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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番外(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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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雪国已经步入了发达的层面,很多人都有钱了,不愿再辛苦干活。
之前留下的治国策,已经落时了。我开始着手修改新的国策。司徒珏元作为丞相,也参与了这次新国策修订。
她本身对治国就颇有研究,甚至比我更有筹谋,这些事,她能为我提出很多有用的建议。
我叫初一在旁听着,她虽对我颇为不喜,但讲知识要点时,还是会听。
等到司徒珏元不在时,初一终于对我发难了,问我齐家治国平天下,究竟是哪个最重要。
我顺着她所想回答,齐家。
有小家,才有大家。
她满意点头,质问我,为何要背叛她爹。
我轻笑,她看不懂我,我无奈,我也看不懂我。
要说,道理我比谁都懂,忽悠人的本事我也不弱,但孩子问我为何背叛,我也答不上来。
我只能说对不起。
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致歉。
初一自此更看不起我……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十二岁那年。
在猎场,初一遇上刺客。
其实这是好事,这说明,初一已经成长到,让某些人容不下她了。
万幸我与她同行,本来是在教她如何将山势记住,回去绘制成地图,初一还不太爱听。
我们没骑马,突然冲出刺客,五六个,齐齐刺向初一。我家孩子无论男女,皆会武功,但杀人取命的实战,初一还是头一回经历。
她被吓傻了、
这时候是我表演真正的格斗技术了。
我杀了那些刺杀者,但没料到林中还有,我听见破风响声,只能勉强判断那箭的来路,却来不及拦下。
本来,我是可以躲开的,但我身后这孩子,是我的继承人,是雪国未来的国主。一念之间,我用身体将数支羽箭挡下。
这该是我受伤最终的一次。
我们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什么形象,只把她横抱着来路狂奔。
我想,作为母亲,至少要把她带到安全地方去。
初一僵直似木头,突然缓过神,哇的一声哭出来。她一定被吓坏了……
我哼哧哼哧的喘着气,还要鼓励她。
“别哭,你是女孩子,要坚强!”
“母亲……我不想死。”
“别怕、有我在,她们杀不了你!”
我希望初一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但此时她却怂得差点儿尿裤子。
这孩子反还不如初五。
初五就算拿剑去戳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跟我一样,天生就不怕事。
我脑子里突然开了个小差,初一和司徒静初很像,性格是非黑即白,很任性。虽然聪慧,但作为国主,性子还是太小气了。
反倒是司徒珏元带大的司徒翊,即便没怎么在我身边,性子都很大气,跟草原上的野马似得,性子烈性,也很豪爽。
长女是天之骄女,这么一来,反倒不如次女。而次女未来能耐恐怕比长女要大些。
凭着初一的性格,肯定容不下初五……我忧心,往后可怎么办?
我将她藏进矮树丛,追兵与援兵同时杀到,也不知是谁扔给我一把刀,多年未再拿刀的我,已经有些技艺生疏。
而对方又是厉害的武行,来了近三十人,我这些年身边带的巡逻兵本就不多,短兵相接,便损失惨重。
连我也被砍伤了脖子。
我心叹倒霉,这时候被砍到脖子,肯定是没活路了。
鲜血直流,我还要防着有人冲到树丛去杀初一,毕竟我这已经答应要保护她,就是死也要坚守到最后。
万幸,雪国的神箭手们就在列场训练,这边厮杀打斗声传开,她们也赶来了。
箭矢嗖嗖破风而来,敌人顷刻间就倒下好几个,刺客一看是猎场的骑兵到,全都跑了。
我捂着脖子,吩咐“你们不是一直抱怨没活物给你们射吗?这回林子里的刺客,一个不必留!”
神射手们兴奋的纵马追去,她们是能射飞鹰的人,林子射人,不是难事。
另外的士兵赶到,我叫她们把矮树丛里的少主掏出。初一已经完全被吓懵了,她见我脖子还在冒血,顿时晕了过去。
得,这种人,把雪国交给她,不是找亡国么?
我没在猎场止血,显然此时止血也救不了我……我只能直接驾马回了金乌城,老子临死前,要去做点儿大事!
大老远的,看见初五正在和城守考查地摊。
这孩子,是未来司徒珏元的接班人,所以,她所学的,都是治国之道,而非君主之道。
她见我浑身是血,赶紧跑来,我一把将她抓上马背,顶着一股劲儿往国主府跑。
“母亲,你这是干嘛?”
“孩子,你怕吗?”
“怕什么?”
