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痕》蠖

40、第三十九章

　　于是次日一早，众人便都到了谷中。

　　这时秋祀将近，每日都有百姓到此中祭祀，众人只怕碰上，特意起了大早。眼看天色只是东方微明，清虚便打了火把，引众人前来。事由急迫，也不及准备，只是匆匆带了几样香烛祭物，一路疾行。待赶到谷中时，也不过是东方有些发白，眼看晨星寥落，离初日还早。料想山下的百姓，不至此时起身上来，何况循山路到这谷中，还有甚远。众人便都在数尺外站定，只看公主动作。

　　新都公主便和京儿，一起在坟前摆开祭物，点起香烛。清虚见天色已晓，熄了火把，众人就借着那烛光，在后面各自寻了个位置，齐齐跪下。只听新都公主开言道：“相父在上，新都百拜，于此告别。”余下还说了许久，越来越低，后面众人未必听的清楚，但闻隐隐哽咽之声。这山谷里清晨霜风所过，流转之中，甚是悲凉。众人也都不由打了寒噤，心下叹息，有的竟也流下泪来。

　　公主祭必，站起身来，沉声道：

　　“林女侠，有请了。”

　　说罢，便拉着京儿让开道路。

　　众人都看着林素，让到两边去。俞清却走到林素面前，取出章武，道：“这章武虽已毁了剑精，斫柴打草，还是件利器，就拿去用吧。”

　　林素点点头，抽出剑来，施展轻功，左脚一点，身子腾空一闪，越过烛火，已站到了亮的冢上。那冢上一片都是荒草，中有杂树，虽是晚秋，杂草仍是甚高，有的可没小腿。林素且慢慢拨开草丛，到了中间站定，手中一柄长剑，飒然飘起，便往那草下砍去。

　　众人虽然心中不忍，也只得看她做，料想砍过之后，那上面必然是草木乱飞，一片狼藉。正待要避一时，不料，那剑将到地上之时，竟不曾砍下。微光之中，只见林素身形动了动，不知在做甚么。

　　“快些呀。”不知谁着了急，在下面叫了一声。

　　只见林素又举起剑来，用力劈下，谁知也是将到草间，却又收了回去。又试了一次，还是如此。

　　“这……”

　　众人都看得纳闷，面面相觑。却见林素垂头丧气，一个转身，从冢上跳了下来，一面走来，一面随手将章武扔给俞清，叫道：“罢了，罢了，就饶了他这一回罢。”

　　俞清接住剑，站在一旁，只管看着林素，不知所措。清虚却悠悠笑道：“林女侠，你自恨平生不能见到玄公子，不能得他的武功，倒是非要在此报复不成？”一见林素脸色沉下，忙改口道：“只可惜章武延熙两支宝剑，都已毁了。依我看，倒也不必带走了罢，徒然引人注目。到了毕方国，这样的剑，有的是呢。”

　　一边准真闻言，却摇了摇头，道：“只怕未必。金风玉露，敝国固然是尽有，这铸炼之术，却是不如。况且南人兵器，皆重力气，这般轻锐的剑，向来也无人用过，却还不知可否铸成。”

　　众人叹息无奈，虽然如此，那两支废剑，自然不必带走。商议一番，不如就埋在此地，一则物还原主，也免再生事端。俞清掣着两支剑，回首道：

　　“公主……”

　　“还是女侠来吧。”新都公主却只是站着不动。

　　俞清见众人都不肯动，只得自己动手，将那两支剑，埋在坟前的桂树下。众人焚香拜过，回身慢慢走出谷去。一路到了祠前，收拾了行李马匹，待要上路，新都公主忽然对清虚道：“道长在这里，怕也不能久住了。待那些兵士伤势稍可，还是早些离了此地罢。只是这祠堂，怕是要荒废了。”说罢，不由叹了一声。

　　“此事自当奉命。”清虚微微一笑，道，“公主放心，这祠堂不至荒废，山下百姓时常祭祀，自然会有人照管。再说，贫道还要在此，等候梁兄回来。空山鹤梦，来日方长哩。”

　　说罢一挥拂尘，躬身揖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