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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嗨,死瘸子(番外) ...


  •   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作响,因为闹钟的设定,屏幕同时亮起发出薄弱的微光,很快,从温暖的被窝中探出一只手来,立刻终止了这细小的声响。

      林浅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摸索着又把手机放回了原处。

      时间还早,天光未亮,但是对于需要赶飞机的人来说,还是让她早些起床洗漱为好,林浅稍稍侧身,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身旁人的肩头。

      被惊扰了好梦的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听不清词句的唔囔,翻了个身裹着被子还想再迷瞪一会。

      只是马蔓蔓很快意识到即将要处理的事情十分重要,她伸了个懒腰,压低了声音,闭着眼睛询问道,“到点了啊?”

      凌晨四点半,天依旧黑的彻底,没有开灯,他们两人睡觉时一直也没有点小夜灯的习惯,所以此刻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庞,只有朦胧而模糊的轮廓映入眼底。

      林浅轻轻“嗯。”了一声,马蔓蔓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往林浅那边挪了挪位置,双手很快攀上对方的手臂,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林浅的臂弯。

      声音藏在被子下,闷闷的,“真不想起床,外面那么冷。”

      林浅只是笑,很久没有听到她这样撒娇了。

      “再睡5分钟,等下你叫我啊。”她卷成了一团,缩在林浅身旁像是一只神色恹恹躲懒的猫咪,不等林浅回答,又自顾伸手去捞对方的腿,细弱的一条,不轻不重的分量压在自己身上很有安全感。

      嗅着林浅身上干燥的木质香气,马蔓蔓再次闭上了眼睛。

      没人懂这5分钟的含金量,她曾煞有其事的告诉林浅——回笼觉是各种意义上最抚慰人心充电最快的方式。

      朝夕相处,林浅也不得不认同她的想法,默默纵容她的一些小习惯,比如稍微把闹铃再往前调几分钟。

      清浅绵长的呼吸声,紧紧贴在身旁,像是要汲取更多的温暖一样。

      他伸手怜爱地摸了摸马蔓蔓的头发,有点心疼她,这段时间她早出晚归确实太辛苦了。

      再一探手,另一边还有一个毛茸茸热烘烘的小脑袋,睡的四仰八叉,无知无觉。

      一边一个,林浅被左右夹击,动弹不得。

      密闭的空间隔绝了三九寒冬的凛冽北风,暖气开的很足,明明是一张大床,三个人却总是挤在一处。

      他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刻,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缓慢起来,屋子里很安静,静的能听见分针走过空气流动的声音。

      一分一秒,一呼一吸,沉稳而有力。

      这是他们婚后的第四个年头了,人到中年,林浅常常唏嘘日子过的飞快,感觉只是一眨眼林月宝小朋友已经满两岁半了……

      黑暗中的寂静令思绪翻涌,他享受这样被妻儿需要的时刻,心中默默细数着时间,贴在对方耳边低低道,“蔓蔓,该起床了。”

      马蔓蔓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过了好久,才嘟囔了一句“嗯——”尾音拉的很长。

      仅仅只是为了在家多呆一夜,她就得赶今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去往晋城。

      林浅以前遇到过这样的同事不计其数,他曾经不懂这其中的缘由,明明可以提前一天到达,为何要把自己的时间逼得那么紧迫。

      直到他自己做了父亲,家中稚子贤妻,即便只是多陪伴一刻,都是好的。

      马蔓蔓显然也是如此,她先是把捞过来压在自己腰上的腿推了下去,然后掀开被子慢慢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双手撑在床铺上,摁开了一盏小小的夜灯,光线很微弱,昏黄的颜色照的人心发软。

      她又折返,把头凑在了林浅的面前,长发垂落惹得林浅鼻尖发痒。

      林浅仰面瞧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马蔓蔓拨弄几下自己的头发,笑的好看,清晨的第一个早安吻飘飘然落了下来,“等着!我要出去打猎了!你在家带好崽崽,等我养你!”

      语调轻快,眉尾扬起,贴在林浅的耳边得意非常。

      这是马小姐的收入超过林浅的第一个月,她为此沾沾自喜,扬言要做家里的顶梁柱了。

      她在婚后的这几年里,快速的成长起来,真的如林浅说的那样,她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赛道,挖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林浅心中发笑,看着自己用心浇灌的花朵绽放出瑰丽的颜色,他也为她骄傲,“那好啊,翘首期盼等你来包养我了,马总!”

