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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   大殿之上,寂静异常。
      杜宜卓携着粉粉的手,一刻也未松开。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倔强而无助地扫视几位师兄弟,最后将目光落在顾修竹身上。
      啊,为何是我,她默默吐血,难道掌门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够放你一马?
      然后发现好像是的,似乎谁求情都不如我求管用,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可是秦岗就在外面,他不聋不瞎,目睹这一切之后难道不会吃醋?
      只好赌一赌秦岗的心胸了,艰难开口:“既然木已成舟,不如与四师兄的事情一起禀明师父,出关时日将近,不差这十天半月。”
      你虽是掌门,大权在握,上头还有尊长,师父眼看就要回来,这等处理不好很尴尬处理好了更尴尬的事体,不如丢给阅历丰富的老人家……
      弦外之音大家都听明白了,魏清一定也明白。
      师叔点了点头,缓缓道:“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宜卓自幼拜入玉唐门下,师徒如父子,私定终身确有不妥,不过到底由你师父决断,外人不便插手。”
      师叔一向热衷插手各种事,忽然云淡风轻,预备为杜宜卓撑腰的陆颖,话到嘴边,差点崴了。
      同样私定终身,待遇天差地别。区别仅仅在于私定的对象,与慧闲魔教之女的身份相比,粉粉的青楼出身显得很没创意。一个公开之后足以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一个连浪花都算不上。
      “你要谢我。”他斜了杜宜卓一眼,坚定地;“我不强壮的身躯为你抵挡多少风风雨雨,而你安心躲在后头……生猴子。”
      粉粉莞尔一笑:“猴年生人的调皮得很呢。”
      “说来也巧,他也属猴。”顾修竹朝杜宜卓努了努嘴:“将来大猴子带着小猴子,咱们这里什么都少,就是山多,不愁没有地方撒欢。”
      见大家很是接纳自己,粉粉抚摸微微隆起的肚子,松了口气。
      多么和谐的画面啊,然而魏清长叹一声:“召集众位,并非为了此事。”
      “还有生米煮成熟饭的?”师叔大吃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顾修竹,好像在说,是你吗?
      顾修竹正要反唇相讥,见魏清朝自己使了一个眼色,面色颇为凝重。敲钟示警,兴师动众,这么说来并非只为收拾一个在外面浪回来的杜宜卓,本来嘛,他也没那么大脸。
      只听他问道杜宜卓:“你们上山之时,没有见到生人?”
      “半山腰有一对人马,看其装扮非我族类,当时顾及粉粉,没有攀谈。悬镜湖那边常有金人出没,以为是途径半山往那边去的。”杜宜卓道:“怎么,那些人有古怪?”
      “最近金人越发多了,那些人没有古怪,不过……天山多是出家修道之人,本也井水不犯河水,方才那一会儿的工夫,外面递进一张拜帖。”
      说着从道童手中取过一副洒金镶封的书帖,展开先给师叔看了看,师叔端详一番,再看落款,轻轻啊了一声,收敛神色,端坐不语。
      又给几位长老传阅一遍,皆诧然失色,有叹气的,有摇头的,有皱眉的。
      魏清苦笑道:“兵临城下,如何应对?”
      最后传到陈忠良手上,略扫了一眼,轻轻合上帖子。从前一向是他拿主意,如今师弟新任掌门,该历练历练了,否则今后何来威信,故沉默不语。
      师伯抚须,缓缓地:“如不打开山门,鞑子就要灭了天山一派不成。”
      “凌绝峰易守难攻,包抄容易,一鼓作气冲上来,不说难如登天,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鞑子虽然人多势众,短时间内却办不到。”魏清微微皱眉:“然而若是断了下山的路,三月之内没有补寄,山上粮炭成了问题,只怕不等别人攻上来,自己先冻饿而死了。”
      “鞑子此举意在招揽中原武林,自北向南逐个攻破,咱们不过打个头阵而已。这第一炮,可要响亮些才好。”师伯叹了口气,向师叔道:“一把老骨头,埋在哪里不是一样,死到临头却要晚节不保,这亏本买卖咱们不做。唯独可怜孩子们……”
      施万方血气方刚,一声怒吼:“生是汉人,死乃汉鬼!做蛮夷之奴还不如死了痛快!”
