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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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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杉柏坐在灯下发呆。
房外传来雨声,时而淅淅沥沥,时而乒乒乓乓,就是不肯停下来。
“肚子好饿啊……”梁杉柏把左腿架在右腿上,喊一声。
“真的好饿啊……”再换右腿架在左腿上,又喊一声。
停一阵,站起来,往左伸伸腰,叹:“好无聊啊……”
走两步,又往右伸伸腰,接着叹:“真的好无聊啊……”
祝家大概是个绝无仅有存活于当今社会的典型古系家族,房子老不说,除了电灯,居然连一点现代设备都找不到,就连娱乐设施都没有。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游戏机,连台收音机都没有。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啊无心睡眠……”梁杉柏扒在雕花门棂上,哀怨地看外面。
外面黑黢黢一片,除了廊下有灯照亮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远处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为何,居然连虫鸣声都听不到。
真的很静,不,应该说是太静了!
梁杉柏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偌大一个宅子,仿若一点人气都没有,远近看不到人影,连声音都听不到。
想着,梁杉柏的眉头渐渐渐渐地拢起来。
“祝府多么像……多么像……”
“鬼宅!”
梁杉柏像被人踩了一脚一般,原地蹦跳一下,急速落下来,倒退三步。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梁杉柏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外面。石青布衫的老太太就在他手指的方向,跟蝙蝠似的“挂”在外门上。窗棂的格子里充塞着她千沟万壑的皱纹大军,一对小眼睛放着与傍晚所见不同的逼人光彩对着梁杉柏猛看。
“你,就说你,不要进来!”梁杉柏下意识举红木凳子,举起来才发现那家伙很重,肚子又饿,两个腿直哆嗦,没办法,只好吸口气硬撑。
“叫你回去,你还呆着干嘛!”老太太恶狠狠地问。
“……”梁杉柏不敢开口说话,怕跑了气,凳子就飞了,脸憋得通红。
老太太鄙视看他:“你再留下去,当心不、得、好、死!”
说完,拔腿一溜小跑,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譬若一阵轻风刮过……梁杉柏丢掉凳子开始揉眼睛,完了完了饿昏了花了眼,出现幻觉了。
“这位少爷。”有喊声插进来。
梁杉柏揉着眼看看过去,这回是那个名叫银心的少年。还是站在门外,那标志的娃娃脸上,挂着比先前更露骨的谄媚笑容,看着让人很不舒服。
“什么事?”梁杉柏问。
“银心……”少年看看他,仿佛很为难的样子,“银心有些话想跟少爷说,少爷能让银心进来吗?
梁杉柏摇摇头。祝映台的嘱咐他当然记得,但是真正让他拒绝银心要求的原因却是他心里不知为何对银心很是讨厌。
“我是怎么了?”梁杉柏问自己,就连对那口出恶言的老太他都尚且不会如此厌恶,但却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少年那么抵触。
“恐怕不行,祝映台交待过我,不能让其他人进来。”梁杉柏尽量放缓了口气,掩饰下自己几乎外露的心情,和颜悦色道。
少年的脸上立刻出现失望的神色。梁杉柏这才发现,这少年有着一双圆圆的双眸,那不是孩童天真烂漫的大眼,而是如同食肉野兽一般,让人看了心惧的一双眼。
这个少年,很可怕!
梁杉柏的脑中不知为何有了这样的结论。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睡了。”说着,梁杉柏作势打个哈欠,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咕噜噜,梁杉柏差点没窘得蹲到地上去。
“少爷是不是尚未用餐?”银心急切地问,脸上突然神采焕发。
“吃是吃过了,”梁杉柏嘟哝,“就是没吃饱……当然了,我不是说你们家少爷不好……”
“银心明白。”少年赶忙点头,“我家少爷这几日与老爷夫人有些不和,所以难免有些对少爷您招呼不周。不如银心做主,替少爷您拿点宵夜来如何?”
“这个……不太好吧……”梁杉柏两眼几乎放出绿光,不过还记得祝映台说过的话,除了他给的食物,其他都不能吃。
不过这是为什么?
“是不是我家少爷说过什么?”银心低下头,额发遮住双眼,阴影中看不清什么表情,“少爷他真是太……太任性了,跟家人吵架,怎么能连累客人……”
抬起头来的时候,两眼晶莹泪光。
梁杉柏揉太阳穴,真头疼了,这种场面要怎么办?
“银心,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这样。”梁杉柏说,看少年更像要哭出来,不知为何这么说了,“好吧好吧,宵夜拿来,我吃。”
少年抬起头来,一脸笑意:“那请少爷您稍等一会,银心吩咐厨房马上去做。到时候银心端宵夜过来,少爷可要记得让银心亲手端给您哦。”
“好。”梁杉柏点头,心内却隐隐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少年听了他的回答,松口气,狡黠一笑:“那么,银心先退下了。”
说着,转身离开,留下梁杉柏一人苦恼。
能做错什么呢?到底做错了什么呢?还有,这个宅子里的人,祝映台,那个老太太都到底是怎么了?
