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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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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杉柏只觉得自己被人彻头彻尾浇了一桶冷水,浑身凉透,直抵心间。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他稳了稳心神,向那显然是供桌的案桌走过去。案桌上,香炉之中插的清香散发出好闻的香气,馥郁浓烈之极,让他不由想起昨日晚间那个前来寻找他,并辗转亲吻他的祝映台……
梁杉柏吸了吸鼻子,搜括记忆,进一步确认两者的距离。的确是相同质感的香气,虽然还有一定的差别,而这两种香味与自己最早在祝映台身上闻到的香气也有着一定重合的部分。
这是一种奇怪的矛盾。祝映台身上的香气,是带着淡淡清新气息的草木味,而后两者却都予人浓稠的印象,但在某种感觉上来说,几者却又是一致的。梁杉柏对此无能为力,似乎在这个“祝府”,一切理论的剖析都远不如直觉更准确。
梁杉柏扫视那案桌。蔬果盆中的水果蔬菜显然是供物,而且从外表光泽度等来判断,都是极为新鲜的,应该是刚刚放上去不久,由此可见上供者的用心。但与之相反的却是,整个案桌之上缺少了最重要的一个部分——灵牌!
这不由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无论如何来说,对于一个类似祠堂的地方,灵牌这种东西是最最不可或缺的,除非在那棺木之中的人是戴罪之身,当不起牌位和祭奠,但如此一来,供桌上的香火和供品却又未免太突兀了,而那十二具棺木,是不是真的就与祝府中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他自己有着一一对应的关系?
梁杉柏回转身,定定地盯着那十二具棺木看。如果要知道谜底的话,有个最直接的方式!
梁杉柏将手放到最近的那口大型棺木上——开棺验尸!
仔细检查了一圈周边,惊讶地发现最近身的这一具棺木竟然没有用棺钉钉死,梁杉柏不由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之中。
有棺木却既无灵牌,且未封棺,这该有两种可能。理性的解释是棺木是空的,只是备葬而已,而不理性的解释却未免让人心生恐惧。
在上上个世纪,由布瑞姆·斯托克所创作的《德考拉》(Dracula)一书中,乔纳森·哈克进入德考拉伯爵的地下室时所面对的正是一具没有封闭的棺木,而在那里面沉眠的便是鼎鼎大名的吸血鬼伯爵德考拉本人!
难道说,这十二具棺木的主人也似德考拉伯爵一般,只在特定的时间出来活动,而其余时间皆酣眠于棺木之内?
梁杉柏一时觉得有些可笑起来,虽然笑得着实有些勉强。
做好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用力将棺盖向一侧推开。硕大的盖板在他的用力下,摩擦棺身,发出“吱嘎”的声响,初始需花很大力气才能移动一寸,但到了某个位置,却突然变得轻易便可移动,以至于棺盖在大力作用下,一下滑向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梁杉柏被巨响震住,好一阵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跑到机关墙边,小心地聆听了一阵,确信外间并没有任何声响表明阿喜婆或是其他人在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而视线在对到那口如今大敞的棺木上时,未免又有些犹疑起来。
若果真的让他看到棺木之中栩栩如生,唇色异样鲜红的祝家人,他该做些什么?梁杉柏想,如果是其他人,那么,能逃多远就多远,如果是祝映台的话,就……吻醒他吧……
对于这种思考结果的出炉,他自己也颇感无奈。一向被誉为迟钝而不解风情的人,有一天居然会对一个同性中毒到这样的地步,虽然坦然接受,却也觉得多少有些不可思议,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梁杉柏想着大步走过去,棺木的内容在他的面前很快清晰呈现。出人意料的是,棺木中并没有如他所预计的那样出现什么不自然的存在,相反,却是非常正常地收敛了一具白骨。
“正常”的白骨却在棺木中呈“不正常”的扭曲姿态,就算梁杉柏不学医,他也很快辨认出造成这具白骨不正常姿态的原因在于白骨的颈椎骨被切断,换言之,这具骨头的主人,生前头颅曾被人砍下,而其手脚亦有多处被折断的迹象。
梁杉柏顿感浑身不寒而栗。如此凄惨的死状,几乎可以说是虐死,除了在Discovery的电视节目中曾经看过印加人处理战俘的片子中有类似的骨骸出现外,他还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实地面对这样的景状。
这具白骨的主人会是谁?
