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带我回家吗？》冰凌雨沫

14、第十四章

　　陆小凤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鬼，但就现在来看，他的面前就有两个。
　　摸了摸他那两撇胡子，陆小凤侧首看了自己身边的两个人，情理之外的无奈发现，他们两人竟是一点惊讶的情绪也没有，难道说只有自己一个不知道吗？
　　苦笑一声，他果然是不会应付如上官雪儿与龙葵这样的女孩。大概陆小凤这辈子和女人做朋友的可能也就比老猴子不偷东西高一些！
　　只是花满楼知道也就罢了，但为什么就连西门都比自己早知道？
　　“你就是这古墓的主人？”说是主人，倒不如说这处陵墓就是为了她而建造的。
　　富贵王侯，前朝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都会在自己的陵墓里建造各种各样的机关，朱停也建过不少，陆小凤有幸也去参观过——作为试验盗墓的一方。却是从没有见过如这座古墓这样诡异的。
　　这里只是南疆的一处小镇外的一处树林。在此之前这里平静平凡，和中原所有的地方别无二致。直到那一天！
　　整座古墓的上方完全塌陷，只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方圆十里的村落牲畜死绝，所有的女性都染上疾病，男子健康却从此失语。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的后遗症，现在确是不知。
　　他是听闻早前的陵墓内有防止尸体腐化和警告盗墓者的毒药，却还从未听说过有如此诡异的。
　　这毒药可不是人会有意识，什么时候这下毒还会分人畜男女？不同物种间连病症也不同？
　　“很抱歉给你们造成了这许多困扰。”女子拢了拢发丝，她坐在棺木之上，看向陆小凤的脸上笑容温和。
　　这不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但她身上就是有这样一种气质，看着她你的心不自觉就会感到平静。
　　陆小凤忍不住转头看向花满楼，他以为有这样气质的人一辈子能见到一个就已经不容易了。
　　而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陵墓里放上那样害人的东西？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他想不出什么样的原因。
　　又或许是女子的家人在她死后做的？但能生出这样温柔可亲的女儿的人家，她的父母又怎么会有这样狠的心。即便世事无绝对，陆小凤也不忍心这样去猜测。
　　“对于上面的事情，小葵已经与我说过，我很抱歉。”女子温柔一笑，眉眼低垂，流露无限哀伤。她并没有解释，或许是活人的举动她以无法阻止，除了帝王，想来是不会有哪个人在身前就替自己规划好陵墓的。
　　龙葵听到女人说道自己的名字，目光空蒙，她看着女人，眼里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龙葵只在陆小凤三人下来时看了他们一眼，
　　她唤过了一声西门吹雪就像想到了什么，随即又转过身。像是不如此就会发生令她后悔难过的事情。
　　魔剑被她抱在怀中静静地闪烁着淡淡的蓝紫色光芒。只是这样的异芒一时竟无人察觉！
　　那光芒仅在方寸之间，站在龙葵身后的陆小凤三人看不见，而那个坐在棺木上的女人却不知为何对这诡异的一幕也视若不见。
　　“那姑娘是否可以将解药交给陆小凤？”
　　说这话时，陆小凤似是没有想过如此是否拥有解药，像是只要他开口，女子就一定会给他一样。
　　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也很矛盾的事情！
　　你认为对方没有下毒，但你又认定了对方会有解药！又或许这本就不是一种人间的毒？
　　就像在今天以前陆小凤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一样。
　　西门吹雪的目光很冷，却很亮，他忽然开口道：“你双腿是否有所残疾！”
　　女子猛的挺直背脊，她看向西门吹雪的目光有一瞬凶狠如狼，又如同护犊的母兽看着进犯者，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温和，但在场的几人，除了双目有失的花满楼，都清楚的看见了她的动作和眼神，龙葵忍不住退了一步低低的唤道。
　　“姐姐。”
　　也只有这一刻，陆小凤忽然觉得如果那毒真是女人放的，也不是那么奇怪了。
