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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莫名碎语惊梦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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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谈话以后的几个月,全组上下不知怎么了,带着些调侃的意味,对于安昙的称呼一律改成了少夫人,雪女冰丽从此就用一种看仇人的目光看她,弄得她不明所以一头雾水。而且每次她晚上去找陆生他都不在屋子里,问他去干什么了对方也只是神秘笑笑,摇头不语,既然是秘密那她自然也不多问。
只是……好无聊啊啊!
“噢,安昙丫头。老夫我中午带着陆生出去吃东西,要一起来么?”滑瓢看见坐在廊上百无聊赖敲着木屐的她,这样问道,“也顺便让你见识一下老夫的妖术哦。”
妖术?赤河童爷爷好像说过滑头鬼的妖力很强来着。说不定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开开眼界呢。安昙转了转眼珠子,思忖了几秒,扬起嘴角笑盈盈答道:“那安昙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滑瓢看着女孩眼中狡黠的点点精光,无奈地笑了,这丫头……
自己却不知脸上竟是一派宠溺与慈祥。
拉面店内。
安昙面前黑色的面碗很大,其中食物的量也很足,热气氤氲着眼睛,十分的舒服,她眯了眯墨瞳,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一旁滑瓢讲述当年的英勇的光辉战绩:“老夫带领着百鬼夜行出于夜晚,当年人称魑魅魍魉之主的,便是老夫了。”
“哇!爷爷好厉害!”陆生的赞叹声在一旁响起,语气里满满都是小孩子的天真与崇拜。
不知为何听闻百鬼夜行四字,安昙心中陡然一塞,如同有什么梗在心头,难受得很,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按了按心口,对着身边的滑瓢道:“滑瓢爷爷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哦好,你自己小心。”滑瓢看了一眼女孩的背影,眼神复杂不明,只可惜安昙根本无心去觉察。
轻轻呼吸着店外的空气,安昙抬眼看向人行道,虽然是正午时光,但是人依旧不算少,大多都是上班族一类的人,匆匆忙忙地赶着路。
“安昙?你还好吗?”
背后有声音响起,是安昙所熟悉的,不用转头便知道是那个有着棕色透彻眸子的男孩。她张口刚想回答,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一阵头疼让女孩按着额角弯下了腰:“唔!”
“安昙?安昙!”男孩的惊呼响在耳畔,她亦无暇去顾及。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脑袋疼得像要裂开来一般,耳边嗡嗡作响,而眼前却是闪过许多碎片。
墨瞳的女子笑颜如花。
「小昙可是终归要嫁人的呀,我可还等着吃我们家小昙的喜酒呢。」
谁?到底,是谁?
银发的女子泪水溅落。
「抱歉。你要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抱歉?为什么?
红衣的男子狂傲不羁。
「这丫头倒长得不错,你家的?」
这个声音……是!!
“安昙!安昙!!”
“丫头?安昙丫头你怎么了?”
好吵啊,能不能,让我先安静一会儿呢?我想一个人,静一下呀。
她颓然松开了按着额角的手,不受控制地闭了眼,下意识地向前栽倒下去。
眼前是一片黑暗,万物模糊中唯有心跳脉搏最为清晰,那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生命律动。可是,那时候她听到的,好像不止一个?
