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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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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二人目光相对,由眼及心,千年万年也不过如此。
沈夜手上用力一扯,谢衣顺势靠了过去。
有一种牵绊了太久最终得偿所愿的满足叹息,从身体上颤抖着传出来。一时间谁都不想开口打破这难得的宁静美好,纵然这其中夹杂着沉淀太久而翻上来的疼痛与折磨。
“师尊,你怎会在这里?”
下颌抵在谢衣柔软的头发上,沈夜一手抓下谢衣的手,一手把鬓发从谢衣手中抢救下来,动作有点粗鲁,但话语却温和。
“流月城破时,我被带来,虽然当时不清楚,但此时想来,便是打赌的魔者了。”
“是这样啊。”谢衣似乎有片刻的思索,随即叹道,“能够活着,总是好的。你说是吧,师尊。”
沈夜的表情,他看不见,但谢衣却能感受到胸口跳动的声音,以及随后的话语。那是同样的一句问话。
他说,“谢衣,你呢?”
我?谢衣习惯性的看了看手心,那里没有年龄的痕迹,“大约与师尊一样吧。”
“嗯。那谢衣,你猜猜看,魔者的赌局,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或者,会不会有什么局中之局呢?”沈夜从来都不会小看谢衣的智慧,深处迷局之中,能得一人相伴,还能分析状况,大概上天待他,也算不薄了。
“时局……”未竟之语再次结束于半是叹息半轻吟的突兀之中,谢衣忽然翻转身,正对上沈夜的双眼,一字一字,包含情意,“不管时局怎样,师尊……”后面的话,只看得见谢衣双唇在动,却已听不见声音。
画面由幽谧转为了凝固。
漫漫沙海,古老的城池,早已埋葬在沙海之中,风无休无止,卷动沙粒的同时,雕琢着这里屹立千万年的石峰。
那是捐毒一夜。
没有华月,也没有乐无异,对立的,始终只有两个人。
沈夜,谢衣。
“谢衣。吾徒。”
“师尊。师尊此来为何?”
“你不清楚吗?”
“师尊执意要如此?”
“这句话,应该是本座问你才对。想本座数十年来未曾错待于你,你执意如此吗?”
“下界十数年,足以说明。”
“好,好!谢衣,本座来,是想亲口问你一句话,你,可曾后悔?”
“不悔。”
没有人动,没有人再开口,场外,只有两个看故事的人,也是场内两个对立的人。
这情景,两次足以。再来一次,也不会扰乱他之心志,何况现在只是幻境。沈夜嘴角带了一丝不屑,转头想问谢衣,却惊觉,人,早已不在身边,紧扣的手,也已不知在何时,空空如也。
心内立时警觉。看来这次,要不同了。
不见的人,其实相距不远,只是,虚空中,已有了不同的气息包裹。
那时,谢衣心内大震,当初,还曾经这样过,为何,却没有印象呢,这一幕幕,如同一根锁链,一头牵动,后面的,也就慢慢浮现。
从开始的幻境,一直到刚才。
原来是这样。
“现在才想到,不觉得迟了吗?”魔者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既然尚未结束,输赢未定,何来说迟。”
“哦?”魔者趣味轻笑,“你,尚完全在本尊掌握之中,竟还敢说如此大话。”
“尊驾不要忘记,赌约中,出幻境,即为赢。”
“既然你提到赌约,那么本尊也提醒你,出幻境的方式,想必你也还记得。你确定,现今之下,你,还有你们的大祭司,可以做到吗?”
“谢某确实很难做到。”
“哈哈哈。本尊早就说过,感情,这种毫无营养的东西,就是失败品。”
“只是,很难做到,并不是做不到。”
“哼,逞一时口舌之快,并不能解决问题,人类。”
“尊驾既然如此不信,那么,可敢跟谢衣一赌?”
“赌什么?”
