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要建国》卿未眠

7、第7章 刻骨的梦魇

　　噼啪的声音传来，容湘终于睁开了双眼，首先感到的就是口中又涩又酸的奇异味道，即使是末世来临后最艰难的日子里，她都未曾尝试过这般挑战味蕾的事。

　　视线从迷蒙变得清晰，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橘黄色的火堆，原来耳边那噼啪声是柴火燃烧时发出的。

　　“凤凰？”容湘扒拉开身上覆盖的枯草撑着身体坐起来，转头就见火堆边坐着一人，本来萌生出的警惕在看到这人的模样时悉数散去。

　　只见牧荣淳盘坐在火堆边，正拿着根树枝挑动着火堆，以便让火燃烧得更旺些。听到这一声，他侧头淡淡瞟了容湘一眼，发现她眼神朦胧，看着似乎有些迷糊，倒有几分记忆中阿姐的样子了。

　　可惜，这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

　　“我还以为你会丢下我自己跑路呢！”容湘粗鲁地拍拍屁股，横刀立马般坐到火堆边，含着三分讽刺、四分邪气地道。

　　牧荣淳转回视线，没什么反应。反正都这时候了，他难道会说原本打算扔下的，只是最后鬼使神差地心软了一下？

　　容湘侧目扫过牧荣淳，看到他白皙的侧面、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都被火光映衬出橘黄的轮廓，忽然就觉得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暖意。她的眸光不禁转柔，经历过一段末世，她从不是个容易放下戒心的人，但就凭着她精神力枯竭之时，这小子没扔下她走人，暂时……她就认可他了！

　　虽然达不到对凤凰那般的程度，可也比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强了很多。

　　“我昏迷了几天？”容湘揉了揉仍旧针扎般疼的脑袋，逃出叶城这些天，她频繁使用空气异能，又在强渡煌河之际为了阻住箭雨不得不透支精神力，如今只是头疼欲裂都算好的了。

　　“两天三夜。”牧荣淳答。

　　这两天他费尽力气也只找到一些不怎么适宜吃的酸果子，至于猎物……仅仅抓住了一只瘦骨嶙峋的兔子而已。

　　“怪不得这么饿……”容湘摸了摸肚子，咂咂嘴让口中奇怪的味道散去，眼睛一转，翻手拿出一块卤好的肘子并一把刀，自顾自将之一切两半，把多的那份给了牧荣淳，“呐，吃吧，难为你这几天找吃的了！”

　　肘子……

　　牧荣淳眼神变了变，真心好奇不起来了，这肘子从哪里来的？还有这之前那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个假阿姐……不得不说，有她在的情况下，赶路真的不怎么难过。

　　他接过大半块肘子，张口啃了起来，饿了两天，他也不是铁打的，若是假阿姐今天还不醒，说不定他明天真的会扔下她独自逃命去了。

　　说实话，他这几天曾无数次后悔过之前为何要回头看那一眼，不然的话何至于在林子里四处搜寻吃的，还不敢走得太远？

　　肘子的味道很好，比他曾经吃过的都要好，味道很丰富、很美味，他啃着肘子偏头看了眼容湘，却发现这个行为举止总是很粗鲁的假阿姐，吃起东西来居然慢条斯理，颇有几分……仪态？

　　填饱肚子后，牧荣淳瞌睡上来了，这三夜他担心兽类袭击，总是看着火堆不敢熟睡，实在困极了也只是丢个盹儿，眼下假阿姐已醒，他的心便不再提着了！

　　“你睡吧，今天我来守夜。”容湘见他眼皮打架，轻笑了声道。

　　牧荣淳看了她一眼，躺到之前给容湘堆出来的枯草堆上，径自去睡了。

　　容湘翻手拿出先前收起来的狐裘充当被子给他盖好，这才抬眼瞅了瞅这个斜凹进去的土洞，大小不过三四平米，勉强能容下两人，此时牧荣淳一躺下，留给她的地方就更小了。

　　即便先前预料过逃亡路上必然不会过得很好，但她也从未想过会到这地步，毕竟……她手中还有个空间，里面不是空空如也，而是填满了物资。

　　说起这空间，容湘眸光不禁变得晦暗难辨。

　　那还是末世未曾来临之时，当时她穿来的这个小中医正在攻读中医硕士，还在辅修心理学，有一天体内忽然入侵了一抹意识，遇上了只有玄幻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夺舍之事，而她就是那个被夺舍的人。

　　许是穿越让她的灵魂变强了，且那段时间又学了催眠术，而那个入侵的意识虽然来自另一个可以修真的世界，却好似涉世未深，在那危急存亡的关头，她大概被激发出了潜力，一番角逐争斗后，方能惊险无比地战胜那缕意识，并融合了那个意识的一部分残魂。