梦境中的天空没有云朵,那是极为艳丽的颜色,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空。
有人将她抱在怀中,紧紧地,怀抱熟悉又陌生,她想不起来是谁。有几缕银色的长发垂下,随着跑步的频率触着安昙的面颊,有些痒痒的。
到了一个类似于山洞的地方女人终于将她放下,伸手在墙壁上按下了什么,安昙脚下蓦然出现了繁复的阵法,银发的女子跪下来,轻轻搂住安昙的手臂还在颤抖,虽然被极力遏止但她仍然觉察到了,女人的声音温柔,语气竟是那样绝望悲伤。
她说,昙儿,抱歉我们不能陪着你长大,看着你成家。
她又说,昙儿,你要好好活下去。
然后女子食指点在她的眉心,口中念着复杂难懂的咒语一样的长句,有光芒环住她周身的时候,一切变回了黑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随后安昙醒来发现是在自己的被窝里,屋外的光线表明现在已经快要黄昏了,她皱起眉头,自己竟然昏睡了那么久?支撑着起身,安昙却发现棉被的边上好像被什么压着,伸手扯了扯,没有动静。抬头看过去,及目是一片温暖的棕色,墨色和服的男孩伏在她的被子边缘,呼吸平缓,似是睡着了。
正想着怎么办才好,纸门哗地一下被拉了开来,暖黄的和服映在安昙眼底,若菜脸上有着温暖的笑意:“哎呀?小昙醒了?突然间晕倒可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呢。”
“抱歉,就是突然头疼了起来。”
“总之没事就好了。”若菜轻轻抚了抚安昙的头,随后将怀中的被子放到身旁的榻榻米上,麻利地开始收拾起来。
安昙不好意思地笑笑,抬手揉了揉仍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着妇人的动作似又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若菜阿姨,陆生他……”
若菜闻言看了看自己熟睡的儿子,清丽的面孔上满是母亲的慈爱,顿了几秒后她的视线又移到了安昙身上,微笑道:“这孩子担心小昙你,自你回来以后便一直守在这里,任谁说都没用。”
“陆生他啊,把小昙你当作了我们的家人了呢。”
“……”看着男孩熟睡的容颜,安昙有些怔忪,家人啊……她上一次被当作家人对待,是在什么时候了?
似乎……没有哪。
远野的妖怪虽然直率单纯,赤河童爷爷也很照顾她,即使没人真正说破,但她也心里有数,自己其实和那里格格不入,与他人都亲近不起来,因为除了相熟的冷丽他们其他妖怪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似是在看另外一个人般,连说话亦是毕恭毕敬的,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奴良组的大家都很友善,虽然先前对于陌生的她有着些许防备。滑瓢爷爷虽然有时候看上去不怎么正经,但是也是个很慈祥的好人(?)。若菜阿姨的话给她的是如同母亲的感觉,既温柔又贤惠,令她无比羡慕少主陆生有这样的妈妈。
「孩子你没地方去么?若不嫌弃你便跟着我住罢,反正我也是一人,若有个伴倒是再好不过。」
「没有家人么?和我一样呢。既然这样,你可愿唤我一声阿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是……」
你……是谁?安昙蹙紧了眉,试图听清楚最后几个破碎的音节,无奈脑中女子的声音一闪即过,随即缓缓淡去。
如石沉入海,再无回应。
“小昙?小昙过来帮我一下。”
“啊,好。”猛然从沉思中惊醒,安昙睁开眼连忙应道,旋即走到妇人身边,在看到另一块榻榻米上整齐叠好的被子,她不禁疑惑,“若菜阿姨,这……”
“这孩子这样恐怕我是叫不醒了,小昙今晚怕是要委屈你和陆生凑合睡一间屋子了。”若菜一边拉着被角一边满怀歉意地回答安昙。
“不,怎么会。”
寄人篱下的,本来就是她啊。
夜晚降临,大抵因着白天睡得太多,安昙便有些失眠了,翻来覆去许久,终于决定出去走走,她轻手轻脚地阖上门,生怕吵醒了还在梦中的陆生。安昙发现木质的走廊质量却异常的好,只要注意力度就决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有花瓣飘落到眼前,她伸手接住,抬头望去,樱花树淡粉色的花朵缀了满树,开得甚是热烈。遥遥地望见粗壮的树枝上隐隐约约似乎有个人影,安昙眯了眯眼,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神色,她缓步走到树下,抬头看向正在欣赏风景的银发的人,轻声问道:“你是?”
树上的人影动了动,转脸看向树下,面容虽因背光而有些模糊,还是依稀辨得出是个少女的脸,她冲着安昙弯弯嘴角,紫眸中盈满了笑意,正开口欲言,突然一阵劲风掠过,樱花瓣被风卷起落了一地,待风终于停了下来,安昙连忙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臂,可树上哪还有什么女孩的影子。
方才的风将话语送至安昙耳畔,女孩声音清冷,如鸣环佩。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