      他刚准备撑起一点上半身,再和马蔓蔓说两句话,另一边的小人翻了个身,小手立刻伸了过来,要摸索着寻找他的耳垂。

      这样的景象,为人父母立刻默契地噤了声。

      马蔓蔓放慢动作,直起身来挥了挥手,无声的和林浅道了别,又关了小夜灯,轻悄悄的关上门出去了。

      她在孕期受林浅的影响,利用安胎的时间,做了很多珠钗玉簪。又闲着无事,一一盘弄拍照挂在了网上的小小店铺里。

      原本她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只不过是一个打发时间,可有可无的小小爱好,偶有一些汉服爱好者会零散购买,赚点手工费罢了。

      直到一整套的翡翠竹叶簪被某个剧组的道具相中,这部剧意外大火,剧中的男二更是因为惊为天人的颜值、角色设定新颖,叠加悲惨的身世而收获了一大批观众的喜爱,她的配饰也由此一跃成为配套周边。

      马小姐,一下子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原创高品质簪娘,就此开启了事业的第一个高峰。

      时值隆冬,天亮的晚,等林月宝小朋友睡眼惺忪的起床时,他的妈妈已经在机场排队值机了。

      小孩睡醒的第一件事,是先喊爸爸。

      自林月宝出生起,林浅几乎日日夜夜与他为伴,在抚育小孩的道路上亲力亲为,做足了功课。

      更像是透过林月宝来疗愈那个曾经被父母留在乡下的小小孩童,幼年时期被剥夺的爱意,在成年之后进行弥补根本就无济于事,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也和他一样。

      接过冲兑好奶粉的吸管杯,林月宝心满意足的又躺在了床上。

      嘴巴包住整根习惯,腮帮子鼓动,像是贪吃的小松鼠,“九宝,我们得快一点了,快要迟到了。”

      林浅侧坐在床边,一边给孩子换衣服,一边催促道。

      这是小朋友去上小托班的第三周。

      出门上学时林浅给他穿了一件挡风的羊毛呢斗篷,宽大的帽檐一圈绒白的毛边愈发衬得小朋友活泼可爱。

      学校距离家很近,一般都只需要步行。

      林浅的行动全依赖撑拐借力,顾忌在使用拐杖时绊倒小孩,老父亲一般都不会去牵他的小手。

      也许是习惯使然,林月宝在外行动时也没这样的需求,父子两人单独出行,多数都是林浅跟在他的后边。

      今天也是一样,父子两人出了门,慢登登的走在园区的小道上。

      昨晚的亲子阅读时间,他们一起看了绘本,讲的是贝壳漂洋过海交朋友的故事。

      “爸爸,爸爸!”小孩扭头看着身旁的大人,直到得到林浅的应声,他才又发出了疑问。“珍珠是贝壳发明出来的吗?”

      林月宝的年纪还太小,很多吐字并不清晰,只有最亲近每日相处在一起的人才能理解他的意思。

      发明这个词用在这里,让林浅心中一笑。他常常感叹,小孩子使用的词汇真是妙不可言。

      此刻小小人罩在宽大的斗篷里,踱着步子,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他的心又软了几分,“可以这么说吧!”

      两人并排继续往前走。

      “宝宝想知道,怎么发明出来的?”惯常自称宝宝,听起来又娇气又惹人恋爱。

      他是个小话痨,语言发育在同龄的小朋友中饺佼领先。

      遇到一处潮湿的水洼,林浅叫住了他,“九宝,往这边来一点,不要踩到水哦!”

      大人继续之前的话题,“等你今天放了学,或许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一下!”

      林月宝乖巧的躲开了那处水洼,听了父亲的话,不假思索爽快的答应了。

      快走到校门口,扬起了一阵萧瑟的寒风,卷起几片枯叶翻滚着又沉寂在了路牙边,善于观察的林月宝很快被这样的景象所吸引。

      他小跑几步,蹲到下水道边,“爸爸!来!”

      从斗篷里伸出嫩白软糯的手指,不甚灵敏的捻起一片树叶,“爸爸!爸爸!你来!”

      林浅无法,只能撑着拐杖走近,依靠左腿承担一些身体的重量,再慢慢寻找角度弯下了腰。

      伸过来的小手捡着一片枯黄的树叶,正是小朋友探索这个世界的阶段,林浅从来不会拒绝他的邀请。

      “很漂亮。”大人看着递过来的叶子,夸赞道。

      为了离他近一些,拐杖撑在地面上的角度有点可怕,看起来摇摇欲坠,左腿本身也是站的勉强。

      体能运动上的陪伴林浅通常都无法加入,很多时候心中难免有些遗憾,所以这样的分享时刻,他根本不允许自己错过。

      “爸爸,它怎么这么激动?!”软萌的语调又一次提出了疑问,这次的形容是——激动。

      林浅一下子明白了小孩的意思,树叶被严寒的冬季带走了水份,干燥着卷成了弯弯曲曲的模样。

      他笑了起来,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接连不断的感受到,来着新生命的种种惊喜,“可能它的心情不太好吧。”

      将所有的事物拟人化,是父子两之间的小秘密。

      “真的吗?”林月宝站了起来,“是它找不到妈妈了吗?”

      大人跟着调整拐杖,也慢慢直起了身,“它妈妈和九宝的妈妈一样,也出差了。”

      “那它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春天的时候就回来了。”

      “宝宝妈妈下个5天就回来了!”

      林浅摸摸他的小手,柔软而又温热,等待着他继续,“爸爸,我把它带回家!”

