口：“那个……谢谢你了。”
　　桃花扫我一眼，又继续看他手中的书：“不会逃跑了？”
　　我点头。
　　“莫言，带他出去。”身后石头十分尽忠尽职，提着我走出马车，不论我怎么叫嚣都没用，似乎他的耳朵只能接受桃花一个人的声波。
　　我拿回了我的东西，一脸惬意，不管魔王怎么游说也不再试图逃跑，甭说有朵奸诈无比的烂桃花在，就是那个僵尸脸石头我也惹不起，乖乖的乘着马车欣赏一路风景。
　　这一天到了秦阳，桃花说要在这里办点事，我一人呆在客栈无聊的要死，就拖着石头出门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去魔王房间看了看，居然发现没人！一直粘着石头……等于粘着我的魔王居然也会跑路？稀奇稀奇……
　　客栈位于繁华地段，一出门就满耳车马叫嚣声，我一家一家逛过去，心里感慨，上次在堰江城自己根本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下就被桃花绑走，这次才算是进古代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逛街，一路走来，看到感兴趣的就买下，回头看着被东西压的已经不见人影的石头，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看吧，谁让你得罪我来着？
　　肚子适时叫了起来，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居然没有意识到现在已经正午了，四处看了看，进了一家看着还可以的馆子，点了几个小菜吃了起来，石头坐在对面慢条丝理的吃，我无趣的看了眼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厌烦过这种生活，对于这个人，我仅仅是知道他叫莫言，其他一概不知，翻了翻白眼，反正问了他也不会回答，莫言莫言……这名字还真配他。
　　隔壁桌有人在大声喧哗，嗓音震着桌上的碗筷一颤一颤，我把白眼对准他哼了一声，轻若蚊吟，肯定是没人听到的，我有些失望，继续扒饭。
　　就见那个大嗓门的喊道：“据说前几天熊家三侠一帮人围攻夏辰，不但没把白钥抢过来，反倒把自己那条命给赔进去了。”
　　大堂里一阵哄笑，我一边继续扒饭，一边竖立起耳朵听个仔细。
　　“你们说这白钥是不是真在夏辰那儿？若说在他那里，难道还等着那么多人去杀他，早就去拿宝藏了。”
　　“黑子，你说的就不对了，说不准这是夏辰的计谋呢？就是要让我们以为白钥不在他那儿，等到大家都这么认为了，他才好去找宝藏。”这个声音清朗，我暗暗点头，这人比较有脑子，没像之前的傻大汉，一跟肠子通到底。
　　“白面，你什么意思？”大嗓门再次提了提嗓门，我有些受不住，耳朵嗡嗡做响，对面的石头抬头看了看我，又低下头自顾自吃饭。
　　“说你傻你还真傻？这么直白的字面意思你读听不出来么？”
　　“石头，我们走！”我利落的起身结帐，不管他有没有吃好就出了那个饭馆，再待下去也没啥用了，肯定又是一轮打架，反正有趣的消息我已经听见了，回去好好逼问魔王，看他怎么回答。
　　回去的时候桃花和魔王都在，桃花一脸笑容，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贱，转头看另一个，眉头紧锁，好像很什么事发生了？我立马凑过去在两人身边晃悠，不时停下来咳嗽几声。
　　最近好像特别容易被人忽略，我挫败得坐在一边，朵拉下脑袋，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有必要这么忽视我么？
　　桃花手指一弯，果然石头条件反射的弯腰，桃花在石头耳边低声吩咐，我盯着他的嘴，暗自偷笑，嘿嘿，谁让你不告诉我，我自己“看”行了吧。
　　“去请艳居楼的梅老板过来。”艳居楼，这不是刚才在街上听说的这里最大的青楼？我脑子里疑问团团，却得故作姿态的移开眼，死桃花，没想到吧，我可是能看懂唇语的，小时候我出过车祸，一度曾失过声，那段时间只能看着人家的嘴巴才能互相交流，后来我妈带我去了一家大医院治了两年才好。
　　我无聊的看看桃花，再转过头看魔王皱眉的脸，好好一张脸，居然长错地方……石头已经出去了，我尽量让自己减少存在感，不发出一点声响，我现在宁可你们把我当空气，忽略我，这样才好留下来看看你们搞什么鬼。
　　不久有敲门声响起，桃花终于正眼看我，我眨眨眼，看着他开口：“去开门。”
　　我听话的去开门了，门外除了石头还有一个魔鬼身材的美女，眼波流转，欲语还羞，果然是极品，桃花还真会挑。
　　美女对我倾城一笑，“麻烦小兄弟了。”
　　我不知道自己笑得是不是很□□，反正一旁始终一零一号表情的石头轻微皱了皱眉，“哪里哪里……”
　　“梅老板，进来吧。”桃花在里面发话。
　　一屋人坐好，接着是意料之中的沉默，大凡有惊人之语的时候总要先酝酿一下，理解理解。

　　总算有人打破沉默，我抬眼看去，是梅老板，她的声音悦耳，带着一股出生风尘的妩媚，“苏阁主，您今天叫梅涟过来可是有要事？”
　　桃花不是姓蔺么？什么时候又姓苏了？侧头看桃花的反应，典型的桃花式的微笑，只是我没来由的觉得这个微笑并没有直达眼底。“梅老板，大家都是聪明人，坦白的说，今天叫你过来也是临时起意，你不打算回头看看坐在你身后的是谁？”
　　身后坐着的是魔王，我所见到的魔王都是笑容满面的，不时聒噪一番，偶尔会因为别人误会他是女人而暴走，但是此时的他却面无表情，眼中透着冷漠，眼神偶遇，心里瞬间渗出寒意，那样的魔王，我从没见过，无端端地觉得气氛压抑起来。
　　梅老板盯着魔王许久，起先是疑惑，接着仿佛想起什么事般激动起来，我静静看着事态发展，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你……你是……宝儿……”梅老板噌地站起身，激动的抓住魔王的手，眼中泛起泪光，“没想到，那么多年了，我居然还能活着见到你……”她的手，颤抖着抚上魔王的发，轻轻的触碰，仿佛他是一个珍贵的宝物，轻易碰不得。