　　这个空间就是属于那个意识的，若非她融合了一部分残魂，根本无法使用，也幸好那时她这么做了。

　　她接手时，空间里最初只有一座竹屋和一块药田，其余地方均种着草木，一派原始森林的模样，而她则开辟了一块土地，刚种了一些日常食用作物，末世就降临了。

　　凭着这个空间，她度过了未曾觉醒异能前的那段日子，而她每每跟着同伴出去冒险扫货的时候，除了各种物资还收集了一些种子，想着等有时间了一样样种下去。

　　可惜……她根本没等到那个时候，就被炸得灰飞烟灭了。

　　来到这个时代，成为清河公主后，她才一点点将收集到的种子种下去，使空间里有了现在这般光景。

　　读书时恰好有个舍友很喜欢牧荣淳，耳濡目染的，所以她对这个平行世界七胡乱世时的历史，特别是和牧荣淳有关的多少有些了解，自然知道宴国灭亡后，宴国皇室尽皆成为庆国扶兼的俘虏被押送至昌安城，甚至原身这个清河公主会和弟弟重山王牧荣淳，因长相出众被纳入后宫。

　　身为亡国公主，被战胜国的皇帝宠幸也就罢了，这是古代历史上朝代更迭的常规操作，能苟活已算幸运，要知道很多时候前朝皇室都是被杀光了的。

　　但重山王作为男子，竟也沦为了娈宠……这方平行世界的历史上，真的仅此一例。所以，牧荣淳此人，在后世真的非常有名。

　　因为知道亡国后会有这种遭遇，她当然早早就谋划起逃亡之事了。

　　至于为何不想办法不做亡国之人，呵，这宴国和她有什么关系？打生打死的，甭管结果如何，待的一千多年后，不照样成末世了？她顾好自己便罢了，旁的都随它吧！

　　所以，她自八年前就开始谋划宴国灭亡后的逃亡之路，时至今日，总算是摆脱了那该死的倒霉命运。

　　“哼……”睡梦中的牧荣淳一声闷哼，打断了容湘的思绪，她转头看去，就见牧荣淳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衫，纤白瘦小的手骨节都发白了，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走开，滚……不要碰我！”他的声音徒然大了很多，乍然出口犹如爆喝般。

　　容湘眉心紧蹙，却只是看着他不动。

　　“呜，好痛……痛，求……求求……呜，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梦呓仍在继续，牧荣淳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浑身都在瑟瑟发抖，那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恐惧，仿佛刹那间冻结了土洞中的空气。

　　容湘眉头越皱越紧，这是做噩梦了？

　　“陛……陛下，放……放过……”牧荣淳哀哀乞求地呓语道，身体痉挛着抖个不停。

　　容湘却被他变低的这句给震得瞳孔几缩，再看牧荣淳此时蜷缩起来的模样，分明是在承受某种折磨时被折叠起的样子。

　　她手中的枯枝倏然坠落，一闪身便窜到了噩梦缠身的牧荣淳身边，将他抱起来放到了膝上。

　　“阿姐，救我……救我……”牧荣淳几近无声地吐出了这么一句，却让抱着他的容湘心神巨震，只因这短短四字中饱含了多少的沧桑痛楚，多少的屈辱无助，让她冷寂无比的心骤然怜惜不止。

　　若不是她带着凤凰逃出叶城，是不是……这般的遭遇就会落到那骄傲无比的少年身上？

　　若不是她带着凤凰逃出叶城，是不是她自小看大、神采飞扬的小凤凰也会被押解到长安，硬生生折断了羽翼？

　　在这个年代的十二年里，因为年龄相近，一直是凤凰与她相伴，骄傲如九天凤凰的嫡出皇子，是宴宫中所有人捧在掌中的宠儿，是她在这个年代看到的最明媚的色彩，也是她唯一接受的人。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被那扶兼这般折辱？

　　容湘心中涌出了滔天的愤怒，抱着牧荣淳的手微微颤抖着，说不清其中有几分后怕，几分愤怒。

　　“凤凰，凤凰，醒醒，你做噩梦了，阿姐在这里！”容湘轻轻摇晃牧荣淳，语气温柔地唯恐吓到他。

　　牧荣淳浑身痉挛着已绷紧到了极致，被容湘唤了好几遍才恍惚转醒，整个人已出了一身冷汗，裹着的狐裘都有些濡湿了。

　　他眼神涣散地恍惚睁眼，抖动的睫毛沾着湿气，像是被泪浸染的，此刻犹如受到折磨的脆弱小兽。当视线触及近在咫尺、温柔怜惜看着他的容湘时，他颤抖着猛地紧紧抱住她，整个人惨白着说不出半个字。

　　“阿姐在，凤凰，只是个噩梦，阿姐会保护你的，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容湘抱住牧荣淳轻轻拍抚着安慰，盯着火堆的凤眸明明倒影出了红色的火光，却是清寒一片，冷到彻骨。

　　“……”牧荣淳渐渐清醒，已意识到抱住他安慰的不是记忆中那个柔弱无依的阿姐，而是敢于带着他轰轰烈烈自叶城逃亡的假阿姐，但……

　　从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会保护你”这样的话，也从未有人这么明白地告诉他，“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这样饱含着坚决的承诺。

　　他长久枯寂的心忍不住贪恋起这种感觉，即使明知这个阿姐是假的，也……也不愿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