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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螳螂捕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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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仲,是个有大图谋的人。”辛四娘看着情绪低沉的阿肃,无所谓地笑道,“不过我只是一只狐狸,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人也没打算雇辆马车,就那样拎着不多的行李走出了南阳城,也不急于赶路,边走边闲聊起来。
阿肃那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到了现在,似乎已经忘记早上的事情了,只是一个劲央求辛四娘再用叶子吹曲子给她听。
辛四娘于是随手摘了一片叶子,边走边吹一首欢快的小曲,在渐深的夜色下,十分婉转动人。
“就像卖唱的……”辛四娘却十分哀怨地叹了一句——略煞风景。
而离两人不远的南阳城城门处,戌时刚到,就有三十多人骑马出了南阳城,领头的一人英武不凡,正是北魏帝的心腹,乌丸金的独子乌丸都。乌丸都一身暗色劲装,出城门的时候还问起守城的士兵:“今日可有一白衣男子领着一黄衣女子走出城门,男女皆容貌出众。
守城的一个士兵立刻想起了下午的那一男一女,点头道:“下午的确有两个相貌出众的人出了南阳城,但是大人……那个白衣人却不是男子,而是一个南楚女子……”
乌丸都正要打马出城门,听闻忙勒住马缰,问那士兵:“你说什么,是个女子?”乌丸都神色略显复杂,想着难道是因为辛拂衣担心被追捕,所以换成了女装……
其实乌丸都觉得辛拂衣穿女装肯定没有丝毫违和感——事实上,要不是他确实看到那辛拂衣长有喉结,定然会觉得对方是女扮男装……
不过乌丸都大概是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世上就有那么些妖怪,闲得没事喜欢玩玩伪装,换换性别……
那士兵嗫嚅了一阵,道:“那个白衣人在三十多日前进的南阳城,当时也是我放的行,同行的还有一个商人和一个车夫,那个商人称那白衣人为‘拙荆’,属下熟知南楚语,知道‘拙荆’是南楚男子对外谦称自己的妻子。所以属下认为,那白衣人大概是女扮男装的南楚女子。不过今日那女人只是带着丫鬟独子离称,说是她相公在城外等着她……”说到这还十分不解地想——那南楚商人怎么就放心让这么漂亮的夫人和丫鬟独子一人出城呢?
乌丸都恍然大悟,瞧了一眼那长相憨厚的士兵,道:“恐怕让你失望了,那的的确确是个南楚男子,只是长得过分漂亮罢了。”
“哎?”那士兵看着乌丸都打马离去的背影,犹自不信,喃喃道,“怎么可能,长得这么漂亮……还有她相公……”
自从那日和辛拂衣不欢而散后,乌丸都就一直派人盯着她,盯梢的人回来禀报说,对方很是警觉,早已发现暗中有人跟随,只是不予理会罢了。乌丸都以为,既然对方不介意,那就是默认了自己的行为,于是也没有叫回派出去的人。
岂料他今日刚用了晚饭,正要出门,就有人回禀,说那辛拂衣早已出了城门。
“那辛拂衣不让我们跟的紧,所以我们一般都是远远盯着的……”那护卫讲到这,神色羞愧,见乌丸都不说话,于是继续道,“今日一大早,那辛拂衣见了一个人之后就收拾了东西离开客栈,也没有马上出城,而是先去了茶楼听书,又找了酒楼用了午饭,下午去了霓裳姑娘那儿——不过霓裳姑娘没有见他。之后他就出城了……”
“那你为什么没马上回来告诉我?!”
“辛拂衣一离开客栈,属下就派了人来回禀少爷,自己一直跟着他到了城门……”
“没有人来回禀。”没有人回来禀报,那就意味着那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备马,除了霓裳那儿的几人,余下的所有护卫随我出城。”
乌丸都可以调动的府中护卫只有三十九人,十二人留在了栖香楼保护霓裳,一人折在了辛四娘那,因此只剩下二十六人。城中虽有军队可供调用,但那是只能在紧急时刻才能调用的护城军,为了追两个人,乌丸都自然不会派大批军队出城。
乌丸都只不过骑马追了三十多里路,就追上了辛四娘和阿肃——可见这两人真的是没有逃路的自觉。
乌丸都举起马鞭,众护卫都训练有素地勒马停下,却一起围成一个圈,将辛四娘和阿肃困在了中间。
“辛公子。”乌丸都也不下马,俯瞰着辛四娘,道“你匆忙离开南阳城,我却还未尽地主之谊。”
“乌丸公子。”辛四娘扫视了围在周围的二十七人,最后看向乌丸都,笑问,“这就是你所谓的地主之谊?”
“我并非想要为难你,”乌丸都催着马退出围攻的圈子,道:“端看你是否识时务了。”
“那真是抱歉啦,”辛四娘抱着手臂看他,神情懒散道,“我活那么大,还不知道时务是什么东西呢。”
话音未落,便纵身跳起,一脚将最近的一个护卫踢下马,并借势踢向第二个,那几个护卫纷纷催马后退,但还是有几个反应不及时的被踹下了马,本来紧凑的一个圈就如被捅了好几个窟窿般,零零落落。
那几个落马的护卫内心纷纷叫苦不迭:看着这么文文弱弱的一个人,这脚劲怎么就这么大!
“辛公子好功夫。”乌丸都抚掌而叹,“我想,即使是再多二十七人,恐怕也困不住辛公子吧?”