      大人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看着只到自己腿根的小小人只觉心中溢满了温热,林浅没有异议,接过那片薄薄的树叶揣在了棉服宽大的口袋里,“好呀,那爸爸帮你保管,树叶是不能带到学校去的。”

      很快就到了学校,林月宝在校门口奶声奶气又干脆的和林浅道别,林浅顺势脱下了他身上的斗篷,攥在了手里。毛呢质感软糯,还带着小孩身上的奶香味,原本还想嘱咐两句。又觉自己太过唠叨,于是作罢。

      目送小小人儿和老师牵着手头也不回的走了,林浅心里五味杂陈。

      他从始至终都是反对这么小就送孩子来上托班的,林月宝出生在盛夏时节,按照入学的年龄要求,他本就是一届学生里生日最小的那一个。

      拗不过马蔓蔓一再坚持,他最后也还是说服了自己。适应集体的生活迟早都是要面对的,在小朋友成长的道路上,作为父亲,他能做的无非就是陪伴和托底。

      尽管如此,一旦想到这么一丁点大的小孩就需要离开大人,接触陌生的老师和同学,甚至连尿不湿都还没有戒掉。孤零零一个人,应对没有亲人在身旁的学校生活,他根本就无法控制得忧心忡忡。

      最初几天,一度焦虑得睡不着觉,甚至在第一天送完孩子后,立刻被监控画面的景象惹得鼻头酸涩就此落了泪。

      林浅三十三岁这一年才迎来他的小九宝,小孩诞生于爱意满盈的时刻,在手术室外接过护士递来的幼儿,软软红红小小的一只,闭着眼睛,轻飘飘得像一只乖巧的兔子。医院走廊里的顶灯,照在皱巴巴稚嫩的脸庞上,却更像是一束光折射进老父亲的心里,让林浅的世界因为有新生命的存在获得了更多的慰藉。

      也曾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叹命运的不公,但好在总有马蔓蔓千千万万次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内心搅乱成麻的感情,对家庭的渴盼只有她能懂。

      当马蔓蔓义无反顾地决定为他生个小孩时,当林月宝来到世界的第一声哭啼响起时,让禹禹独行的自己瞬间变得柔软而又坚韧,所有幼时被“偏爱”击溃的伤口一一被他尘封,来时道路上痛彻心扉的记忆被一一抹去,忘记自己也曾年幼,需要庇护,祈求能得到父母更多的关注。

      直到他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人,自此血缘的羁绊被牢牢套住,他也多了一个新的身份——爸爸。三口之家,从那一天起建立,成为了最稳定的三角形,无人可以撼动。

      看着林月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林浅才转身往回走。

      小朋友是个爱分享的小话痨,进了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最喜欢的保育员文文老师——他妈妈今天出差了。

      这不是马蔓蔓第一次出差,在小朋友的记忆里,似乎陪伴自己更多的是阿公阿婆和爸爸,妈妈总有很多她自己喜欢的事情要做。

      但不妨碍他同样爱她,即便他每天睡觉前都只要找爸爸……

      林浅还没走到单元楼下,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了起来,嗡嗡两下,大概是信息。

      猜测是马蔓蔓,他也没有耽搁,撑着拐杖停在了路边,点开果然是她——垂头丧气的小狗表情包,跟着一大串哀怨的文字“晕死!我的笔记本充电器没有带!……”

      她还是那样略显毛躁,做起事来一忙乱就容易丢三落四。林浅无奈,回拨了视频过去。

      接通一开始就是宠溺的看着她笑,马蔓蔓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靠窗的位置,靠在角落里跟他哇哇乱叫“怎么办!等会开着会待电不够怎么办!”

      “我昨晚就不应该用电脑的!出门的时候,收拾包只拿了笔记本,充电器应该还插在插座上!”

      他等她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才开口,“是约的10点见面是么?在哪个位置?”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她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处理不了,只是马蔓蔓似乎已经习惯了在遇到困难的第一时间联系林浅,示弱似得寻求帮助。

      她还没开口,林浅继续说了下去,“蔓蔓你别着急。我马上下单让跑腿送到你的会场前台去,等你下了飞机赶到会场的时间应该是差不多的。”

      马蔓蔓看着屏幕里的男人,显然不再年轻了,岁月的痕迹悄悄爬上了他的眼角。可是她还是这么依赖他,并且这个人一如当初的值得信赖。

      她被彻底安抚住了,笑意荡在唇角,像是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一样,被温柔略过的目光所擒获。

      过道里匆忙的旅客来来往往,她压低了声音,“谢谢老公,和九宝乖乖等我回来过年哦!”

      “好了,马上要起飞了,我要开飞行模式了!落地告诉你。”她眨眨眼睛,乖巧道。

      林浅仍旧停留在路边,冬日的风扬起他的发,漫天浮动的晨霞劈开薄薄雾霭,暖阳如炬照射天地,望着远处三三两两的行人愈走愈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林浅淡淡的嘱咐“好,你注意安全。”

      这是他们因为工作年前最后一次的分离,这一年的日子又悄然走到了结尾,阖家团圆的时刻很快就要到来,新的一年惟愿前路平坦,一片光明。

      祝我,也祝你。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嗨,死瘸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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