我失笑,是没什么好怕的,将马驾得更快,说话间,就冲进国主府,府内被我骑马冲撞得鸡飞狗跳。
“哇,好刺激啊,我一直想这么干来着。但是怕被罚。”初五咧嘴笑了,她原来也想骑马冲进府里,我笑了,“其实我也想这么干,不过影响不好。”
“那母亲怎么突然就这么干了?你是不是要死了?”初五说着手用手摸摸我的背后的箭杆。
痛麻木了,所以就有点儿胀疼。
我翻身下马,把她顺便拎下来走,“是啊,死前给你一个国主之位,好不好?”
初五先点头,后又摇头,“那我姐怎么办?”
我不想谈初一,今天要不是经历这等巨变,我根本不知道,她这人如此不中用!
临进书房前,我抓住初五的肩,“答应我,保护好雪国和你的亲人!”
“我答应你、”
我让她站在门外,国主的书房,只能是国主与少主才能进,初五现在还不够资格。
但很快,她就有资格了。
我提笔沾墨,有点儿干,又倒了点儿水进去,染血的手指摁在云宣上,倒是有些骇人,好在脖子上的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只剩火辣辣的疼。
我把废雪国少主诏书写完,司徒珏元和几位家臣都到了,还有我夫郎。
她们都可守规矩,不敢进来,唯独司徒静初进来了,还质问我为什么要换掉初一的继承之位。
我指着他,“滚出去、”
他还这般任性,我说过擅入书房者死,所有人都遵守,唯独他要违逆。
说来,初一那不成器的性子,多少是传承了他!
“我不呢!”
“我马上就要死了,求你能听我一回话吗?”我撑着桌子,努力将最后几个字落下。
我真的没力气再跟他吵。
“我不听!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初一哪里不好了,你要这样对她?”他忙着为储君被撤而生气。
自然没注意到我前面的惨状,背后的羽箭不深,所以明言也能看出,要不了我的命。
我没解释,我不想解释,我也没力气解释。我只管把国主长抱起来,落印。
两张都落完,我这才转过身,把司徒静初推开,我吩咐道,“丞相进来。”
司徒珏元快步走进来,见我这副模样,也知道不好了,只问我,“国主,您有何吩咐?”
“第一,我不要与他葬在一处,第二,司徒翊作为新任少主,由你辅国。不许司徒静初与少主过多接触,记下了?”
司徒静初不听话,我不要他了!
还有,这雪国姓袁姓司徒都无所谓,反正百姓都好好的,就好。
“臣记下了。”
我勉强睁大眼睛,告诫司徒静初,“这是最后一次,我容忍你的最后一次,以后非国主与少主,擅入书房者死、”
书房是我唯一的避难地,立下那个规矩,也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是我私心作祟。
但机缘巧合的,我发现府中设了这么个禁地,常能引来大昭的探子,我便一直将这地方作为钓饵,抓探子来套话,给她们更好的待遇,让她们反帮我做事。
平日里,司徒静初也经常趁我不在时,进书房里找,可能是找我与孟浅的密信,或者是想从大书房内凭空找到密室,暗室,地下室等。
但我这些年与孟浅从未联系,书房也是四面独立,底下很踏实,什么都没有。
我一直以来都假装不知道他的行为,本身,也是我在躲他,是我不对。
此时,我真的要死了,司徒静初来扶我,我便由着他。
方才我全靠那一股气,将命吊着,这时候,事儿办完了,气也就散了,我自然也是活不成了。我血都流干了,身体越来越冷。
司徒静初抱着,说了很多话,大约是挽留我,舍不得之类。
我都听不清了。
我原是想假死去找孟浅,如今还有不到五年,我却等不到了那个时候,可怜她……也等不到我。
白茫茫的天地,上空飘着雪,我看见了自己的葬礼,孩子们哭得伤心,最伤心还是司徒静初。可能我死了,他才终于原谅我了。
又或者,因为国主从初一变初五,反而更加憎恨我了。
雪国飘雪,这美景委实令人陶醉。
我是雪国初代国主,墓地不算太大,这是生前就在建的,此时我死了刚好拎包入住。
我说过,我的坟墓不要陪葬品,有什么好消息,就任意找个地方,画个圈喊我两声,烧给我。
要是坏消息就算了,我死了不想听坏消息。
也不知道这些人,记没记在心上。
我家初一哭得最惨,我听见她一直哭说对不起。她是几个孩子里,武功最好的,但我死那天,一点儿忙没帮上。
唉,说什么对不起呢。
我要是知道她这么胆小,我也不会让她坐那么危险的位置。
可惜母不知女,女亦不知母。好在我护了她一场,她到底没恨我。