      邹琰只觉耳朵翁的一下,缓了一会儿方道:“金人先礼后兵,不会马上封路。掌门,天山上下数百人,祸从天降,避无可避,今日你收到帖子便马上召集大家,没有藏着掖着,这是让大家自己瞧着办,是也不是?”
      “是。”
      “好,那么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谁愿留下,与天山共存亡,还是立即下山保住一条小命,都由自己决定,是也不是?”
      “是。”
      “好,那么我选择留下。”他轻描淡写地:“我可不想活活饿死,若到了那天,无计可施,左右能从凌绝峰上跳下去,可体面多了。”
      陆颖面不改色,掐指不住地算:“还不至于,气数未尽,气数未尽呐。”
      这么说来,杜宜卓选择此时此刻回来等于送死,大家很替他懊悔,又不好明说。
      众弟子开始窃窃私语,半晌,三五个道人退了出去。又过许久,走了十来个俗家弟子。
      师叔脸都绿了,走的人中有他器重的徒儿。
      大难临头各自飞。
      师伯无奈地摇了摇头,里边也有他的爱徒。
      好在一炷香的工夫过去,再无人动。众人屏气凝声,等待掌门发话。掌门踱了几步,停步,注视炉中将要燃尽的三股青烟。
      “明日晌午之前,想走的仍可以走,想留下的,横下心来同生共死而已。鄙人无能,接任掌门后不曾光耀门派,上愧对恩师,下亏欠同门。金人铁骑横踏中原,然我辈尽力而为,皆是徒劳。无他,同归于尽罢了。”他说完这些,往外瞧了一眼,见王婳姮立在高高的门槛后头,格外纤细柔弱。又想到岂止愧对师门,最对不住的还有发妻,而且经此一事,势必生离死别,相忘于天涯。
      王婳姮倒是泰然自若,脸上有股奇异的坚定。
      他收回目光,突然想起随着拜帖一同过来的锦盒。示意顾修竹:“写着爱女修竹亲启,随拜帖一同送上,用红缎包得严严实实。”他低声道:“消息传得真快,大约是贺礼罢。”
      巴掌大小的盒子,沉甸甸的。
      她牵起一边嘴角,十足的冷笑:“给我娘写了封信,他倒老实不客气地偷看。谁要他的礼,不嫌脏么。”
      转身出来,一手握着锦盒,失魂落魄的,一门心思想寻个没人的地方扔了。忽觉额头一软,撞在一人身上。
      秦岗几乎是主动迎上去,谁知未婚妻迎面而来,半点没有停下的意思,撞了个满怀。二人身高有几寸的悬殊,她正撞在他肩上,揉着脑袋懵懵地抬头。
      “此乃何物。”
      “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那为何像接着一个烫手山芋。”
      她臊眉耷眼地,冲盒子努嘴。
      看了一眼封条,他猜出大半:“新婚贺礼也是一份心意,抛开大义,到底是生生父亲,将来我还得叫他一声岳父大人呢。”
      乍见此物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现在好些了,还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也是好奇,随手揭开盒盖。
      鸡蛋。
      好好的为何送一只鸡蛋,又不是孩子满月。端着盒子左右摇晃,还挺硬哒。
      “哎哎!”他来不及阻止,伸手按住:“夜明珠是无辜的!”
      “啥?”
      “价值连城的宝物不该被如此对待……”
      又土掉渣儿了,又眼拙不识货了,唉,有点儿醉。
      想当初我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自幼被母亲送上天山,说是为了我好,远离那个投敌叛国的富贵之家。如果留在那里,如今又是什么模样?一定一眼认出这是夜明珠,略与秦岗出身相仿一些,略有自信一些,当然,在那样的父亲身边长大,三观也会扭曲一些。有得有失,不必后悔。
      送颗珠子,是掌上明珠的意思么?今生父女之情已断,要这身外之物何用。
      “喜欢么,送你咯。”随手丢了过去,见对方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内心不是不窃喜。
      出手阔绰豪爽大方的感觉果真不错,轻轻松松就把富家公子镇住了,也算包了个小白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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