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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景狄的表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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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尽管今年丰收了,但整个李家村都没过年的气氛。李家商量好了,这个年到李珍娘的二哥李栓家过。李父李顺原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已娶妻生子,老大李柱已经去了,他家现在没多少人了,只剩二儿子和大媳妇;二儿子李栓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儿子女儿全没了,只剩一个两岁多的孙女和一个刚满岁的孙子,老两口宝贝的紧;老三李兴家有两子两女,他的媳妇和长子长媳以及两个女都折了,只剩下一个儿子,一场瘟疫让原本热闹的李家人口减了一半。
景夏跟着景狄和李珍娘到李家团年也觉得冷清,老太太刘氏看到儿孙少了大半,坐在木椅上直说造孽,李珍娘只得坐在老人家身边陪她说话,劝她看开些。
“还有我们孝敬您呢,娘,大过年了别哭了。你还得好好活着,长哥儿到了娶妻的年纪,您还要抱曾孙呢。”李珍娘握着刘氏骨瘦如柴的手说,眼睛里也闪着泪光。
刘氏只能坐着叹气。景夏在一旁追大舅娘家的大花猫,追到猫后抱着猫走到李珍娘身边。看到刘氏唉声叹气的,就劝她说道:“外婆不哭,这个花猫给你。我听哥哥说女儿家的眼泪是珍珠,不能随便哭的,我现在都不哭了。外婆活了那么大岁数,眼泪一定比我的好,所以外婆不能哭。”
刘氏看着景夏抱着花猫仰望她,说话奶声奶气的,童言天真,模样十分乖巧讨喜,破涕为笑,说:“ 贤哥儿说的?”
“是啊,哥哥说的。不过他也是听外公说的,我们都要听外公的话。娘还说,明年我们麦子收成好,要给我们煮酸菜腊肉面片吃,外婆你一定要来我们家吃。”景夏双手紧紧的抱着花猫,防止它跑了。其实她很会和老人相处,上辈子爸妈工作忙,她在家的时候和爷爷奶奶相处的时间多。
刘氏笑呵呵的,抚着景夏肉嘟嘟的小脸,说:“好,明年一定来。”
“嗯。”景夏点了点头,花猫趁她和刘氏说话的空档抽身跑了,景夏又跑去追花猫了。
看到景夏撒着脚丫子跑得飞快,刘氏脸上有了点儿笑容:“小夏就是个活泼的性子,这样好,有孩子家里才热闹。”
李珍娘笑道:“小夏的性子野,在家一刻也停不下来,什么好玩就喜欢往哪儿凑,有什么好吃的跑得比谁都快。家里那些猫啊狗的,经常被她追着满屋子跑,有时候我还头疼呢。”
刘氏看到小外孙女这副活泼好动的样子,就更想死去的儿孙曾孙。“柱子他们要没走该多好啊,想起以前一家子过年,整整坐齐了三张桌子。说起来生儿要还活着,也该和小夏一样吧,那孩子多好啊,长得像你。”刘氏缅怀着儿子孙子,看到景夏就想起景生,说了那么一句话。
李珍娘原本还好好的,刘氏一提起景生,她的眼泪就控制不往下掉,三年前她生了一对龙凤胎,景夏是姐姐,景生是弟弟,景生长得白胖可爱,像个瓷娃娃。
李珍娘伤心,刘氏忙劝道:“唉,不提过去那些事了。”
李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饭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没人说话,李栓的媳妇杜氏想活跃气氛,但说了一番喜庆的话后没人应,杜氏相当尴尬。
景夏识趣,加上她现在的年纪小,说话可以被认为是童言无忌,也跟着附和了几声,说元旦那天要讨红包买糖吃。有景夏活跃了气氛,李珍娘沉默一阵后,主动站起来举着木杯子敬杜氏:“二嫂说得对,大哥他们已经去了,我们要好好活着,努力把日子过好才行。新年新气象,我们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不是有句话说得福祸相依吗?”
