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control》文森特

2、第 2 章

　　我把安泽送到告别后，发动摩托车，预备回家。左肩上被人突如其来的拍了一下。我反射性的回头看。
　　“谢谢你把安泽送回来，我是安泽的经纪人，卢腾毅。”
　　“没什么，顺路而已。”对眼前的中年男子没有好感，他圆滑世故的表情加深了立即离开的想法。
　　“您是……”
　　“我姓肖。”
　　“肖先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到里面小坐片刻呢？”
　　“我还要赶回去上班，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
　　“呵呵，不知道肖先生平时看不看娱乐新闻阿。”
　　看不看？我就是干这行的。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但是对这个卢先生，我真的没有什么耐心解释给他听，只想赶快完事。
　　“看。”我点点头。
　　“那您喜不喜欢安泽呢？”
　　我又不是10多岁的高中生，哪里还会追星。我真的有点恼了。
　　“有什么事你就直截了当的说吧，我时间很紧。”我抬起手腕看表。
　　“哦，这样的话……”他皮笑肉不笑的说“您打算怎么做呢？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什么怎么做。”
　　“肖先生直说好了，只要安泽的负面新闻不出现，公司会想办法处理你的要求。”
　　我彻底明白了，卢腾毅认为我会把安泽的事当成新闻卖出去。打算和我进行一笔交易，封我的口。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缺钱到去卖消息给狗仔队。”我骑上了摩托车，转动控制速度的手柄。
　　“肖先生慢走。”身后传来男子意味深长的笑声，我顿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的认错态度诚恳，又主动请缨在留在杂志社加班赶稿，主任终于原谅了我的意外请假。一周之后，我手里捏着从主任那里得到演唱会门票，站在体育馆前百无聊赖的来回踱步。这块白天还很空旷的水泥地上，现在人满为患。为了防止错过进场时间而提前到来的歌迷，因为没有买到票而苦苦等待有人退票的fans，想趁演唱会小赚一笔倒票的黄牛。他们的声音使这块空间变得喧闹不已。好不容易体育馆的大门打开，工作人员和保安又得小心翼翼的维持观众的入场秩序。
　　这个体育馆由于面积大，地理位置也靠近市中心，交通便捷，成为了许多大型表演举行的地方。今天体育馆的主人是一个叫keny的组合，几天前就看见有车载着高级音响和灯光装备过来。作为偶像组合而言，唱功keny无论舞技、唱工、形象都堪称一流。还未等他们上台，2000元一张票的歌迷区就已喊声阵阵。硬件软件具备，这场演唱会想必会很精彩。
　　因为有记者证，我得到了一张比较靠前的座位。坐在后排的一群学生羡慕的看着前排的人。虽然对舞台上的一举一动不能看观察的那么分明，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空前高涨的热情。
　　相比之下，我既没有挥舞手里的荧光棒，也没有吼叫般呼唤偶像的名字，在这个环境中实在显得异类。我正在为怎样做到keny的专访而苦恼。刚刚也有记者试图对演出前的keny作采访，但均被经济人以“结束后有记者会”为由婉言拒绝。记者会这种东西，大家机会均等，素材也就相差无几，同一条新闻被几家媒体写，即使再有创意，写出的东西也是大同小异。如果想要拿出来作头条，就必须抓到独家新闻。当然，即便再没有东西可写，我也绝不会去挖掘明星的私生活来充数，这是最起码的职业操守。不过现在的问题却不是这个。
　　激烈的音乐声和绚烂的舞台灯光中，keny的3个成员登场。华丽的有些累赘的演出服丝毫没有对他们漂亮的舞蹈产生阻碍作用，音响效果也很好，虽然现场非常嘈杂，我还是可以听清歌词中每一个字的发音。Keny的歌曲有舞曲类型的快歌，也有伤感悠缓的情歌。所以每当成员们在几首快歌的又唱又跳后累得满脸是汗，都可以通过慢歌调节一下，也算是恢复体力的方法。但是他们身后伴舞的舞者却很久才换一次。无论是什么歌曲，伴舞者都不能懈怠。各种声响充斥着耳膜，我有些头晕。弓着腰，尽量安静的穿过一排排座位，打算去厕所透透气。
　　“肖竟。”我闷着头抽烟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叫我。
　　“安泽？！”我有点惊讶的望着他，“今天这么闲，居然偷偷跑来看演唱会。”
　　他嘟着嘴巴，一副“你真是小看我”的表情。
　　“不是阿，我是来学习的。”
　　“阿？”
　　他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哗的流着。他洗干净了手，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表情，直到五官都摆出令他自己满意的造型才罢休。
　　“你真是个不称职的记者，这个都不知道。Keny和我是一个公司的，也就是我的前辈。我以前还给他们伴过舞呢。”
　　“以前是多久以前，我可没看过你”看他这么可爱的样子，我忍不住想逗逗他。
　　“当然咯。”他叹了一口气。“主角都在前面，伴舞的人又那么多，你怎么会注意到我。”
　　“小孩子还学大人叹什么气。”我揉着他染成黄色的头发。
　　“不要动啦。”他推开我的手“我的发型要毁了。”孩子气的埋怨着。
　　“一个人来的？”
　　“经济人和我一起。”
　　“他倒是时刻跟着你。”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个中年男子皮肤松弛的脸。
　　“我们快出去吧，否则他又要打电话来找你了。”