　　但有什么是可以伤到鬼的？还是人在人间所受的苦痛还会被带到死后？
　　陆小凤忍不住看向花满楼，他又想到初见龙葵时她那一身被火灼烧的残破衣裙，如果花满楼的眼睛这辈子都治不好，难道即便死后他也不能再看一眼他衷情的花是长什么样子，是怎样的颜色？
　　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不忍，即便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即便花满楼过的比任何人都快乐，但这突如其来的不忍还是让陆小凤的心口一痛。
　　——花满楼是陆小凤最好的朋友！
　　轻轻的舒了口气，女子随着西门吹雪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双腿。
　　她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笑，这个笑比方才的更美丽，更明艳动人。看着她的这个笑，你会想到春日里新芽破土的希望，会想到阳光穿透乌云层时的震撼……陆小凤一直知道女人是多变更是善变的，但他从没想过一个女人能在片刻间就化作两个极端。也许他以后不止要绕着漂亮的女人走，连这样普通但看着温柔的女人也要，那表示对方身上也有大麻烦。
　　而女人的麻烦，不外乎爱情，与仇恨。
　　“我知道有很多人来看过我，但只有你们到了这里，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女人抬起脸，她的目光在陆小凤花满楼脸上扫过，淡淡的语气，说完后就自顾自笑了起来。“他一直说我没有讲故事的天份，你们要听听这个故事吗？”
　　她没有说那个他是谁，陆小凤也没问，他似乎对那个故事很感兴趣。
　　陆小凤拉着花满楼坐下，他一直认为站着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听故事就更应该坐下来了。
　　但那实在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故事。
　　少年与少女的青梅竹马，两个不算门当户对的孩子，但两家也算世交，就在一切顺利成章，少年与少女成亲的前夕，少年救回了一个女子。
　　“为什么要延期？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为什么……”
　　“就是等了这么久，再多一两日又有什么区别……她身上还有伤，我先去照顾她。”
　　夕阳下少年离开的背影是那么毫不留情。
　　少女不知道他们这十几年的感情为什么抵不过那朝夕，是少年后悔了，还是他变了心意。
　　一切的一切就在那个逐渐被血染红的夜走向了终结。
　　女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等同于喃喃自语。
　　她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像是透过这双手想要将什么紧紧握在手中。
　　龙葵静静的站在里女人最近的地方，她的双手不安的紧扣。
　　西门吹雪若有所觉的看向龙葵，女人的故事就像她所说的并算不动人，毕竟他和陆小凤的手上并不缺人命，或许他们无法懂得少年与女子之间的感情，但他们并不会因为故事而放下戒心。
　　花满楼也不会，因为他至少要为了朋友保重自己。
　　“姐姐。”故事说完了，女人就像了解了一个心愿，墓室里又恢复了平静。“你不等了吗？”
　　龙葵难过的声音响起，陆小凤这才惊觉女子的样貌忽然模糊淡化了许多。
　　“不重要了。”
　　女子的眉眼如画，笑的一如初见的温和。
　　龙葵不懂她为什么要说谎。但她不知该怎么形容心底感受到的属于女子的情绪。
　　“代我为那些人说一声对不起，虽是无心，还是让他们受难了。”女子低首看着自己的掌心，又或是透过掌心看那坐在棺木上难以动弹的腿。
　　方才的故事里，到最后的最后也没有说她的腿是怎么受伤的，但从故事里仍能够清楚的知道，至少她的腿，在她活着的时候是完好的。
　　“小葵——”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自从进陵墓以来，陆小凤等人就没有感受过风的流动，但这时他们都感觉四周阴森森，一阵冷风等着从他们身上吹过。就是等着，这种诡异的感觉，也许只有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才能说的清楚。
　　“你会等到的。但是——”
　　“别忘了最重要的——”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