景狄很给李珍娘面子,站起来说了几句:“珍娘说得对,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杜氏受到鼓舞,又站起来说话,剩下的不好再沉默,都站起来端起酒杯祝酒,相互之间说了好些鼓励的话。
大年初一,一家人去上坟,祭拜死去的亲人和祖辈。小雨夹着雪花落下,有那么些许凄风苦雨的味道。这个年活下来的大伙儿都走街串户的,彼此之间慰问一句,唠叨家常,说着明年开春后的春耕以及怎样给家里添丁的事。
开了春,天气转暖,地里的麦子和油菜疯长。冬天的几场大雪冻死了地里的害虫,麦子和油菜都长得好,景狄趁着春天万物复苏,背着背篓进山采药,准备卖了存些钱。景夏无意间看过景狄和李珍娘在油灯下数钱的场景,想来景狄这些年行医卖药,也赚了不少钱。李珍娘忙着给冬小麦和油菜除草施肥,景夏就跟在李珍娘身后跑。
景狄在山里挖了不少药回来,还带回了一株百年灵芝。李珍娘回到家刚放下锄头,景狄就把她叫了过去,说:“这株灵芝至少有五百年,估计能卖一百两。”
李珍娘看着灵芝,高兴道:“这感情好,不过咱们也不能宣扬出去,免得引了贼来,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
“我自然知道这个,你放心。等两年过后就搬到镇上去,你说得对,不能耽误了小贤。”景狄小心翼翼的把灵芝包好了放进装药材的箱子里,“我明天就去县里卖了。”
“好,你小心些。”李珍娘叮嘱他说。
李珍娘已经摆好了晚饭,是红薯煮的稀饭,一叠豆腐乳,一叠豆豉,还有一盘空心菜和炒的蔊菜。“怎么还不回来,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娘,我们再等等吧,说不定爹有什么事耽搁了。”景贤双手撑着下巴说。
李珍娘担心得不行,卖了灵芝能得到一百两银子,这在乡下是一笔大钱,万一回家的路上被歹人盯住了怎么办?李珍娘不敢继续想下去,牵着已经是一条大狗的小花就准备出门。
还没走出门,小花就突然大叫了起来,李珍娘被门口那个黑影吓得大叫了一声。
“嘘,小声些,是我,把小花栓到猪圈去。”景狄小声说道。
“是。”李珍娘战战兢兢的牵着小花,用绳子把它套在猪圈的大石头上。
跟在景狄身后的还有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那人个子很高,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面容冷冷的,眉目间有冷冽之气,让人不敢靠近。他左脸有一道又深又大的伤疤,从下颌一直延伸到额头处,景夏看到他的第一眼,只觉得他像小说里的杀手。
他进门后景狄就关上了大门,“你坐。”景狄端了一张矮凳给那人。
那人没说一句话,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还没吃饭呢?”景狄看到桌上摆放得整齐的碗筷和没动的饭菜说。
景贤看着景狄说:“我们都在等爹回来吃饭。”似又在问他那个一身黑的人是谁。
景狄摸着景贤的头,说:“再去拿一副碗筷来,这个叔叔也要吃饭。再让你娘煮一块腊肉,炒一碟花生米来。”
“好。”景贤听了景狄的吩咐后去了厨房。
景夏看着那个一身黑的人,心里有些发毛。“爹,我去帮娘剥花生。”没等景狄说话,她就跑去了厨房。
李珍娘动作快,煮了一块半肥半瘦的腊肉和两节香肠,切成片儿放进盘子里先端出去,“你们先吃啊,我再去地里摘些鲜菜回来。”
一身黑的男人说:“嫂子不用了,这些菜够了。”
景狄也说道:“珍娘不去了。”
李珍娘重新穿上围腰,说:“那好,我去炒花生。”
景狄给那人倒了一杯药酒:“来,喝酒。”
那人举杯和景狄碰了一下,一口干了一大碗药酒。
李珍娘端了油炸花生米出来,舀了三碗粥,夹了些菜到饭碗里,“你们慢慢吃,我端饭到厨房和孩子们一起吃。”
“好,你去吧。把小夏住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大表弟住吧,以后小夏跟着我们睡。”景狄又给那人斟了一碗酒,“来,喝,咱们多年不见,今晚不醉不归。”
黑衣人举杯:“不醉不归。”
李珍娘吃了晚饭,烧了一大锅热水给两孩子洗脸洗脚,收拾了景夏原来住的那间屋子给那人住。家里的被子是茅草花絮和荻花做的,景夏今年还跟着李珍娘上山摘荻花,在茅草丛采过茅草花,给黑衣人铺床的盖的都是今年新做的。
等到屋里的妻儿都睡下了,景狄继续给他倒酒,小声说道:“我不会回去坏那位的好事,现在我只想待在乡下过我的日子。只要她放我一条生路,她的秘密我会带到棺材里去。丑话我先说在前头,你若伤害我的妻儿,我绝不放过你。”
“你真的能保证你能一辈子守住那个秘密?就算你能,但还是有人担心你不能。这世上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上面那些人也只相信死人。”黑衣人笑道,“不过你别紧张,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亡命之徒。现在我已经不是她的人了,她杀了我全家,我恨不得要了她的命。现在我只想保住一条命,想到你我都是同路人,所以就来找你了。当年的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想我们一定能和平相处,又或者,凭借我一身的武艺,以后还能帮到你,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