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终·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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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九祁的办法，在安锦看来实则是非常简单粗暴的。一个简单粗暴的障眼法，或许连一天都骗不过，何况到时候那魔头若是说，要等天劫渡完再送白术回来，那他们看见的恐怕就不是小胖子，而是一颗蔫巴的白术草了。
况且乾坤石这种灵石，若要造假，实在是太难了。
离师兄所计算的天劫时间也只剩下三天了，这天晚上两人坐在院子里喝酒，安锦问九祁，“你有几分胜算能打过那魔头？”
九祁握着酒杯沉思了一会，“我不知道。那天我突袭他成功，是他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后来在悬壶斋与他交手过一次，他的出招猛烈，如果能扛过一盏茶的时间，我或许可以耗到他力竭。”
“九祁，”安锦放下酒杯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要将真的乾坤石，给他。”
“瘫子，你不能交出石头啊，前几日我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安锦按住他的胳膊让他坐下来，“你也知道他要石头是为了渡劫，但是妖怪渡劫可以得到，魔族渡劫却不会成仙。如果他渡劫成功，我岂不是又给人间添了一大祸害。”
九祁摆摆手，“爷听不懂了，你不想让他作恶，还要把乾坤石给他？”
安锦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乾坤石做不了假，但是白术可以。”
*
明天就是天劫将至的日子了，这天风雨大作，将整个四方城都洗礼了一遍，安锦独自一人赶到唐煦家，怀里揣着乾坤石，面容肃穆，又平静淡然。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雨哗啦啦的拍在伞面上，唐煦家的院子还是如那天走时一样混乱，他在大雨里伫立了许久，才见到挟持白术而来的唐煦。
他双目赤红，浑身上下冒着黑气，白术看到安锦四肢扑腾着连哭带叫，小脸上淌满了雨水和泪珠，安锦伸出一根食指轻抵唇边，对他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白术嘴巴抽了抽，没了声响。
“他倒是听你的话。”显然在白术的哭闹上吃尽了苦头，看到他这么听话就闭嘴了，唐煦反而有一丝惊讶。
安锦不说话，把乾坤石取出来，石头在夜色里泛着幽幽的光。
看到石头，唐煦的眼光明显亮了，“想必你也算到了天劫将至，我是用这宝物来干嘛的。”
安锦点点头。
“拿过来我看看。”唐煦朝他伸手。
安锦反收回手，“我怎知你拿了石头，会不会将阿术交还。”
唐煦眼神一挑，“那我又如何得知，你这石头是真是假！我魔族是守信的，魔也有魔的规矩，这小菜芽都不够我塞牙缝，我没必要杀他。”
安锦摇头，“我不会相信一个魔说的话。你看，”他展开手，“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是一枚棋子阵眼，等你决定将阿术归还，就将这阵眼打碎，他自会回到我身边。若是你明天晚上不肯归还他，乾坤石上的封印就会打开，你用不了这块石头。”
唐煦心不在焉的听着，“我同意便是。”
“那请将阿术放过来让我施法。”“石头交出来。”
趁唐煦检查石头的缝隙，安锦抬手在白术头上一挥，一缕青烟飘过，白术就变成了一棵白术草，安锦将它放进袖子里，这是从他的另一边袖子里飘出来什么东西，化成白术的样子，安锦握住他的肩膀，“万事小心。”
那白术双手环胸眉开眼笑，“爷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第二天一早，明明已经是天亮的时刻，安锦身处的这片小树林里，却还像是黑夜一般，雨还是不停，滚滚雷声从远方迫近，越来越近，直逼到四方山的山头。
太久没回来，四方山上的花花草草他已经有些不熟悉，飞身掠过一片又一片树林，还是甩不掉身后的天雷。
但是他需要时间，需要争取更多的时间，等唐煦那边天雷先降，等他渡劫，等九祁在他防御最弱的时候打败他，带回乾坤石。
他相信他可以。
果然唐煦那边已经做好了渡劫的准备。他设在九祁身上的小阵法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很快就被轻易的破解，九祁也听到雷声。
他看到唐煦升到空中，身上黑气越来越浓重，他头顶的乾坤石展开一层白色的屏障，将他罩在里面，唐煦对这样宝物很满意，于是就在第一道天雷劈下的时候，他拔剑刺了过去。
正在渡劫的唐煦没有想到为什么会有人穿过他设下的阵法找到他，他勉力挥出一掌躲过九祁的剑，却忽略了头顶的天雷，结结实实的受了一下，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就这样他一边渡劫一边与九祁打斗起来，九祁拼尽全力毫不相让，唐煦也催动十分魔性力量大增。其实这样的唐煦，等他渡完天劫会虚弱非常，简直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只是到了那时候，安锦就撑不住了。
两人在半空中缠斗了许久，唐煦的魔性胜他太多，即使正在渡劫，也让九祁受了不小的伤。他几次被撞出结界，又提剑冲了回来，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俱疲惫不堪。
这时远处的雷声越来越大，九祁知道安锦撑不住了，啐了口中的血，又冲了上去。
那边安锦看见近在身后的天雷，他累得再也跑不动了，跌在土地上。这场景太过相似，简直就与从前的那回一模一样，安锦自嘲的笑笑，他没想到，自己没次历天劫，居然都是以这么狼狈的姿态。
只是上一次，有秦桑，如今，这世上再也没有秦桑了。
再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眼看着天雷在他头顶闪过，安锦终于意识到，四方山和自己的性命，他终究要选一个。