　　演唱会结束后，我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回忆今天与安泽的邂逅。我记起以前读到的有关安泽所在的 Remain Entertainment培训艺人的资料。公司每年都会通过各种渠道挑选大量10多岁的少年或是少女进入，然后对他们展开培训。培训的内容包括舞蹈，声乐，外语等等多个方面。选中者以学生的身份和其他人在公司的宿舍合宿。每天都有紧凑的日程安排。相比较学校生活，在那里更像是参加军训。每天按时起床，然后进行体能训练。跑步，练声。有休息时间，但是不能外出娱乐。这一段时间被称为克己训练，目的是培养自我约束能力。这看似容易得训练生活，实际上即为辛苦。训练生年纪大多不大，还处于贪玩的孩童阶段。很多人就因为无法忍受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而自动退出。同时，公司还会安排淘汰率极高的表演测试，每一年都会有大批训练生在测试中被涮下。即使性格坚毅的挨过科技训练，又幸运得通过的表演测试，也并不一定就能出道。换句话说，训练生的出道与否完全掌握在公司高层的手里。而出道之前，训练生从公司手里是拿不到一分钱的。已经具备一定表演能力的训练生往往会被公司安排为已经出道的前辈伴舞。这种伴舞虽然可以获得象征性的一点酬劳，却仍然很微薄。但是大部分训练生都竭力争取这种机会，一是锻炼自己，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增加出镜率。如果有fans来信，或是被导演看重，训练生的出道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几年前为keny伴舞的安泽就是如此的吧。他站在舞台的角落里尽情地舞着，虽然大多数观众都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还是保持着笑容，汗水渗透了演出服也没有在意。那时的他，是否会想到今天，自己也可以作为主角站在舞台上，也可以拥有那么多歌迷呢？
　　没有人可义预见未来的确切模样。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如蝼蚁般微小。我们软弱，卑微，甚至于无力控制自己的命运。仿佛在天际以外，真的有命运之神的存在，我们一生的奋斗与努力都不过是对于难以自我抉择的命运造成的恐慌进行的一种安慰。

　　每月25号是杂志社交稿的截止时期。小编们上交了各自的工作成果之后都松了一口气，加班恶梦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长此以往，每月月末，杂志社成为闲来无事的同事们八卦的场所。娱乐记者获得的娱乐信息多，所以八卦现象也更为严重。
　　上个礼拜杂志社里来了一个实习的女大学生，不知道是敬业还是好奇，她对杂志社的一切都要究根问底。她的办公桌就在我的对面，所以我很不幸的成为了他以“学”为名，进行“问”的最佳对象。我没有想到，她和我会成为本月的话题人物。
　　“肖竟，你说，那个大学生为什么喜欢缠着你啊。”虽然是问句，我却觉得蔡蕴琪这话有点看笑话的意思。
　　“她坐我对面，问着方便。”我敷衍着。
　　“小蔡，你小声点，别让那女孩子听到了，脸上过不去。”话题被叉开，我松了一口气。
　　“没事，她呀，被差遣的出去买文具了。至少要过一个小时才能回来。”
　　话题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我们不是也在这坐着，比你也远不了多少。”她整个人移过来，突然趴在我的办公桌上，把我吓了一跳。放低声音，故作亲密的贴近我的耳朵“人家，是不是看上你了啊。”
　　大家的耳朵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灵敏起来，把蔡蕴琪的低语听的一清二楚。我尴尬的笑笑， “小肖，不说这个，你女朋友和你分手也有一年了，干吗不趁这个机会找一个。工作要抓紧，追女孩子也不能松懈是吧。主任从办公室出来倒水，听到笑声居然也很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我相信当时我的脸肯定可以用面若桃花来形容。这当然不是因为我的脸多漂亮，而是红，我面前没有镜子，但是从感知脸部烫的程度就可以猜测它有多红了。
　　肖竟不会是那个吧。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一句话。
　　哪个？有人反问。
　　哦。蔡蕴琪恍然大悟的长嘘一声。然后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这个美编很会装潢自己，每天都画着很精致的妆来上班，补妆也比我上厕所还频繁。我担心她自这么笑下去，脸上的粉会不会落下一些来。她从抽屉可拿了一张照片，贴近我的脸。
　　肖竟，你看他，有没有什么感觉。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蔡蕴琪手里照片的主人公是安泽。那是一张宣传照。照片上的安泽头发已经从黄色染回了黑色，穿了一件黑夹克，衬衣领口打着深红领带。留长了的刘海半遮住眼睛，和他以往的阳光形象不同，照片上的安泽很冷峻，没有半点笑容。不过这并没有阻碍整张照片去体现他美好的面孔和深入骨髓的干净气质。相反，黑色更反衬出了他的青春。不张扬，不卖弄的青春气息。如同春天草地上刚刚发芽的草，或者是枝头含苞待放的花蕊。那种美自然不做作。它不仅仅局限于视觉，也是一种气味，淡淡的，新鲜的气味。弥漫整个山坡，倘若吸入脾肺，便能带走浊物，净化你的身体。
　　你们看啊，他眼神都不对了哎。某人幸灾乐祸的向周围展示我的反应。我回过神，一把夺下照片，放回抽屉里，又邦的一声用力关上抽屉。
　　“别闹了。”我说。
　　人群大约以为我真的生气了，识相的依次散去。杂志社恢复了平静，只有窃窃私语。而我，还像醉了一样，沉浸自己的胡思乱想中。
　　或许，大概，难道……我的大脑被迷惑了，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