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栾大秋

3、地北天南（二）

　　再三道谢以后，沈途向顾硕道别，找到了钥匙。
　　沈途打小儿就是记性好，坐在沙发上越想越觉得顾硕长的眼熟。
　　沈途就是个认真的人，什么事儿好较真，没多想就又敲开了对面的门。
　　顾硕看到沈途似乎也没多惊讶：“怎么了？”
　　他这么理所应当反而让沈途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听到这个说辞顾硕有点哭笑不得。
　　这不是经典搭讪语录么。
　　不过沈途明显不是那个意思，就算是，哪儿有女生说这种话的。
　　顾硕顺口就开了个玩笑：“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还是会帮你忙的，不用这么跟我套近乎。”
　　沈途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像在套近乎，一下憋红了脸：“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硕无奈的笑笑：“我是开玩笑的。”
　　沈途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门口有点尴尬。
　　顾硕也尴尬。
　　沈途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您看起来挺年轻的。”
　　顾硕芳龄二十八，气质原因，给人感觉至少有三十，从来被说显老不显小的，有点儿好奇：“人家都说我显老。”
　　“怎么会呢？”沈途呆呆的，“哪有人四十多了还像您看起来一样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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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多？
　　顾硕又一次哭笑不得了。
　　“你觉得我有四十？”顾硕勉强的扯嘴角，“快到吃饭的点了，进来吧，今天就在我这儿吃饭吧。”
　　“哦……谢谢您。”沈途乖巧的换了拖鞋跟着顾硕进家门。
　　顾硕不禁感叹这孩子真是一点儿防范意识都没有，还军校毕业的呢：“别您来您去的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跟安秋同岁吧？”
　　沈途点点头：“月底就24了。”
　　顾硕笑了笑：“我刚过28生日。”
　　这次换沈途一脸惊呆了：“教授不是都四十多五十多吗？”
　　这个解释起来……顾硕总结成了一句话：“专业问题。”
　　因为说起来太复杂了啊！
　　什么双学位，电影学之类的，有得瑟的嫌疑。
　　沈途点了点头。
　　顾硕忽然说：“你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的么？如果我是坏人，你就这么跟我进家门？”
　　“你不是安秋的导师么？”沈途对坏人这个假设不太在乎，“而且，一般坏人打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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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这茬了。

　　六月雨季的晚上还是有点冷。
　　从学校走出来的梁澄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脑一抽就答应学校继续带高三了。
　　大概是想让自己忙一点，然后不去考虑家里人说的那些事儿吧。
　　比如。
　　相亲。
　　梁澄语从高中以后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原因她自己清楚，虽然她很确定，就算那个人回来了她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将回忆留住，迟迟不愿意开始新的感情。
　　说是新的感情，其实也没有旧的感情。
　　他们的感情也只停留在暧昧阶段，连一句喜欢都还没有听到，那个人就忽然如同人间蒸发了似得。
　　随之而来的就是他赴美学艺的消息。
　　一阵冷风吹过，梁澄语抖了抖脖子，伸手搓了搓光溜溜的手臂。
　　“以后上晚自习得穿长袖……”
　　梁澄语自言自语，完全没有注意眼前的黑影。
　　一个不注意直接就撞了上去，连退了三步，在快要摔倒的时候被对面的人伸手拉住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两秒。
　　梁澄语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可是没戴眼镜的高度近视很快忽视了这种悸动，抽回手向对方点了点头：“抱歉抱歉，麻烦您了。”
　　说完就绕过那人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那人愣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人，试探性的开口：“梁澄……语？”
　　梁澄语停住了。
　　虽然声音有变化，但是梁澄语还是从简单的三个字中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么。梁澄语在心中自嘲了一番，却发现自己手在发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那个不辞而别了六年的人，现在就在自己身后。
　　虽然看不清他什么样子，但是刚才一晃而过，看到了他依旧亮晶晶的眼睛。
　　那双永远透着笑的眼睛。
　　一瞬间好像时光倒流了，回到了六年前的高中课堂。
　　打完球一身臭汗的他从梁澄语桌上拿纸巾，周围的人起哄，欸你怎么又用人家纸哦？
　　他想了想，似乎是不太好，就买了一提抽纸放在梁澄语那儿，喏，还你的！
　　梁澄语哭笑不得道，几张纸有什么好还的。
　　他思考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万全之计，笑着说，那就放在你这儿，以后我要用就找你拿。
　　然后理所应当的，每次打完球以后他的身影都出现在她的可桌旁，边抽着纸巾边聊着身边的事情。
　　那时候梁澄语经常忍不住想，为什么他要靠近自己。
　　想到最后，想不出结果。
　　那会儿梁澄语给安秋发短信说，我喜欢上一个人。
　　安秋从寝室的床上蹦起来，特别激动，靠！你居然喜欢上人了！
　　梁澄语特别无语，说的好像我是冷血动物似得。
　　安秋回，差不多。
　　然后又追问，什么样的人，干嘛的。
　　梁澄语一点一点细致的说给她听，最后说，他叫唐泽。
　　唐泽。
　　强行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现实里，梁澄语的脸色有些苍白。
　　因为她已经听到了身后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在唐泽离自己只有最后几步路的时候，梁澄语忽然有些无力的小声叫：“别过来。”
　　缓缓的抱住胳膊，蹲了下来：“你别过来……”
　　唐泽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停在了距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这些年，你还好么？”
　　“挺好的。”梁澄语蹲在地上低着头道，“你呢。”
　　“凑合。”唐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梁澄语，我回来了。”
　　“嗯。”梁澄语将脑袋埋在手臂中点了点头。
　　“我回来了。”唐泽又重复了一遍，“回来了……也没有机会了么。”
　　其实梁澄语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就如同，有一朵很美丽的花，就在眼前绽放，可是如果要去采摘来，又不知道能有什么用。
　　梁澄语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响亮的铃声划破了寂静的长夜。
　　梁澄语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哭腔接起了电话：“喂？”
　　苏宇一开始还没听出来端倪：“你在哪儿呢，还不回来。”
　　梁澄语哝了哝鼻子：“楼下了，马上。”
　　这下苏宇听出来不对劲儿了，直接挂了电话下楼找梁澄语。
　　苏宇不认识唐泽，但是听安秋和梁澄语都提起来过，以他对梁澄语的了解，也就这么一个男的能在她心里留下这么重的痕迹。
　　所以他看到梁澄语蹲在地上，身后站着一个男人的时候，一瞬间猜到了七八分。
　　苏宇走过去，温柔的蹲下来拍了拍梁澄语的肩膀，把她扶起来：“我们回家。”
　　然后转向唐泽，生疏又客气道：“有什么事白天再说吧，她忙了一天了。需要休息。”
　　这是唐泽不愿意去猜测的一种结局。
　　就是梁澄语已经有男友了。
　　或者可能是老公。
　　回国之前唐泽一直给自己做心理暗示，相信你在她心里的位置，或者，说不定刚毕业两年特别忙，没时间操心感情呢。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梁澄语连一个回头都不愿意给他。
　　唐泽把叹气声咽回肚子里，看着梁澄语的背影，对苏宇礼貌的道：“转告她让她好好休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