初五默默流泪,小小年纪,已经懂得饮泣不哭,这是难得。司徒大人,将她教导的很好。
或者说,司徒静初对这孩子一向不怎么上心,所以,这孩子还没受到他的荼毒。
司徒大人那般聪明,只需要结合我储君更替,和不要司徒静初接触初五这两件事,就该猜到,我的担忧了。
司徒静初作为小家小院的夫郎是合格的,但作为一国君后,他格局还是太小,再加上这些年我刻意疏远,他性格更加偏激。
我希望能逼他改变,他若不变,那我长期以来的冷落也会让他恨透我,如此到我假死的时候,他大约心里会很畅快。
我为自己这个坏人,设定了一个必死的结局,就是想让司徒静初心里能爽些。虽然我真的横死了,但我的目地还是达到了。
尽管司徒静初很悲伤,但他还是安静看着我的棺椁被抬入墓室,空荡荡的墓室内,摆了些我生前封好的字画,是我生前最喜欢的那几幅。
旁的就是些瓶瓶罐罐。
诺大的墓室内,按照我的要求,奉台上摆独棺,但我的棺材也是需要十二人才能抬得动的。
等封墓后,我的入葬便结束了,司礼唱了许多颂文,我真听不懂,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的,非要唱给我。
初五提笔亲自为我写下谥号,雪国初代国主,安明贤烈之主。
这谥号道是有点儿意思,我至始至终没称帝,亦不做王,合乎实际。
人都散了以后,我还在大墓上飘着,不晓得什么时候可以走,或者我还是该回到墓中,免得吓到别人。
天黑后,我看见一个人黑影走进墓穴,因为谥号要新刻,所以墓穴暂时还没封死,那黑影进去一会儿,没动静了。
我只好进去看看。
这一看,发现人正躺在我的棺椁中。
棺盖本来是钉死的,被她给打开了,我飘进去,她哆嗦了一回,随后又笑了,戳着我僵硬的脸说,“你骗我。”
“现在才发现?”我晓得她听不见,我还是自顾自的说。
她又说,“你真的死了?我以为你是提前假死,但满城人都说你伤得极重,脖子都被豁了好大一条口,绝对是活不成的。”
我说“也没多大的口子,就是割到血管,流血不止。”
“小虎,你一定很冷吧,睡着了,还疼吗?”她抱紧我,泪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滚。
“这时候不冷,死了也不知疼,但我看你挺疼的,心里疼。我是说你疼,我不疼,我心都没有,也没有呼吸,我连碰都碰不到你。”我也趴在她身上,可我落不下去,我是粉尘吗?居然风一吹就飞起来了,还在墓室内打转。
诚然,是有人来了……
司徒静初一身白衣闯进来,手上还提着把刀,“你果然来了,好大的胆子,敢开先主棺椁。”
我去,提刀干嘛?这么冷的天,不嫌动手吗……
孟浅冷笑道,“你不封墓,不就是想引我出来吗?”
“没有你,我妻主根本不会死!”
孟浅不说话,连我也无语了,我死是死在大昭的刺客手里,关孟浅什么事?
再说了,也是我太托大,以为雪国境内今年泰平得很,猎场更是我私人地盘,所以才遭了那么一场。
“我要杀了你!”司徒静初将刀举起。
孟浅闭上眼睛。
我……我是空气……我能有什么办法?
刀最终还是刺进了孟浅脖子里,顺道扎在我那冻得僵硬的脖子肩头上,就像在石板上扎死青蛙。
孟浅抓紧我那雪白的寿衣,血从她脖子里往外冒,这时候一定痛惨了吧。
“她什么陪葬都不要,连我都不要……”司徒静初拔刀,气愤的挥砍棺材,这棺木质量是极好的,他那么用力,也不过砍出几道细痕。
“既然她最喜欢你,那我便成全你们,你来做妻主的陪葬,她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多谢我的成全罢。”他又一脚踹在棺木上,“成全了你们,可谁来成全我?袁小虎,你怎么就那么狠心,你让我以后可怎么过啊!”
“改嫁呗。”
“既然你都不要我,那我就改嫁吧,嫁个比你好千倍万倍的!”他抓着那把刀,比我还像幽魂,慢慢挪出去,后来听到他下令,“把棺椁重新封上。”
我都不知道,司徒静初何来这么大权利。
直到我看到祥和顺泰四人,我才想起,这几个姐们是最早跟我的,自然也最认司徒静初。
所以司徒静初才叫的动她们、
棺材里的孟浅终究是落了气。
我没等到她魂魄升起来,反倒是被拉回了现实。
现实????
what ?
是了,我真的回到现实,对面是雪白的墙壁,墙上只有一台电视,正在播放网综、
消毒水味儿,这是医院!
我想动动手,右手没事儿,左腕剧痛。
看来是出事后……
那么我之前的经历,难道是做梦?