　　我呆住，但是忍住没说话。
　　魔王撇开脸，梅老板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半晌才僵着脸缩回，“你看我……都快忘了，你不会原谅我的……不会……”梅老板眼直直的看着魔王，眼神却是散漫的，似乎透过他看见了另一个远去的回忆，魔王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带着某种金属的决然，却不是对梅老板说：“为什么？”
　　桃花又微笑起来，我坐在一边，看着桃花身上散发出来阵阵寒意，突然打了寒颤，不要，桃花，求你不要说话……
　　桃花没有听见我的话，看了眼魔王又把头转过去，窗外一片艳阳：“你说为什么？”
　　我没敢看魔王，低下头闭上眼。
　　“因为我是孟秀莞的儿子？”
　　没听见桃花说话，只听见梅老板一个抽泣。一室寂静，“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查到了，我原本以为至少还得等几天。”
　　我抬头，魔王突然朝我笑了笑，笑容轻松，“井亦，”他叫我，我点头。
　　“你那什么表情，我们都还没说话，你摆什么哭丧脸给我看？”
　　我吃惊，看着他笑得没心没肺，又看看桃花，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被他们耍了！
　　“好啊你们，居然敢耍你老子我！”我扑过去揪住魔王耳朵拼命拽来拽去，魔王扭曲着的表情痛苦的朝桃花求救：“姓苏的，你到是救救我啊。”
　　我凑近魔王，在他耳边吹气：“桃花见死不救的次数多了，少你一个又缺不了多少肉。”
　　桃花一阵低低的笑，我知道我该放手了，瞥了眼身边已经被刚才一幕吓的说不出话来的梅老板，知道虽然刚才他们是耍了我，但关于这个女人的事确实真的。
　　我放手，魔王心疼的揉耳朵，冲着梅老板解释：“梅姨，你别哭了，当年的事也不是你的错，谁也想不到居然会发生那种事，而且，梅姨，我今天拜托苏阁主叫你过来也是为了告诉你，我娘当年没死，她和我被一个路过的上人所救，后来我娘和他两情相悦，自然结为连理枝了，他呢，就成了我爹了。”
　　梅老板非常没有淑女风范的揪起魔王另一只耳朵，“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那女人当真没死？”
　　魔王痛苦的点头，就差哭给她看了。
　　梅老板忿忿放手：“枉老娘我日夜惦记着，心里愧疚的要死，这女人到是春风得意，气死我了，你娘呢？怎么这么多年不来找我？”最后一句是对着魔王说的，魔王苦着脸：“梅姨，你以为我娘不想啊，你自己到是问问你自己，这十年你换地方跟换衣服似的那么频繁，行踪飘乎不定……这怪我们么？”
　　梅姨红着脸：“这……这……”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走过去抱了抱魔王，魔王僵着身子冲我做鬼脸，我看着他们，心里恶毒的想，简直就是两个女人初春的拥抱……
　　桃花在这么温情的时刻发话：“井亦，你先出去。”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哪有人看戏让看一半的？当做没听见原地坐着，嘿……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没听见没听见。
　　后领又被抓起，整个身子悬空，我难受的直蹬腿，手慌乱中死抓着门栏不放手，扯着喉咙喊：“死桃花烂桃花，见过无耻的没见过比你更无耻的……没天良……耍完了我就赶人，我不走，我今天说什么也不走……”喉咙卡得难受，急得我泪眼朦胧，桃花的声音飘乎传来，“你真的不走？”
　　我嗯哼一声算是回答，身子一松，呼哧的喘着气忿忿地走回原地，等会回去就把所有知道的不知道的试过的没试过的诅咒通通加你身上，看我不整死你。
　　桃花没看我，我也懒得理他，就看着魔王痛苦的应对梅老板三八似的提问，活脱脱要把自己的内脏掏出来给她看，简直没有隐私……没有人权，可怜的魔王。
　　“梅老板，苏某有句话要说。”桃花插进一句话，梅老板只得停止对魔王幼小心灵的破坏，意犹未尽的端坐好身子，“苏阁主请讲。”
　　“十年前的事苏某也听说过，未免对你们有失公平。”
　　梅老板没有接话，过了半晌才说道：“梅涟知道苏阁主的意思，如今唯一的心愿以了，过往一切转眼成空，梅涟看透了，回去后梅涟会把苏阁主想要的东西送到，今后桃花阁与飞云乡的事再不和我有瓜葛！算是答谢苏阁主。”
　　桃花微笑，未免过于灿烂，刺得我眼生疼，回头看魔王，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我怀疑自己眼花，那冷漠的眼神，比之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魔王，你到底是谁？
　　我沉默不语，无论魔王意欲为何，只要不伤害到我就行了，眼神再在梅老板和桃花见转一圈儿，气氛早就活络起来，死桃花，没见你居然有调节气氛的功用。
　　这次事件在我还迷迷糊糊的时候降下帷幕，我没打算弄清楚桃花向梅老板索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关心魔王为何前后不一的态度，至于孟秀莞是谁?魔王和桃花之间半真半假的对话,与我何干?一切平静看似自然，谁知道揭穿它后所要付出的代价？
　　我闭口闭眼，宁做一块顽固的不化石。

　　各位亲们看得仔细些,这章有N多的踏板^0^俗称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