“你知道就好,”辛四娘落地后就摇着手中的折扇,神情倨傲,“你若是个男人,就亲自来战,躲在后面像什么样子?”
乌丸都拜师于吐谷浑木多,也和他师父一样,是个武痴,根本不需要挑衅,就跃下马来。拓拔晖说起乌丸都的时候曾这样评价他:乌丸都是一把可以以一敌百的利剑,但不可为将。乌丸金还曾开玩笑,说自己至今为止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将儿子交给了吐谷浑木多教导,结果好好的一个儿子让吐谷浑木多教成了莽夫。
乌丸都到底是不是莽夫,看拓拔晖对其的信任就可以知道,但乌丸都的确不可能再像其父亲一样,成为以一敌万的名将了。
“既然是一对一的比武,那就与旁人无关,你说是也不是?”乌丸都抱拳一笑,问道。
“那是当然,”辛四娘随意扫视了周围一圈,道“我动手的时候,谁若出手,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好,爽快。”乌丸都同样吩咐了自己的二十七名护卫,又对辛四娘道,“若辛公子赢了,去留随意,若是我赢了,那就得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既然你这么讲理,我若不答应,就未免不近人情。”
阿肃看了辛四娘一眼,见她真准备陪那乌丸都打一场,便撇撇嘴,站远了观战——对于毫无悬念的比武,她可没有丝毫兴趣。
吐谷浑木多练的是硬功,武功招式大开大合,乌丸都虽然是吐谷浑木多的徒弟,武功路数却微有不同,结合了自身灵活的特点,力道大,招式却更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可以拼巧劲,在花哨的招式面前,他又有绝对的力量,因此鲜有对手。
可惜,比他更巧的却是辛四娘,比他更有力量的也是辛四娘。
直到乌丸都勉强用手臂挡住辛四娘踢过来的一脚,感受到手臂撞击处传来的猛烈的刺痛以及刺痛过后的麻木时,他才恍然想起——对方貌似根本不是人啊……
“喂,”阿肃抬头问骑在马上的一个黑衣人,问,“你们还不走吗?”
那黑衣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主子比武,哪有功夫应她,只是奇怪地看了这个漂亮的女人一眼,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万一少爷比武输了,就把这丫头绑了……
这黑衣人肯定没有和辛四娘以及阿肃过过招——和这两人动过手的几个黑衣人都知道,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其实和她主子一样,一脚踢过来可以让你找不着东南西北……
这边几个黑衣护卫各有心思,那边,乌丸都和辛四娘的比试也很快结束了,结果可想而知……
“乌丸公子,承让了。”辛四娘抱拳一笑,“既然是我赢了,那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乌丸都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明白自己这次真是小看了对方,幸亏对方没打算取自己性命,否则这次还真得折在这里了……不过——“辛公子和这群人是有什么关系吗,今日为何引我至此?”
“这就该问你自己了,你与何人结仇,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与我无关。”辛四娘笑着对埋伏在路两边林子深处的人道,“你们很识趣,我也不打扰你们了结仇怨了。不过有一句话不知大家听未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可不一定啊。”
走出几步,辛四娘再次停了下来,转身对乌丸都道:“我本来是让栖香楼的妈妈转告你一句话的——得放手时须放手,眼前无路早回头。不过我现在又回过味儿来,觉得那话不一定适合你。你其实应该想想,你给的是不是她想要的,如果你给的不是她想要的,不如放手,如果你给的恰好是她想要的,岂不是皆大欢喜。不过前提是,你得去问她,到底要什么。两个闷葫芦是没有结果的。”
乌丸都看着黑夜下潇洒离去的两人,诚恳地道了一声“多谢”。
隐藏在阴影中的男子笑叹道:“他倒是会做人。”
“……主子,我们马上动手吗?”站在边上的一人低声问道。
男子沉默地看向南阳城方向,沉默良久,才道:“南阳城的护城军都出动了,我们又如何动手?”
果然,男子话音刚落,就有军队行走声传来,甲胄摩擦中,是冰冷铁血的杀气,悄无声息地弥漫在夜空下。
“我不过利用了他一下,他就这样阴了我一把啊,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啊。”男子说完,就吩咐站在身后的人,“吩咐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南楚,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集合。”
“是。”
乌丸都若有所觉地看向黑夜下的山林,毫不意外对方的离开——再如何厉害的暗杀者,都无法与精锐的军队抗衡。
“虽然免去了不必要的争斗,但是还是挺麻烦的。”乌丸都转而看向向自己这儿赶来的护城军,思考如何措词解释这次让对方出城的理由。
原来乌丸都下午出城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去追辛四娘,而是调转马头,回到了城门处,将一块兵符交给了那士兵,吩咐那士兵让护军将军调动一队护城军出城接应。
护城军是北魏帝的私兵,只有北魏帝可以全权调度,但乌丸都手中的这块兵符可以调用四分之一的护城军——前提是护军将军不反对。
“你就告诉须卜赞,如果幸运的话,就可以拿下南楚前镇北侯的独子。”
“可是少爷,这样骗须卜将军,真的没关系吗?”乌丸都身边的护卫不安道。
“哦,我有骗他吗?”
“可是,”那护卫看他一副笃定的神情,心中也有些怀疑,“可是,我们都知道,宁全的儿子一直在南楚都城,没有皇命不得离开——以前是楚京,现在就是临水。”
“都是姓宁的,万一就是呢?”
况且,这天下,这样处心积虑想要他命又恰好是姓宁的,除了那么一人,还会有谁呢?