他还没活够，还不想死，跟那些九重天上的神仙们一比，他的年岁实在是太小了。
但是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秦桑。想起她专心诊疗的样子，夜里不睡守着小药炉煎药的日子，神仙里，她恐怕是对自己最狠的一个，但却教他至深。
她说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
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工夫形迹之心。
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满天的雨水洒在他的脸上，安锦半阖着眼睛往天上瞧，好像还看到秦桑站在云头上，面容冷峻的盯着他。他笑着朝天际伸出一只手，到底该如何做，其实从秦桑死去的那一刻，他早不就已经做好了抉择。
*
九祁赶到的时候，看到四方山的山头从山尖上泛出白色的光，那是四泄的灵力，正化为一道屏障，笼罩住整个四方山。九祁大惊，忍着胸口伤口的剧痛咬牙往山上冲去，可是天雷一道接一道的劈下来，等他赶上山的时候，安锦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他的灵力还在外泄，如同汹涌的波涛，从他的体内泛出去，看到九祁来了，他露出一抹笑，“我就知道你行的。”
九祁摇头把他扶起来，取出乾坤石，安锦摇摇头，“没用了，天雷已经要结束了。”
“你为什么要放弃修为，如果你尽力一拼，或许还有希望的！”
“希望……”安锦笑的咳嗽，“你知道的，我这点修为，根本抗不过天劫。但是我还能护住这座山，那日你吼我的话，也还算有用。”
九祁双目发红，可是雨下的太大，安锦不知道他哭了没有，只能反握着他的手，“没事，没事的。”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两个人就这样在原地僵持，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锦的身子已经亮的透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知道该走了，就问九祁，“你说我现在这样，可算是不负师父的教诲。”
九祁摇摇头，冲他低吼，“秦桑真人若是知道你这么蠢，不会想要认你这个徒弟的！”
安锦一愣，笑了，“那样也好。”
说罢，就闭上了眼睛。
*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了，终于没了蝉声聒噪，和粘人的热汗，镇上人都一派喜气洋洋，秋高气爽，四方山上的果树都熟了，总有孩子背着爹娘的教导，偷偷跑到山上去摘。
可是大家都舒服，老张头却不。年纪大了，毛病就是多，他的腿最近不知怎的，被秋风一吹，有疼起来，疼得他走起路来哎呦哎呦直叫唤，看了好几家医馆无果，他想起了银杏巷里的悬壶斋，于是拖着伤痛的腿挪到银杏巷里，却发现巷子尽头的悬壶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悄悄的落了锁。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月没见，安老板居然走了，街坊邻居的，竟然也不说一声。”他连着推了几下门都没推开，心里又是惊讶又是遗憾，正要走了，忽然听见身后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小身影出现在门口。
“哎呦，白术娃娃！”
白术看到老张头有些吃惊，但还是恭敬的道了声，“张爷爷好。”
“哎哎，好。我还以为悬壶斋关门了，没想到你们还在啊，那怎么锁了门呢。”他语气惊喜中又带着一丝责备，“快叫你家公子给我看看，我这腿啊，又疼起来喽。”
听到安锦，白术一愣，“张，张爷爷，我家公子有些事情，现在不在店里，您，您过些日子再来看吧。”
“啊？不在。哎呦呦，老头子我能等，这腿可等不了喽，那等安老板回来，你可要来告诉爷爷一声啊。”
“哎。”白术点点头答应下来，便送走老张头，将门重新锁死了。
*
“人送走了？”白术回到屋里，就听见九祁坐在小榻前问他，阿九也坐在一旁，手里头捧着一本书。
“送走了。”白术点点头，“张爷爷还说了，说等公子好了，让我赶紧去通知他。”
说出这句话来，屋子里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然后缓缓的抬头，看向窗台。
九祁高喊一声，“瘫子你听见了没！人家还等着你看病呢！”
窗台上一团白色的东西动了动，毛茸茸的脑袋露出来，两颗宝蓝的眼睛盯着九祁，很严肃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扭回去呼呼大睡。
“他娘，”九祁骂了一句，“爷浪费了一件那么好的宝贝，怎么就换回来你这么个懒虫。”
“乾坤石已经认主了，谁都没办法啊。”阿九适时补刀。
白术端起大茶碗开口，“那乾坤石认了这么个主子，危急关头还要拿自身的灵力去换他的命，心里应该也是很塞的。”
“呦，”九祁提起白术的衣领，“你家公子变成这样，你还敢造反了。”
白术端起茶碗一饮而尽，“不敢不敢，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我去买。”
说着一溜烟跑出了悬壶斋，跑过银杏巷，巷口的银杏树已然黄了，落下一片片月牙形的叶子，街上热闹，人声鼎沸。
一声高亢的，“冰糖——葫芦！”好像吵醒了趴在窗台睡觉的白猫，他缓缓睁开宝蓝色的瞳仁，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欢快的跑着消失在巷子尽头，嘴角好像露出了一抹，轻柔的笑。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终·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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