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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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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说生病时会原形毕露,病之一途,无能为力。
沈夜醒来时,谢衣已经在侧,俊秀的脸上带了几分焦急,一见沈夜醒来,就伸手握过去,“师尊,是弟子出手莽撞了,请师尊责罚。”
沈夜翻身坐起,瞬即垂了眼,摇了摇头,“本就是我提议。”
“那师尊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无妨。”
“可……”谢衣终是没有再问,只关心道,“师尊,那魔者并未限定时间,不若我们在此休息一下?”
“好。”
此时,天光清亮,并不知时辰。
沈夜闭目打坐,心中却念头不住。谢衣一身法术武艺,都是自己所授,刚才一掌击出,力道和隐藏的内劲,也并无不妥,为何,二人各发一掌,自己醒来的要晚些尚在其次,重要的是,胸口竟觉有些闷,而谢衣却是丝毫无恙。
自己醒来时,谢衣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又想起不久之前,他对自己说的那句,生死与共,永不离弃,顿觉有些纷乱。
魔者之赌,究竟赌的什么,又隐藏了何种玄机呢。
自己感受到的,是真是假。
真气运行一周,胸闷之感渐去。沈夜收掌,一睁眼,就见谢衣在侧,正在闭目调息,清淡儒雅的气质,曾让流月城多少人爱慕。
调息?莫非谢衣也伤,只是一直隐瞒。
隐瞒啊。他们师徒百年,可说从不曾不懂,却曾彼此隐瞒。甚至……这样一想,就不觉入神。
直到谢衣一声唤,“师尊。”
“休息好了,那便走吧。”沈夜瞬间收回心思,不带一丝异样,起身便行,谢衣也跟上来,同时攀附过来的,还有一直交握不曾分开的手。
沈夜嘴角微动,眼角一斜,刚好看见谢衣温雅中带了丝暖意的脸。
前方,不知何处,但二人此番,却谁也不在意,这样的路,究竟有多久,不曾一同走过了。
所以,看似沉默,二人却又好似心意相通。
只不过,这种静谧,再次被打破。
幻境如雾,卷席而来。
场景变换,还是流月城。只是,比之前两次,时间似乎要早上很多。
年少的谢衣,虽然略有顽劣,但却敏而好学,特别于偃术一途,近乎痴迷,一摆弄起来,别说众人议事,废寝忘食也是常有。
众人早不以为怪。
幻境中,大殿内,众人晨议,谢衣又未至。好在没什么事,沈夜也便未让风琊去叫,只是于晨议结束,自己亲往去寻谢衣。
好找的很。
沈夜径直往生灭厅去,弯弯转转绕过,来到一间房前。房间宽大,并未设门,房内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偃甲,看似杂乱无章,但一旦发动,力量与配合却极为默契。
偃甲堆里,果然见一人趴在一方木头上,正是谢衣。
那时沈夜对谢衣,格外看重,有些纵容,某些时候甚至称得上是宠。
见谢衣睡着,想见是又在此熬了一宿,沈夜眼神中微有不满,但更多的是无奈和疼惜。他站了一会,跨前两步,见伏着的人,双颊通红。
不对!
急上前,伸手一探,额头烫人,这是……
将人抱了放在床上,又急叫了瞳前来。
“如何?”
“无事。”瞳搭完脉,转动轮椅,径自就要出门。
“瞳。”
轮椅未停,人也不回头,只有平静的声音,“不过是受凉,又加上熬夜之故。大祭司不必担心。”
沈夜似是松了口气,在床边坐下。
这样的宁静,自从那一刻开始,自从进幻境开始,就再未有过。
身在物外的两人,也格外难得。沈夜尚记得,那时,担心谢衣也患城中之疾,心急如焚。好在正如瞳所说,不过是受凉。只是自那之后,自己便严禁谢衣精研偃术不眠不休。
而谢衣心中的震动,却比沈夜要大,那次的事情,印象模模糊糊,只是知道醒来后,师尊莫名对自己下了禁令。原来,师尊曾这样守着。
心下不由感动非常,“师尊……”谢衣刚想说什么,幻境场景再次变了。
这次是沈夜之所。
靠在椅上的沈夜脸色惨败,额上豆大的汗珠,直直滚落,一手握着心口,竟是死死忍耐承受抗拒。
从子时,直到天将放晓,沈夜之状才略略缓解,他整了整衣衫,略提元功,脸上已看不出任何异样,又是那个流月城不容置疑的大祭司。
从前不知,今次如此近距离看,如何能不晓,师尊这样,分明就是流月城无医之疾。谢衣心中大恸,师尊何时患病的,还这样厉害,自己怎样不知晓。
场景再转,又是瞳最后一次去见沈夜,但对话却断断续续,竟是第一幕幻境中不曾听到的。
“你看看你,怎么偏偏就生了病?今天若大祭司是你,我们彼此省去多少烦恼?”
“你也病着,不是照样做得很好。”瞳淡淡的一句,内中的沈夜略惊,在外的谢衣更惊,瞳知道,瞳是知道的。
就听沈夜问,“你何时知道的?”
“谢衣走后。”瞳的话顿了一下,又道,“不过,现在想来,在收他为徒的时候,你就已经病了吧?要不然,何必那么早就寻觅继任人选。”
短短几句话,画面再次陷入黑暗。
师尊竟然那么早就病了,自己竟然从来都没有发觉。在看到师尊忍受痛苦的一瞬,心就不自觉握紧了,怎样也不能松开,竟比自己承受还来的痛苦。
这是……师尊……
“师尊!”谢衣终是唤出声,沈夜在一侧,静默不语。
就这样僵立在黑暗之中,突然,谢衣靠近,抱住沈夜,“师尊……”
沈夜愣了愣,半晌,终于抬起手,心中明白谢衣的心情,就在他刚要抬起手,抚上谢衣肩背时,身体清楚的感觉到谢衣不自觉地挣动了一下,然后快速起身。
“师尊,是弟子失……恩……”谢衣话中恢复了平日的青平,但却断了断,再开口,又是一声饱含情意的师尊。
“无事,过去之事,再论无益。”沈夜开口安慰,他鲜少如此。方才一瞬,他明白了谢衣之意也感受到了谢衣的心思,只是为何会……罢了,还是眼前事为要,“眼前之局,可有头绪了?”
“恩。”
“那就动手吧。”
黑暗中,谢衣似乎摇了摇头,“师尊,弟子绝不再伤师尊分毫。”
“谢衣。”
“师尊。”
谢衣的坚持,让沈夜不禁沉了语气,“谢衣,这是幻境!”
“弟子知道。上次,师尊肯定是受伤了,弟子便在心内发誓,绝不再对师尊动手。”谢衣本坚持的语气,突然有些激动,“弟子怕,怕看到师尊毫无气息的躺在弟子眼前,那样,谢衣,我……”
沈夜瞬间明白,坚持了那么久的心,软了,“放心。那魔者既定下赌局,无论你或我,都不会有事。”
语毕,抓过谢衣的手,印在胸前,自己的掌,也同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