黄粱一梦?
呃,我扭头,这间病房大概是四人间,隔壁两张床空着,朝窗户这边坐着个脖子上带颈托的高鼻梁姑娘,她专注的看着电视,显然节目很合她胃口。
我发问,“孟浅,是你吗?”
她没回答我、
叹气,我先前的经历,果然是梦啊。很能生孩子的夫郎,很爱我的粉颜知己,我自己也是开疆扩土的袁财神。
可是我现实里,叫肖瑜啊。
我闭上眼,脑子里嗡嗡直响。就像是通宵游戏后的疲惫头痛,突然脑子里清晰传来一声声央求与呼唤、
“小虎,你来世一定要找到我……”
“我不信她们,但我信你、”
好真实啊,难道,那些都不是梦吗?
耳畔传来沙哑残破的低喃,“我不叫孟浅,我叫苏梦怡。”
“苏梦怡也行啊。”我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指着我自己,“我叫肖瑜。”
她像机器人一样,腰轴转过来,脖子一点儿也不敢动,她眼睛很大,睫毛很长,鼻梁上有点点雀斑,“你长得挺好看。”
“还凑合。”我现实中是短发,可以挠,在那个世界是长发,一挠就乱了,而且梳起来很麻烦。
我说,“我找到你了,是吗?”
“什么?”她不解。
“呃……”该怎么说?我很窘迫,思来想去,最终凝聚成了一句问话,“就是你要做我女朋友吗?”
她先撇了下嘴,惊讶道“你是百合?”
“我本来不是,但看见你……就是了、”我这么说完,便抓起枕头把脸一盖倒头躺下,真是丢脸死了。
我一定是流血过多,脑细胞死太多,一定是这样!
“你怎么了?”
“老衲害羞鸟……”
她丢了个东西过来,我拿起来一看,是颗黑糖话梅。我撕开包装丢进嘴里,感觉有一个世纪没吃过零食了,这酸酸甜甜的滋味,真是不错。
“我没谈过,你确定找我?”
“我确定、那你要吗?”我掀开枕头缝偷看她,发现她原来一直再看我。
“嗯。”
她点了下头,随即表情崩溃,“痛痛痛痛、”
“你脖子咋了?”我忙跳下去帮她托着头。
“早上摔了一下,好痛。”
我仔细一看,伤得正左边,还缝了线,要不要这么真?
我揉揉她发顶,她眯起眼看我,说,“你好温柔啊。”
我笑,其实我有时候也挺狠的。
但是,我细细一想,却记不起我对谁狠来着,再看她脖子上的伤,也是与那人有关、
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我却怎么都想不到。
大夫这时候走进来,年轻人,戴着眼镜,很斯文。他看我托着苏梦怡的头,便好心劝我,“你失血超过2千,小心别晕倒了。”
“啊……哦!”我觉得他有点儿眼熟,但又想不起他是谁。
路过的护士叫他楚大夫,说七号房那病人也醒了。
“眼睛我看看。”他拿出小电筒来照我眼睛,我很配合,左眼看完,看右眼,我恍惚间看到了他的前世镜像。
几乎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只是那时长头发,也没戴眼镜。
我闭上眼睛,甩了甩脑袋,那镜像反而更清晰,他唤我妻主。
而眼前的楚医生问我是不是觉得眩晕。
我晕了,但又没晕。
忽然我脑子一片开阔,我记起了,楚大夫本来叫司徒静初,是我夫郎,我们有一窝小犊子。
另一位是我生死之交,粉红知己,孟浅,我们约定,我十年后等孩子长大,我就去找她。
我与孟浅都回到现实中,是因我们都死了……但是,司徒静初怎么也在?
“肖瑜,你还好吗?”
“嗯,很好。”我想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我伤他太深,我没资格。
我还记得他出墓室前,说过要找比我强千百倍的人。
那个世界,估计找不到,但这个世界,要找我好的人,倒是容易得很。
现在,他是医生,我是病患。
当我离开医院,这辈子估计都什么交集。
这样,其实挺好的。
医生离开,苏梦怡问我,“你觉得刚才那医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看你直勾勾的盯着他,怕是看上他了、”
“就是觉得他长得像我前任。”
“那你可以去跟他试试,万一很合适呢?”
我轻笑,刮了下她高挺的鼻骨,“苏梦怡,你这是耍心机啊。”
“我没有,我真心建议。”
我去亲她眉心,郑重道,“就是你了。”
“真的?”她抿嘴,笑得像只小动物。
我点头。
是真的,我找到她,虽然算不上相认,但从新开始,也挺好的。
而且这个世界,那个包容性强。
我们,这一次,应该能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