“就赌尊驾眼中的失败品。”
“哦?说来听听。”
“尊驾利用魔气引导,然后又通过一些幻境,将谢某身上的某些感情放大,利用置于谢某体内的魔气,控制压抑谢某的一部分个性,同时,施展手段,让谢某的师尊也陷入这种难以脱开的纠缠之中,从而达到你之目的。”
“一半对,一半不对。本尊确实将魔气置于你的体内,然后放大你之感情,又控制你之思维,但沈夜,本尊没有半分干预。说起来,本尊会知晓这些,从而设下此局,也全是从沈夜的意识之中探得。”说到此,魔者不屑一嗤,“人类,果然懦弱,而且善于隐瞒欺骗。”
“隐瞒欺骗,并非懦弱,有时,是一种善意或者无奈的选择。”谢衣眼眸抬起,没有焦距,似望向远方,又似愣神。
“人类总是有各种狡猾的解释。不谈此事,说赌局吧。”
“尊驾放开对谢衣的控制,看在这种情形下,结局会是怎样。”
“放开控制,包括你身上的魔气?”
“是。”
魔者略一沉思,“你可知,这股魔气,与你曾经沾染的魔气不同,更为强大,更为霸道。一旦放开,后果,你可清楚。”
“尊驾开赌局的目的,不就为此吗。”
“人类,在本尊面前,休要耍把戏,那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尊驾若非不安,何须用此种话来恐吓谢某。”
“恐吓,本尊还不屑为之。”魔者冷哼一声,“生不如死,不过是本尊善意的提醒。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知,本尊就成全你,此一局,赌了。”
“谢衣,好好享受这剩下的时间吧哈哈哈……”狂傲的气息消失不见,失去引导和控制的魔气,也慢慢复苏,谢衣伸手抚上胸口,暗暗提动内息。
师尊,谢衣不多求,这些,已经足够了。
黑暗化去,沈夜凝立不动,对面,人影慢慢闪现,一身棕白相间的衣衫,衬得人,温雅如玉。
是谢衣。
人,来至近前,来至身侧。收敛的气息中,却带着一丝掩不去的魔气。
嗯?果然如此。
魔者,你也将沈夜看的太浅了。不展露情绪,只道,“谢衣,方才一瞬,你往哪里去了。”
谢衣不答,静静看了许久。
“师尊,可还记得小曦。弟子曾答应给小曦一展世间美景,只是后来,世事蹉跎……”
“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弟子怕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师尊。
说话间,眼前人的气息已经难掩,沈夜暗暗提气,就见谢衣慢慢后退,逐渐退至一射之地,双眸一闭,再睁开,已是魔气四溢,整个人,瞬间被魔气吞噬。
黑红相间的衣衫,脸上是妖异的红色魔纹,一双原本透彻眼睛延伸出凛凛的寒意。
“哈哈哈,原来是打的这般主意。”魔者的声音再度出现,“沈夜,你看清了,他可是谢衣。”
“本座眼神好的很,不需要尊驾提醒。”自从流月城之战结束后,沈夜第一次自称本座。
“好!太久没有如此有趣的事情了。”轻飘飘的声音淡出,魔者消失,剩下的,依然只是这两人。
沈夜,谢衣。
静默,气息逼迫的压抑。
沈夜眼神冷淡,提掌,凝气。
对面,魔化者亦是凝聚力量,开启魔的能耐。
至极的交接爆发。一掌,展现着流月城大祭司的威能,直击而至,魔气却乍然收势,悉数凝于心口,而疾来的掌力顺势穿胸而过,魔气无法承受这一力道,瞬间被击出体外,四散而逝。
谢衣只觉得心口一凉,有什么东西空了,身体也瞬间倒落。
沈夜连忙将人接住,魔气已经散去,依然是棕白相间的衣衫,只是胸口的血染的惊人。
“谢衣……”
人已经没了声息,不过就是一丝记忆的碎片,维系在这一股魔气上,能得见师尊,已经足够了。
手中的人,散了,化成星星点点,消失在苍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