梁杉柏不敢去想,又着手打开第二具棺木。同样没有用棺钉封死,这次他打开的时候上了心,棺盖推到一定的位置便减轻了力度,轻轻地将它挪开。
棺木中沉睡的依然是一具白骨,但从体型上看比前一具尸骨要小许多。梁杉柏不知道怎么从骨盆来判断性别,但依然推测适才那一具是男性,而这一具很可能是女性。
这具白骨依然让人感到惊惧。虽然她并不如适才那具白骨一般,浑身多处骨折,甚至被砍下头颅而死,但光是胸前肋骨上数道深入骨骼的锐器痕迹显然证明其主人在生前是遭人砍死。
棺木在他手下一具具被打开,白骨也在他的眼前一一呈现。扭曲了形态的、被分解的、每具中的骨骸几乎都痛诉着一段血泪史,而那两具小型棺木之中的骨骸却比较特殊,一具骨骸保存完整,倒叫他猜不出是如何致死的,而另一具却仿佛被烟火熏燎过一般,呈现不一般的焦黑颜色。
梁杉柏神色凝重地阖上第十具棺木。不论这些棺木的主人是否真地与祝家人一一对应,就死状来看,都已经让人不胜唏嘘,为之悲愤。
梁杉柏走到最后的两具棺木前。这最后的两具棺木之中会否有祝映台?也会否,有他自己?
梁杉柏笑自己这时候还有心情想笑话:就算烧成灰他都认得。是的,就算变成白骨他也能认得,刚才那十具白骨之中并没有祝映台!
棺盖在他面前缓缓滑开,梁杉柏的心情也愈发紧张,当棺盖完全打开,里面盛敛的东西被公布的一刻,梁杉柏的眼睛不由得张大了。
棺材,是空的!
为什么会有一口空棺?梁杉柏急忙走到最后一具棺木前,也顾不上小心翼翼了,用力推开棺盖,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另一口空棺!
十二具棺木,十具盛殓着非正常死亡的骨骸,而另外两具,却是空的。
梁杉柏百思不得其解,就算走在回去的路上也依然不停在思考这个问题。两具空棺,莫不是为他与祝映台准备的?
不知不觉又走回到祝家的客房,一路上依然没有遇见半个人影,就好像祝府的所有人都蒸发了一般。推开门的时候,梁杉柏忍不住停了一停,抱有着希望,渴求当门打开的刹那,会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不,现实或许并没有那么残酷。
梁杉柏疾步走到书桌前,有人将一本书搁在了桌上,梁杉柏拿起来看,是《清县县志》。
“这是映台哥哥要的!”
梁杉柏回想起那个送书小孩说的话,那个时候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却有种前后被串联了起来的感觉。
那几具白骨也好,祝府的大屋也好,每一样都有着不可磨灭的经年岁月痕迹。而从那些白骨来看,如果其主人生前确实遭人杀害,光是十具白骨,就足够构成一门惊天大案,那么,在本县县志之中必然会有所记载。
梁杉柏迅速翻开书页,一目十行地看起来。初始只有一些地理、风土和上任官员的普通记载,无非说些地杰人灵之类的话,但到了某一页,却出现了“祝府”的字样。
梁杉柏的眼前一亮,仔细读那几行字。
“民国十一年(壬戌年)六月初七至六月初九,本县连降三日暴雨……”
梁杉柏看到这里不由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翻到日历那一栏,却见公历下显示的农历一排,恰是六月初九字样。如果说是巧合,这也未免太令人感到惊讶!
梁杉柏深吸口气,继续往下看去。
“六月初十,乡人祝二狗报祝府血案。据查,祝家人等及仆佣计七十三口,尽皆被害。唯祝家独子映台潜逃,疑有人犯之嫌……”
此后皆为替政府开脱的言辞,称此案虽建国来罕见,但警局上下,如何如何全力追捕,颁下海捕公文之类,但最终却以“山匪入室”之说结案,然至最后,祝映台依然未被缉捕到案。
“祝家独子映台潜逃……”
梁杉柏反复地读那一行,只觉这行字艰涩无比,难以理解。若说那十具棺木中人确为祝家之人,那么是否他们真是祝映台所杀,而祝映台也正如祝夫人所说,乃妖魔之辈,不老不死,活至今时今日?但无论如何,就他这几日所见,竟或许无一人是在世之人……
梁杉柏不由得再度苦笑。耳中忽而传来衣料摩擦“悉簌”之声,梁杉柏“嚯”地站起身来。
“映台,是不是你?”
门口传来的声音停止了,过了一会,有个声音响起来。
“梁杉柏,是不是你小子啊?”
梁杉柏愣了一愣,疾步走到庭院门前,打开门。
“你小子怎么来了?!”梁杉柏一拳捶在门外人身上。
无论如何梁杉柏也不会想到,他的隔壁邻居施久竟然会出现在这如今除了他和阿喜婆之外大约空无一人的祝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