梁杉柏边想边等,边等边想,从桌上想到床上,很快迷迷糊糊睡过去,莫名其妙开始做梦。一开始,他仿佛是在一个黑漆漆的通道中行走。判断说那是一个通道,是因为梁杉柏发现自己除了前进后退,没有别的方向可供选择。那地方既冷且干,还带着一股隐隐的臭味,梁杉柏却无法辨别那臭味是什么产生的。
走了好一阵,梁杉柏才终于停下来。他挠挠头,疑惑地问自己我这是在哪里,啊,在哪里?干什么我要一直往前走啊走的呢,这多累啊!然后,他突然又明白过来,哦,我大概是在做梦呀,那我扭自己看看疼不疼。于是,他自己就扭了自己一下,发现,嘿,真的一点都不疼。梁杉柏就想,我这个梦到底要做什么呢?是个好梦还是个坏梦呢?
梁杉柏是个行动派,一边想着,一边还照例又往前走了,一面走一面还实验看自己在梦里是不是万能的。梁杉柏说,我要光,眼前一片漆黑;他说,我要一个美女,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说我要一个9寸庄荤香满溢匹萨,然后直着脖子望上方,等了一阵也没匹萨掉下来砸到他……
梁杉柏叹气,做梦都做得这么弱势真是够衰。在他那么想得时候,脚下的地基似乎发生了倾斜,那是向下的走势。这次,梁杉柏顺着走了不超过五十步,便来到了一个很广阔的空间之中。
这好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庞大的洞窟!
梁杉柏观察四周,高高的岩顶展露着峥嵘的面貌,近处的地面空空荡荡,但在远处的地面上却仿佛有些什么暗物存在,而且这里……
“真冷!”梁杉柏瑟缩。
仿佛所有的寒气都聚集在这个洞穴之中,那种冷带着阴湿的歹毒,冷到蚀骨透心,仿佛连人的魂魄都能冻碎。
“我要回去!”梁杉柏坚定地想,前路不能再探了,他的直觉告诉他会有危险。他转身,又猛地退回来。
梁杉柏暗骂自己的后知后觉,他想为什么进入这个洞穴时会感到奇特的违和感,那是因为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了!虽然在一个人的梦中,本该有许多不合常理的情节,但是从全然漆黑的通道到能看到这个洞穴的大部分面貌,却是因为有了环境的变化!
一直包裹着梁杉柏的黑暗没有改变,是这里的黑暗中出现了无数双绿幽幽的圆形眼睛,起了照明作用,就如同那个少年的一模一样。那些密密麻麻的绿眼睛包围着梁杉柏,仿佛一动不动,但却始终盯着梁杉柏……
梁杉柏咽口口水,想,麻烦了,果然是个噩梦!如果醒不过来……
梁杉柏在地上兜圈子,想要找点什么傍身武器,却发现连根稻草都捡不着。那么,反正是做梦也不会怎么样,他很阿Q地想,对着绿眼睛招手。
“和平共处可不可以,相逢也是缘啊!”
有一双绿眼睛扑过来了,带着一股腥风!梁杉柏本打算静观其变,却耐不住发达的体育神经,硬生生在最后一秒闪到旁边。劲风刮到他的胳膊,从梁杉柏的臂膀处顿时传来揪心的疼痛。他诧异地望向那个几寸长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正从伤口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难道这不是梦!
梁杉柏疯了,因为他发现刚才那双绿眼睛的进攻让周围所有隐伏不动的绿眼睛骚动了,它们都在向他移动过来。
“滚开!”梁杉柏吼。
绿眼睛一寸寸地包围过来,将他牢牢困在当中,然后,突然之间,成群的绿眼睛像他猛压过来。梁杉柏只感到自己双拳双腿打到、踢到了不少东西,却不知道哪些是什么,而他所打跑的,远没有蜂拥过来的多。
梁杉柏想喊,发现自己已然没有声音;想跑,四肢全被制住!他被拖倒在地,看不到周围,只有满眼的绿色,闪闪发亮。沉重的压抑向他袭来,那压抑仿佛永无止尽,层层叠叠地压过来,伴随着剧痛,啃噬着他的四肢、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撕裂,吞嚼,咽下……梁杉柏逐渐意识模糊。
“给我滚!”凭空里,有把声音冷冷插入进来。虽然是似冰的口吻,却让梁杉柏感到难以言明的释然,仿佛那声音一到,一切便都会好转。
黑暗中传来野兽低低咆哮声,绿色的眼睛骤然汇聚成一双巨大的眼,从高处望下来,更加凶神恶煞。
“不识趣的家伙!”那声音道,又冷哼一声,“滚!”
黑暗中,猛然一阵巨响,仿若金石相击,随后是野兽低低的哀鸣,绿眼睛蓦然扭曲,退出很远很远,终于,消失。
“你也是个不识趣的家伙。”待那眼睛消失好久,声音才道。梁杉柏疑惑,那是在说自己吗?而且这声音,似乎很熟悉……
是谁?祝映台?!
梦中的梁杉柏努力想要去看清那声音的主人是否是那个奇怪的人,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什么都看不到。四周更黑了,但是那种黑,却让人感到安心。一股暖流从梁杉柏的胸口涌上来,迅速流向四肢百骸,将先前的冰冷驱散,仿若被春风吹拂,梁杉柏醺然若醉,很快便沉沉睡去。这次,没有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